整个秋天,我和小城一起,被安静在一方斗室,却养成了十分规律的作息,不道德地说句心里话,还真挺享受这陶渊明般的生活:读书阳台上,散度好时光。
尤爱穿过楼宇散落阳台的光,不灼不燥,温暖蔚贴。每日上午10点至13点,就像个如饥似渴的小苗儿,我一刻都舍不得浪费这寸寸“光”阴,一辆单车,一本诗书,锻炼着,朗读着,愉悦着,“素手青条上,红妆白日鲜”的秦地罗敷女,悄悄地爬上心头。
半个秋天,我读了不下10本书。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莫言《丰乳肥臀》、《生死疲劳》、《蛙》,杜阳林的《惊蛰》,陈忠实的《白鹿原》,以及王蒙、阿来、刘亮程等作家的《人间有所寄》……
从黄土高坡的泥泞山路,到遥远国度的荒草萋萋,但凡有人生存的土地,就会经年不休地演绎着生老病死、爱恨情仇,而融杂在男女风月中的历史风云,被一位位名家落笔铺陈,而能被千古传颂、经得起历史推磨的,舍大师陈忠实还能有谁!
生活本就不易,何必反复复习,所以,看过或悲或苦、纠结难过的作品后,我得出的结论就是一本书的标题:李叔同的《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
与其兀自哀叹悲悯历史,不如抬头仰望云卷云舒。于是我一头扎进所爱,开开心心沉浸在蒙曼的《四时之诗》,与风流才子缱绻在如许美妙的四季时光里。
不得不由衷赞叹蒙曼老师的文学功底,一本匠心之作,彻底俘虏了我,让我醒来思良句,梦里尤吟诵。
我不喜欢寒风刺骨的初春,却爱上了苏轼他爷爷苏味道那首《正月十五夜》:“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那是古代中国的情人节,是属于普天下怀春男女的良宵,就连身居幽宫女儿们都可以走出禁锢。
我不喜欢那个光题目就有23个字的应制诗,却不得不为王维的才情折服叩首:“銮舆迵出千门柳,阁道回看上苑花。云里帝城双凤阙,雨中春树万人家。”不愧是一代“诗佛”,愣是把个应制诗写得如此唯美。
我不喜欢夏日的燥热酷暑,却偏偏忘不了那些美好到色香味俱全的诗句: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辋川庄的王维,将多少烟火气透在不言中。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一介武夫高骈,竟然也能用14个字让你嗅到如盛夏般扑面而来的花香。
尽管我是那么喜欢硕果累累的秋天,但却也迷失在杜甫、李白、杜牧、王建的诗词中,望着凉薄月色,思念起远在他乡的女儿……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友;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素手抽针冷,那堪把剪刀。”四季轮回,寒冷而漫长的冬季,就这样伴着此起彼伏的疫情,毫不留情地向我们砸来。本该十分厌弃,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呢?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就是这样,在无比沮丧中,不经意地,白居易的闲酒融化了我冬的寒霜。
是啊,人生有多少风雪需要面对,与其搓手叹息,莫如温一壶浊酒,三两知己,围炉而坐,毕竟,温暖本身就是一种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