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年间,小山村里有一个女子,闺名讨全儿,正是二八佳龄。正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上门提亲的人接踵而至。经过挑选,有两家小伙子成了人选,一个是书生仰贯玉,一个是姓管的大户人家公子。
讨全儿看中了仰贯玉一表人才,但是她的父亲却嫌弃仰贯玉家境贫穷。姓管的虽然家境富裕,嫁过去后自然是吃香的喝辣的,但是姓管的小伙身材矮胖,一张大脸,不入讨全儿的眼。
一家人就劝说讨全儿嫁给姓管的,但是讨全儿却觉得心里憋屈,认为姓管的小伙子和她不般配,她宁愿跟着仰贯玉吃苦,也不愿跟着姓管的享福。双方的意见僵持不下,闹得非常不愉快。
这一天早上,讨全儿的父亲说,他已经决定了,和姓管的定下亲事,明天就叫媒婆带姓管的上门来订婚约。讨全儿和父亲争执了几句,气得跑出家门,到后山去散心。
讨全儿正在山路上慢慢地走着,突然飞来一只白腹鹞,落在山路上,正好挡住了讨全儿的去路。白腹鹞属于猛禽,从来不和人亲近,讨全儿以为要攻击她,转身就跑,却听见身后传来老奶奶的咳嗽声。
她觉得奇怪,扭头往身后看过去,白尾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老奶奶,大约五十多岁,正在弯腰剧烈地咳嗽。讨全儿赶紧上前搀扶着老奶奶,轻轻地拍打着老奶奶的后背,眼睛无意中扫到老奶奶的后颈,不由得一惊。
只见老奶奶的后颈上长着羽毛,呈半圆状,大约两寸宽,能清晰地看到,羽毛是从后颈的肉里长出来的。联想到刚才看见一只白尾鹞落下来,讨全儿猜测,老奶奶就是刚才那一只白尾鹞。
这时候,老奶奶止住了咳嗽,转头笑眯眯地问道:“小姑娘,你看我像什么?”讨全儿顿时明白过来,这是在讨口封。
其实,摆在讨全儿的面前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说像人,这也算是讨口封成功了。另一种选择就是说像大鹏金翅鸟。大鹏鸟是天上的神鸟,是许多鸟类修行的终极目标。
讨全儿心地良善,决定帮人帮到底,于是笑着说:“我看你像大鹏金翅鸟,好大一只大鹏鸟。”
话音刚落,老奶奶喜极而泣。讨全儿搀扶着她,忽然发现老奶奶后颈上的羽毛,不但变了颜色,还变了形状,不再是原来的样子。她心里顿时明白过来,白尾鹞讨口封成功了,那些羽毛,应该是大鹏金翅鸟的羽毛。
老奶奶笑着说:“感谢小姑娘送给我这么好的一个口封,让我达到了巅峰时刻。”她笑着解释,她已经修行了快要五百年了,却走火入魔,导致疾病入侵,总是不停地咳嗽。为了祛除疾病,她选择了讨口封,只要讨口封成功,不但减少了修行的时间,而且也能除掉身上的魔性,让她恢复到修行的正轨上,疾病也就会自动消失。
没想到,讨全儿心地善良,竟然直接将她送到了大鹏金翅鸟的高度。老奶奶笑着说:“为了感谢你的善良,我决定报答你,送给你五个进士。”说完,她就化成一阵风不见了。
讨全儿满心欢喜,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她回到家里,把遇到白尾鹞讨口封的事情讲了,然后说道:“老奶奶答应送给我五个进士,正是暗示我和书生仰贯玉才是命中注定的夫妻,请父亲成全。”
她的父亲马上反对说:“我看你是为了嫁给仰贯玉,才故意编造了一段白尾鹞讨口封的谎话。不要以为我就这么好欺骗,你耍的小聪明根本就欺骗不了我。”
讨全儿听了,立马指天发誓,表示她说的全是真的,没有半点假话。无奈父亲不听,当即决定下来,和姓管的定下亲事,明天就通知媒婆,把姓管的小伙子带来下聘,定下婚约。
第二天上午,媒婆带来了姓管的小伙子,姓管的带来了聘礼,双方定下了婚约,约定第二年春上婚娶。
那时候的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讨全儿虽然不愿意,却也回天无力,只能坐在屋里暗自抹泪。
但是她心有不甘,过了一段时间,她趁着父母不在家,偷跑出去,找到仰贯玉家里,倾诉了她的心思。仰贯玉很是感动,两人互诉衷肠,倾吐心声。
这以后,两人经常相会。几个月后,双方都觉得离不开彼此了,讨全儿就提出一起私奔。仰贯玉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他要是离开了家,还有弟弟可以奉养父母,于是就答应了。两人最终约定,五天后的月圆之夜,一起私奔。
讨全儿回到家里,开始悄悄地做准备。她把自己的金银首饰以及衣裳,打成一个小包袱,又从家里偷拿了二十贯钱,另外打成一个包袱。
到了十五这一天晚上,趁着家人都熟睡了,讨全儿背着一个包袱,挽着一个包袱,溜出了家园。走了不远,就见仰贯玉在树下等着。两人手挽着手,向西南方走去,打算隐居到西蜀去。
两人一路上躲躲藏藏,走了好几天,这一天到了一座小镇。只见小镇街头围着一群人,正在观看布告。这一看不打紧,仰贯玉大吃一惊,拉着讨全儿就走。
原来,讨全儿不见了,她的父亲觉得有点蹊跷,就偷偷地打听仰贯玉的消息,得知仰贯玉也不在家里,证实了心中的猜想是正确的,就跑到官府里告状。
官府就把仰贯玉的家人抓来,找他们要人。仰贯玉也是悄悄地出走的,家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官府就发布海捕文书,捉拿拐走良家女子的仰贯玉。
刚才的布告,就是捉拿仰贯玉的海捕文书,因此仰贯玉拉着讨全儿就走。但是已经晚了,有人发现仰贯玉和布告上的肖像一模一样,当即就叫嚷了起来。
要是被抓住了,仰贯玉今生就完了,不但会被定罪拐走良家女子,发配充军,还会被剥夺功名身份,一辈子不能参加科举考试,将会永无出头之日。
叫嚷声惊动了附近的捕快,他们在后面追赶。两人跌跌撞撞地跑了一会儿,到了江边,却找不到渡船。讨全儿急得要跳江,被仰贯玉一把拉住,急切地说:“你不能死,大不了我一个人抗下罪名,拼死也要保全你。”
讨全儿流着泪说:“玉哥哥,我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不如我们一起跳江,就算死了,也不分开。”
仰贯玉大为感动,一咬牙,说道:“行,我们一起死,一起投胎转世,来世再做夫妻。”说罢,他将讨全儿抱起来,就要跳江。
这时,天边传来鸟叫声,只见远远地飞来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鸟,正是大鹏金翅鸟。讨全儿大喜,喊道:“我们不用死了,大鹏金翅鸟来救我们了。”
须臾之间,大鹏金翅鸟落在了两人面前,两人赶紧爬上了鸟背,大鹏鸟展翅飞了起来。后面追赶的差役,看见大鹏金翅鸟现世,吓得不敢上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逃脱。
大鹏金翅鸟一飞冲天,瞬间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两人趴在鸟背上,低头一看,下面的人变成了蚂蚁一般大小。
飞了不久,大鹏金翅鸟向下俯冲,很快就到了高山之上,在树林的上空穿梭。就在这时,一声弓弦响,一只箭羽带着呼啸声,射向大鹏鸟。
大鹏鸟身子一侧,躲过了箭羽,两人身子一滑,从鸟背上摔了下来,落在了草地上,所幸都没有受伤。
原来,大鹏金翅鸟已经飞到了西蜀地界,镇守西蜀的将军正带着部下在高山上围猎,忽然看见飞来一只大鹏金翅鸟,便射了一箭。没想到,却从天空中落下一对青年男女。
早有士兵冲过来,把两人抓住,推搡到将军面前。将军询问两人的来路,为何会坐在大鹏金翅鸟的背上?
两人如实相告。将军点点头说:“大鹏金翅鸟能够冒险相救,说明你们是善良之人,也是有福之人,本将军不愿为难你们。不知你们有何打算?”
两人就把隐居西蜀的想法讲了,至于具体住在哪里?如何讨生活?他们也没有想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将军点点头,开始拷问仰贯玉的学识,发现仰贯玉对答如流,学识渊博,满意地夸赞了几句,然后笑着说:“我想留你在身边做一个记室,你既有了落脚点,日后也能继续参加科考,不知你意下如何?”
仰贯玉大喜,拉着讨全儿一起跪下叩头。自此后,两人就住在将军府的偏院里,仰贯玉成了将军府上的记室,专门处理将军的私人书信及账目。将军还亲自主持婚礼,让两人正式拜堂成了亲。
新婚夜,两人讨论起大鹏金翅鸟来,一致认为,大鹏金翅鸟是故意飞到这座高山上的,目的就是引起将军的注意,它早已算定,将军会收留他们,让他们有了安身之所。
将军给仰贯玉的老家官员写了一封书信,撤销了仰贯玉的案件。两家的家人这才知道两人的下落,讨全儿的父亲只好默认了这一门亲事,开始书信往来。
讨全儿一直记得老奶奶许诺的五个进士,因此督促仰贯玉利用空闲时间苦读。仰贯玉发奋读书,五年后,到了大考之年,他辞别妻儿,向将军请了长假,去都城参加科举考试。
他信心满满而去,却心情郁闷地回家,他榜上无名。到了家里,讨全儿安慰他说:“老奶奶答应送给我五个进士,不会有假的,你一定能考上,不要气馁,下一次再考。”
仰贯玉继续发奋读书,先后参加了五次科举考试,却一直名落孙山。这一晃,他就到了三十多岁了,索性息了科举的念头,闲暇时间,就在家里教儿子们读书。
讨全儿猜测说:“五个进士的承诺,没有应在你的身上,难道都应在儿子们的身上吗?”仰贯玉看着灯下读书的儿子们,苦笑着说:“我们一共有七个儿子,只有五个进士名额,也不知道应在哪个儿子的身上?”讨全儿笑着说:“只要是应在我们的儿子身上,哪个都行。”
他们的大儿子读书很上进,两人认为大儿子必定会高中进士,谁知大儿子二十五岁这一年,去参加考试,居然名落孙山了。
两人得知消息,不禁怀疑起老奶奶的承诺,是不是顺口一说,根本就不会兑现。其他的几个儿子,资质都没有大儿子高,大儿子考不上进士,其他的儿子就玄乎了。
就这样过了几年,大儿子和二儿子一起参加科举考试,谁知都榜上无名。两人终于相信,老奶奶的承诺,当不得真了。大鹏金翅鸟在关键时刻搭救了两人,又给他们找到了生计,已经算是报答他们了,五个进士的承诺,能不能兑现,已经不重要了。讨全儿只不过说了一句好话而已,能够得到这些回报,已经非常丰厚了,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又过了几年,大儿子二儿子三儿子一起参加科举考试,老大老二依然榜上无名,老三却考上了进士。最终,十几年过去,后面的五个儿子都中了进士,老大和老二还是没有考上。
两人这才知道,五个进士都应在儿子们的身上,而且应在后面五个儿子的身上。他们一门五个进士,是何等的荣耀啊!
老大老二虽然没有考上进士,但是也在官场上谋了一个出身。在将军的鼎力相助下,老大在军中获得了八品文书的职务。老二投奔侯爷府中,当了一个九品主簿。
后来,老将军告老还乡,仰贯玉辞别老将军,带着讨全儿游山玩水。到了瞿塘峡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老道士,攀谈了起来。讨全儿就把白腹鹞讨口封,她得到一门五进士的往事,详细地讲了,认为这种报答太大了。
老道士呵呵一笑说:“这种报答不算大,夫人,你可知道,口德带来的福报,可比做善事得到的福报大多了。你别小看一句话的力量,一句好话有时候能让人起死回生,一句恶话有时候却能让人万劫不复。所以说,修身先从修口德做起,做善事先从说好话做起。”
两人如醍醐灌顶,自此后,仰贯玉教育儿孙,要多说好话,并把这一条写进了家训里。
好话的力量是无穷的,它所产生的能量和效应,有时候是无可比拟的。有时候,在人生的紧要关口,一句好话,一句善意的指点,比金钱的施舍还要重要。
本故事笔法荒诞,旨在喻理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