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故事:春华[完]

圆月说小说 2024-08-01 19:36:35

文章转自网络,如有侵权联系即删作者:月鹿

我家小姐是个笨蛋美人。

入了宫,成了人尽皆知的「虽愚蠢,但实在美丽」的后妃。

然而当朝帝王独爱才女。

小姐不得宠,还时常被打压,连饭都吃不饱。

为此,她拉着我合计了一宿,最后将目光落到了本朝第一权臣身上。

我问小姐,要用什么办法撩拨。

小姐冲我神秘一笑。

第二天——

她在范昀入宫的必经之路上,假意摔倒后,扑进他怀里。

还让范大人听一听她的心……慌不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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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家小姐打小就不聪明。

未出阁前,姨娘所出的三小姐就曾诓她去后院扑蝴蝶,本想在二人独处时,先一步跳进池中,营造小姐欺辱害她的假象。

然而没等对方有所动作,小姐就因拿着团扇追蝴蝶,一头扎进了池里。

池水寒冷,小姐又是柔弱美人,因此病一场。

烧得迷迷糊糊间,却还拉着来看她的三小姐,说下次肯定会给她扑更好看的蝴蝶。

从那时起,家里其他的小姐们,都知道她不太聪明。

属于被人卖了后,还给人家数钱的那种。

夫人为此头疼不已。

遂聘重金请了宫里放出来的一位嬷嬷,教授我和小姐宫里的「手段见识」,发誓要将小姐培养成聪明绝顶的世家贵女,日后入宫也好争宠。

可当聪明人,也是需要有一定的天赋的。

小姐跟着学了几年后,忽然茅塞顿开,冲到三小姐的屋里,把团扇砸在她发髻上。生气开口:「好啊,那年扑蝴蝶,你原来是想算计我!」

三小姐丝毫不慌,甚至还反问了一句:「没有证据,你又能怎么办呢?」

是啊,能怎么办。

小姐想了好久,最终决定学习我跟她半夜偷偷看的那些话本子一样,扯着三小姐的帕子,说是要和她「割帕断义」。

结果力气太小,帕子没扯开,反倒把手给伤了。

红着眼眶,把手举在我面前,让我吹一吹,还说这样就不疼了。

围观了这一切的夫人,默默往嘴里塞了颗神仙丸。

再后来,小姐及笄,按着规矩入了宫。

夫人在家里哭红了眼,很是担心小姐这脑子,入宫活不过三日。

小姐听后,拍了拍胸脯,跟夫人保证道:「阿娘,我跟着容嬷嬷学了多年手段,入宫为妃后,必定独占圣心,荣宠一时!」

夫人问她怎么独占,小姐摸了摸自己的脸,自信开口:「靠脸啊!」

闻言,夫人眼前一黑,当晚郎中就入了夫人院里。

但入宫的日子还是很快就到了。

老爷官职不高,故而小姐入宫后,只被封了贵人,赐号绮。

「绮」有美丽之意,算是对小姐容貌的肯定。

同期入宫为妃的女子中。

虽说小姐容貌最美,可京城中素有才名的几位小姐,也纷纷入了宫。

而当今帝王又极喜爱才女。

刚入宫那晚,因着小姐容貌,是第一个被宣侍寝的。

然而同时入宫的林美人,当晚就在御花园意外「邂逅」帝王,念了一首我听不懂的诗,接着便得了圣心,连跳两级成了婕妤,还因此让我家小姐成了笑话。

我问小姐有什么对策?

小姐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能怎么办?我也很苦恼啊!我又不会作诗,读书什么的,最费脑子了,我只有这张脸,他又不来瞧,我就算有通天的手段,也施展不开。」

她说这话时,眼中诚恳,满是苦恼。

想着入宫前夫人对我的叮嘱,她对我说:「纸鸢啊,六小姐虽愚蠢,但实在美丽。你多看顾些,得不了圣心也无妨,先保住命再说。」

我看着小姐的脸,她是真的很美。

如同剥了壳的荔枝,白里透红,让人很想咬上一口。

可老天爷到底还是公平的。

给了小姐如花美貌,没给小姐对等的脑子,让她能在后宫里大杀四方。

而入宫已有三月。

小姐就因为容貌太盛,几乎成了所有后宫嫔妃提防的对象。

今日林婕妤作诗,明日许贵妃跳霓裳舞。

总之每每轮到小姐侍寝时,总是有着各种「意外」发生,以至于最后入宫大半年,小姐都没有再见过帝王,连带着居住的惊鸿殿,也凄凉得须由我亲手日日扫落叶。

不得圣心,没有恩宠,又时常被打压,连饭都吃不饱。

这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些。

小姐那张如花似玉的脸,都没了多少血气,唉声叹气靠在我怀里,说这样的日子过够了,她要想法子搏一搏恩宠。

为此,她绞尽脑汁背了整整三个晚上的诗,然后又塞了不少银子,终于在御花园里「邂逅」了帝王。

结果还没等她大展身手,后宫里最会背诗的林婕妤突然出现,拿着新作的诗出现。

有了比较,小姐便是再如花似玉,也敌不过帝王更爱才情。

小姐灰溜溜回了宫,一整晚都没再说话。

我以为她是因为宫斗而伤心。

刚想去安慰,结果她转头就抱着我痛哭:「皇上他太丑了,丑得我连背诗的心情都没有,我不想跟他躺一张床上,我的床那么香那么软,呜呜……纸鸢,我好难过啊。」

安慰的话哽在喉咙里,我想了想,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没事的,小姐。

「按照现在这种状况,咱们也侍不了寝的,不用担心那么多。」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皇上……嗯……也……还行吧。

只是站在天仙似的小姐身边,就显得……有点那么……那么丑了。

听着我的话,小姐抽噎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靠在我怀里,缓缓抬头,露出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委实好看了些。

我到底有些招架不住。

刚想再继续哄两声,她就伸手抹干了泪,缓缓开口:「纸鸢,你说话真扎心。」

嗐,不说直白点怎么办呢?

我怕话多拐个弯儿,她就听不懂了。

可对着帝王的画像瞧了两日。

小姐实在是吃不下饭,那张如花似的容貌,写满了生无可恋。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自己不得宠,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了。」

可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所以小姐拉着我合计了整整一宿。

最后,她想了个自认为聪明绝顶的办法。

那就是——去撩拨当朝第一权臣,范昀。

本朝所有人心里都明白。

别看九五至尊是皇帝,可本朝真正能够裁决天下大事的,实际上却是范昀。

他不仅手握兵权,还富可敌国,连带着朝中大半官员,都是他的人。

也曾有传言,说他是先皇遗留在民间的私生子。

只因为他和先帝有着同款卷发,剑眉星目间,比起当朝帝王,模样还要更像先帝。

总之,各种流言不断。

但唯一能够确信的,就是他手中握着的权势,比起帝王还要多。

说句僭越的。

若是范昀哪一日突然想当皇帝了。

都不用领兵攻进皇城,只用通知一下宫内的亲信,皇宫大门就会自动打开,恭迎他入宫。

而他本人,谁知有没有这种心思。

所以很有可能某一天,这江山便易了主,荣宠也只在他一念之间。

「所以啊,纸鸢。与其日日想着讨好这个只爱读臭酸诗的皇上,还不如搏一搏,想办法拿下范昀!」

毕竟范昀那张脸,但凡能悄悄瞧上一眼,接下来的三个月,都能胃口大开。

这是小姐尚在闺房时,跟我说的原话。

可惜——范昀不近女色。

「那是他还没遇见我!」小姐猛地一拍大腿,无比自信地开口。

「你家小姐我美若天仙,何愁拿不下区区一个范昀!」

想着自家小姐这脑子,我索性就任由她折腾,总之皇宫里的人都知道她不太聪明,肯定也干不成什么大事。

结果第二日,她就带着我堵在了每日范昀入宫的必经之路上。

2

范昀是权臣,杀伐决断,宫里人人都畏惧他。

所以他每日入宫处理政务,所走的那一条路,在那个时辰都没人敢靠近的。

这也给小姐行了方便。

她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挑了一件她认为最漂亮的衣裳,又画了精致好看的妆容,插了满头珠翠,最后站在我面前,问我好不好看。

坦白说,过于华丽了些。

可小姐貌美,压得住这股艳丽,反而更添三分妩媚。

娇艳欲滴的美人儿,拿着团扇在范昀必经之路上假装扑蝴蝶,美得让人有些挪不开,纵然我身为女子,都不免有些看呆。

天天瞧着小姐那张脸,我就特别想吃荔枝,剥好壳的那一种。

一口咬下去,香甜多汁,别提多满足了。

而范昀,也终于不负众望出现。

小姐瞧见他,明明吓得双腿都在打战,可看着那张脸,又想着皇上因为她背错诗而露出的嫌弃表情,最终还是眼一闭、心一狠。

练习了千万次的转身,精准跌进他怀里。

「哎呀,本宫摔了呢。」

有些过于矫揉造作了。

我猫在树后,紧张地看着四周,唯恐有人经过,那可是掉脑袋的罪。

可在听到这话后,还是有些忍不住默默蒙住了自己的脸。

不为别的,总觉得脸上火辣辣,怪难受的。

范昀今日穿了一身玄色宽袖蟒袍。

在小姐快要跌倒时,他迅速伸手搀扶了一把,小姐顺势扑进他怀里,范昀愣了一瞬,一时间没有动作,两个人就这么定格在了花丛中。

我远远瞧着,娇小貌美的小姐,被范昀宽大的衣袍遮挡了大半,而范昀此刻也正低着头,眼睛直直盯着小姐。

看着这一幕,我心口突然跳得厉害。

原因无他,只因为面前这两人、这姿势,实在是过于养眼了些。

想着平日看的话本,我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几个字。

笨蛋美人和腹黑权臣。

何愁不是一段风靡话本界的佳话呢?

待会儿回去、回去我就开写!

而此刻的小姐也睁开了眼,看着面前的范昀,微笑着刚想开口,可看清他面容时,一时间有些顿住,张了张嘴,只吐出五个字:「这脸真好看。」

得,美色误人。

范昀一愣,伸手想将她推开,结果小姐赶忙握住他手腕,又一次跌入他怀里。

「不行不行,我刚跌到了脚,疼得厉害。」

我的小姐啊。

你撒谎前能不能掩饰一下内心的激动,不要瞧见美色,就激动得直跺脚,还能一本正经地说崴了脚。

哦,用错词了,不能说是一本正经。

明明是夹着嗓子撒娇,偏还貌美,故而不让人觉得反感,反正忍不住怜惜。

范昀自然也是发现了,没我想象的暴躁如雷,反而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低着头,就这么看着怀里的小姐,温声开口:「不起来?」

小姐果断摇头,又用双手覆在自己的心口上,声音柔柔的,娇娇的。

她说:「范大人,你摸摸臣妾的心慌不慌?」

3

因为不太聪明,所以小姐胆子向来就比较大。

但我没想到会大到这种程度。

范昀少年权臣,手握生杀大权,应当也见了不少女子的示好。

本该喜形不怒于色的人。

在这一刻,也有些绷不住脸上的神情。

小姐依旧英勇而无畏。

她甚至当着范昀的面,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掏出怀里的药包,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打开纸张,微张着嘴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药粉全部吹到范昀脸上。

然后,然后……

「咳咳,呛死我了。」

小姐咳嗽了好几声,伸手抹了一下满脸粉末,一脸委屈模样。

今日,有风。

还没等小姐吹出去,深吸一口气时就已经往自己嘴里吸了不少粉末,再借着风向一吹,所有的粉全都吹到了自己脸上。

小姐顶着一张满是粉末的脸,微皱着眉。

按照我对小姐的了解,她此刻应该在思考,思考该去哪里再弄一包。

范昀似乎已经看出来了小姐不太聪明。

他哑然失笑,伸出手指在小姐脸上点了一下,指尖沾染着些许粉末,放在鼻下嗅了嗅。

「这是春药?」

小姐一边咳嗽一边摇头:「这叫作合欢散,三两银子一包呢。」

范昀「哦」了一声,依旧止不住脸上的笑,像是在调侃,又像是打趣。

「那你可被人诓骗了。」

「我被骗了?」

小姐一愣,也忘记了继续装柔弱,当即便站直了身子。

「我如此聪慧,怎么可能会被人骗!」

范昀看着小姐,向来喜形不怒于色的人,此刻也止不住憋笑。

他伸手拿过小姐手里的纸包:「就这品质的春药,市集上最多就卖一两。」

「什么!」小姐一把推开范昀,满脸不可置信。

范昀继续道:「劝你下次换条门路,这一包合欢散,就贪你二两银子,实在是太黑心了些。」

听着他的话,小姐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确实,太黑了些,我下次不找他买了。我就说这月例银子不合理,还没买两样东西,钱就花完了,害得我月末连烤鸡都吃不起。」

闻言,范昀眉头微挑,当即附和一声。

「什么!连烤鸡都吃不起,那这个人太黑心了,下次别去找他!」

小姐狠狠点头,一副遇到了知己模样。

「是啊,我来宫里大半年,瘦了一大圈,十天半个月才能吃一回烤鸡……」

旁观了全过程的我,此刻忍不住默默伸手抚额,一副绝望模样。

这是讨论春药几两银子的时候吗?

我的小姐啊,正事、正事!

我在心里无声呐喊。

至于小姐,此刻脸颊已经开始泛红,像是药效已然发作。

「我有点不舒服,身上好热,你说我现在脱衣服,是不是不太好?」

小姐顶着那张又红又白的脸,双手揪着范昀的衣服,认真开口询问。

范昀也看出了她的不正常,收敛了嘴角的笑意后,直接把打横小姐抱在怀里,还用宽大的衣裳遮住了小姐。

接着,他将目光落到了猫在角落里的我脸上。

「她住哪儿?」

感受到那股凛冽寒意后,我颤颤巍巍站起身,指了指东侧的宫道。

「惊鸿殿,一直往东走……再拐个弯就能到。」

范昀打横抱起小姐,在看见我手指的方向后,当即大步往前走。只是在听见我出声后,又硬生生顿住脚步。

他转身,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我:「往东走?」

我点头:「是啊,一直往东走,然后往左拐个弯,再往右拐个弯,就能到惊鸿殿了。」

怕他不明白,我边说还边比画着。

范昀深吸了一口气,但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顺着我手指的方向远去。

靠在他怀里的小姐,掀开了衣服一角,从我身旁经过时冲我挤了挤眼。

我目送范昀抱着小姐离开,两个人边走,还边在说话。

「我觉得估算有误?」

「啥意思?」

「这合欢散品质是不行,但药效发作得还挺快,勉强能值个二两银子。」

「那我还是亏了一两啊!」

「你忘了,总还是要给点跑腿费的吧。」

「是哦……你怎么跟我一样聪明。」

……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处。刚想松一口气时,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我一愣,害怕是有人瞧见,僵硬得半晌没敢转身。

对方直接绕到我面前。

「啧,你是那个笨蛋后妃的宫女吗?」

来人双手抱胸,怀里抱着一把剑,此刻正歪着脑袋盯着我笑。

我认识他。

卫怀光,少年将军,和范昀是好友。

我连忙恭敬行礼。

卫怀光又伸手戳了戳我脑袋:「你还没回答我呢?」

想着他问的问题,我啊了一声,连忙点头。

卫怀光直接笑了起来。

意味深长道:「难怪……」

「难怪什么?」我没听懂,虚心求教。

卫怀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指了指刚才范昀离开的方向。

「你随你家主子,她傻乎乎的。你……嗯,东南西北分不清,刚才指的那个方向,是东边吗?」

我愣住,有点怀疑人生:「难道那不是东边吗?」

卫怀光用他的剑柄抵着我的肩,然后让我顺着力道转身。

「如果那是东边,这太阳升起的方向,又是什么呢?」

哦,我认错了方向。

转身看着卫怀光,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但还是有些绷不住。

何必要告诉我?

难道,我就不要面子的吗?

卫怀光像是能知我心中所想,冲我笑着摇头:「面子这东西,不值钱。」

不值钱吗?

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然后冲他伸手:「那这个给你,你给我钱。」

听着我的话,卫怀光起先一愣,但很快就笑了起来。

他俯身逐渐靠近我,呼吸间喷洒出的热气,让四周都变得有些异样。

他开口:「这算是……对我表明心意?」

我看着面前的卫怀光,浑身血液像是在一瞬间变得僵硬,从脚底升起的寒意,让我想也不想就伸手推开了他,然后转身撒开脚丫子往惊鸿殿跑去。

小姐,你家纸鸢我被人调戏了啊啊啊!

4

我倒是想找小姐做主。

可惜,小姐根本就没空搭理我。

范昀把小姐一路抱回惊鸿殿,这条路本来就偏僻,加之小姐不得宠,又在先前打点过,路上愣是连一个宫人都没瞧见。

惊鸿殿中,做牛做马的人就只有我一个,也不会有其他宫女。

范昀抱着小姐进了内殿。

我并没有跟进去,就守在门口,打算凭借着我的聪明才智,见机行事。

而此刻小姐体内的合欢散,已经开始彻底发作。

她就像是会蛊惑众生的狐狸,眼波流转间,媚眼如丝。

双手勾着范昀的脖子,又在他耳边吹气,低声的呢喃让寝殿内的气温瞬间升起。

我站在门口,从我这个角度望去,范昀此刻的耳根子已然红透。

但他还将小姐抱去了屏风后面的浴桶。

「范大人,你这是打算用凉水帮我吗?」

小姐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开口,眼眶红红的,像是受了莫大委屈。

范昀没说话,抿着嘴直接把小姐往浴桶里放。

小姐身子刚沾到那水时,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嘶,好凉~」

范昀的手一顿,像是有些进退两难。

「不泡冷水,你会更难受。」

艰难吐出这几个字的范昀,像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将小姐整个人都丢进了浴桶里。

丢下去的那瞬间,小姐嘴角勾起了浅浅的笑。

那件白日里穿在身上的罗裙,瞧不出有丝毫的异样。可在被水打透过后,布料渐渐变得透明起来,若隐若现间,能瞧见不少好风光。

如出水芙蓉般,小姐微仰着脑袋看向范昀。

「泡了水,还是难受。大人,就不能好人做到底,帮帮妾身吗?」

我家小姐,虽然不够聪明,但实在美貌。

尤其此刻中了合欢散,眉眼间本就是风情不断,再加上浑身衣裳被水染透,更加极具诱惑,哆嗦着站起身,直接一把抱住范昀。

「大人,帮帮妾身~」

「啪」的一声,范昀从腰间解下一个令牌,抬手朝着我脑门砸出来。

力道倒是不重。

就是这些年跟着小姐养尊处优,这么轻轻一砸,额头瞬间红了一块。

我捂着脑袋,哀怨地盯着房内已然抱作一团的两人。

让我关门就好好说嘛,干吗要用这样的方式提醒我,我真的是无语死了!

腹诽后,看着范昀将小姐再次打横抱起。

两个人穿过层层纱幔,湿透了的衣裳,一件件被丢了出来,若隐若现的姣好身躯,看得我面红耳赤,迅速伸手关进了房门。

我还小,有些东西不能看,看了容易长针眼。

但作为小姐最贴心的丫鬟,我虽然双脸已经爆红,但还是尽心职守,将惊鸿殿的大门紧紧关上,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替他们把风。

起先,听着房内似有若无的呻吟,我双颊红得发烫。

后来看着太阳升起,越过了最高点,渐渐往下落,迎来了黄昏。

屋内的声响,短暂停了停,接着又闹了起来,然后又停了半晌,接着又闹出声音。

而我也从一开始的慌张无措,到现在如老僧入定。

哪怕是动静闹到了窗边,小姐纤细的手不小心推开了窗子,很快就有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覆在了小姐手上,将她又拉了回去,还不忘再次关上窗。

我仰头看着天边若隐若现的月,忍不住叹了口气。

三两银子买的合欢散,我突然觉得一点也不黑心,毕竟是真的持久。

不过——

这动静,究竟得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可还没等我迎来结束,屋顶瓦片突然传来了细碎的声响,接着身穿黑衣的卫怀光,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越过高墙直接飞到我身侧。

他冲我笑笑,特意压低声音道:「难为你了,吃串糖葫芦补补身子。」

自入宫后,我再也没有吃过糖葫芦,也是越发想得紧。

故而也未曾扭捏。

伸手接过后,就跟他并排坐着,然后吃起了糖葫芦。

至于身后传来的动静,我可以当作听不见。

卫怀光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殿门,脸上带着些许不怀好意的笑,接着撑着下巴看我,又冲我大眨眼。

我当即拽紧了衣服,警惕地盯着他:「将军,要忍住!」

他一愣,接着想笑,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捂着嘴愣是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只是肩膀一颤一颤的,看起来憋得很辛苦。

颤了许久后,他这才止住了笑意,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包药粉,直接塞到我手里。

「看我送你糖葫芦的份上,帮我个忙怎么样?」

我低头看着已经吃了大半的糖葫芦,想也不想就把它还给了卫怀光。

「将军,我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收买我是不……」

「我每天都给你带糖葫芦。」

他打断了我的话,我一愣,但还是坚定摇头。

「糖葫芦吃多了对牙……」

「除了糖葫芦,京城里的各种小吃,我每天都给你带一些。」

我默默止住声音,捏着手里的药粉,认真看他:「要不,你先说是什么忙。」

让我掂量一下,到底值不值得出卖原则。

听着我的话,卫怀光「嘿嘿」笑了两声,然后神神秘秘地指着我手里的药粉。

「范昀那家伙,年纪不大,天天装得老正经。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你下次让你家小姐再试试,保证药效比你们三两银子买的合欢散好。」

一听这话,我就已经猜到这药粉是什么了。

我只是略微犹豫,就将那包药粉重新塞回了他手里:「卫将军,我不想作死,况且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如果能成功,我给你一百两银子当报酬。」

他说罢,我满脑子都只听见一百两,所以我想也不想就伸手拍了拍胸脯。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有原则的人。」

他像是被我的反应逗笑,然后拆开了那包药粉:「这东西贵着呢,只要沾上一点点就……」

卫怀光话还没说完,院内一阵妖风刮过,纵然他护得再及时,可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粉末,顺势被他吸进了鼻子里。

院子里,有一瞬间的寂静。

我和卫怀光大眼瞪小眼,他看着我,我看着他,我们谁也没开口说话。

而他那包药,确实是很贵。

贵到仅仅几个呼吸间,我就已经看见他眼底泛着不正常的红,并且还试图向我伸手。

「其实,这个东西我开……」

没听他把话说完,我反手就掏出了块板砖,一砖头砸在他脑袋上。

卫怀光眼睛往上瞧了瞧。

很快翻了个白眼,然后顺势直接倒在了台阶上。

试探性地伸手,呼吸还是有的。

这些年跟在小姐身边,府里其他的小姐们,有时候或多或少还是往小姐院子里塞人,有时还偷偷听我跟小姐说话。

反手掏板砖,一板砖砸晕对方,这活我简直熟到不能再熟。

只是板砖敲晕人的声音也并不轻。

屋内的动静有一瞬间的停滞,很快我旁边的那扇窗户门就被人推开,我条件反射抬头,然后就看见范昀正站在窗边,仰头往外张望。

而小姐,被他整个护在身后,只能瞧见个脑袋。

我视线微微下移。

就看见小姐的赤色鸳鸯肚兜,此刻正挂在范昀腰间,不忍直视。

我觉得,我要长针眼了。

他像是没察觉似的,将窗户又关了些,扯过一旁的衣服作挡,目光落在了躺在地上的卫怀光脸上,接着又看向我手里的板砖。

我很是艰难才挤出一抹笑:「如果我说……是板砖自己动的手,你信吗?」

5

信不信的,也不重要。

反正我有靠山。

范昀不是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人。

所以小姐纵然还是贵人位分,但是在宫里的待遇已经截然不同,各局往惊鸿殿里孝敬的衣裳首饰,堆了满满一屋子还不够。

硕大的夜明珠,夜晚放在院子里,特别适合晚上我一个人在院子里把风时用。

寒风朔朔,我仰头望着天空。

屋内声音不断。

这两个开了荤的人,自从那一日过后,就经常凑在一块儿缠绵。

小姐本就是娇养的花儿,如今更是嫩得能够掐出水来。

至于范昀,他本就手眼通天,在皇宫跟家一样来去自如,轻而易举避开了众人视线,十日便有八日会来惊鸿殿和小姐幽会。

小姐很开心,因为她的计划成功了。

范昀也很开心,因为温香软玉在怀。

只有我,只有我!

大半夜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抱着怀里的夜明珠,当一个没有感情的守夜人。

一直守到天光大亮。

然后顶着硕大的黑眼圈,看着清晨心满意足走出寝殿的范昀,让他迎接我幽怨的目光。

接着,他反手从袖口里掏出一锭银子,自空中抛出,然后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稳稳当当落在我手里。

「纸鸢,晚上守夜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我捏着那锭银子,脸上哀怨的表情瞬间收回,甚至还能挤出一抹极其灿烂的笑:「不辛苦,不辛苦。守护大人和小姐,纸鸢一点也不辛苦。」

真的,看见银子的那一刻,我觉得世界都灿烂了。

范昀来得多,卫怀光也经常来找我说话。

至于上次那件事。

卫怀光后来顶着额头上的伤口,告诉我那个粉末其实只是普通的面粉,而当时这么说,不过是故意和我闹着玩儿。

连带着眼里猩红,也只是面粉吹进了眼睛里,带起的不适。

而我一板砖敲晕他,卫怀光为此冲我竖了大拇指,说我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我们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台阶上,他闲来无事会跟我聊起当下,之前只当一个想着如何能让日子过得更好一些的小宫女。

现在,对于朝廷大局也有了一些认知。

比如我知道,当今这位帝王曾经是范昀的学生,范昀帮他上位,但是对方如今想卸磨杀驴,一点点拿回范昀手里的权力,甚至还动了杀机。

这两年朝内明争暗斗不断,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帝王想对范昀动手。

尤其是这一两个月。

帝王像是私下找了第三方势力当帮手,整个皇宫也开始变得沉闷起来,所有人都知道有大事发生,只是这是大人物之间的对局,我们这些宫女太监的,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日日混着日子过。

可是日子,总有混到头的那一天。

缠缠绵绵的几个月,范昀后面入宫的日子越来越少。

帝王多疑,宫里的太监宫女换了一批又一批,若非惊鸿殿实在太偏僻又不被人在意,否则也会日日瞧见禁军巡逻。

而日子一日日过着。

小姐,也终于迎来了入宫后的第一次危机。

「什么,让我去侍寝!」

听着传旨太监的话,小姐吓得手里的茶杯都没拿住。

作为已经被帝王遗忘了整整一年的后妃,小姐同样忘了皇宫里还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帝王,以至于在看见传旨太监来时,眼神有一瞬间的错愕。

太监传完话,又恭敬行了礼:「贵人,陛下好不容易翻了您的牌子。这可是上上荣宠,还是尽快梳洗,早些备着吧。」

荣不荣宠的,我跟小姐都心知肚明。

如今已彻底投靠范昀,自然是不愿意侍寝,可这消息来得突然,如今天色已晚,也根本无法将这件事情传出宫。

想要躲避侍寝,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算假装身体不适,可只要派太医来瞧一瞧,还极有可能犯欺君之罪。

此刻,倒是真的有些两难了。

「小姐,实在不行的话,我替你去吧。」

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没有太大的波澜。

当初随着小姐入宫,也曾想过有这么一日。若是小姐身怀龙嗣,可又需要固宠时,我便是最好的人选。

她待我好,我也愿意牺牲自己报答她。

只是听着我的话,小姐脸色骤然一变,她紧紧抓住我的手腕,冲我摇头。

「纸鸢,我一直把你当姐妹,从没想过拿你邀宠。」

「可帝王召幸,林婕妤和许贵妃这两人身子不济,没有人再出来拦着了。」

所以,是躲不掉的。

「躲不掉也不能让你去,我总不能为了自己的幸福,毁了你吧。」

小姐拽着我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

我叹了口气:「总要有人去的,小姐,我……」

「去什么去!」

话还没说完,墙头突然有人一跃而下。

平常手里握着剑的卫怀光,此刻手里拿了些许小吃和宫外的小玩意儿,径直走到我面前,一股脑地全塞我手里。

「你才多大?还没有及笄,然后你的路还长着呢,没必要断送在宫里。」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扯着嘴角像是在自嘲。

「长不长的,本也不在这上面。何况,我明年开春就要及笄了。」

卫怀光顿住脚步,抬手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

「那也不行,总之这件事情你别想!」

说罢,他看了一眼小姐,「放心,就凭着你和范昀的关系,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说完这话后,他径直往外走。

虽不知他想到何种办法,但现下也只能先等等看。

而那个先前来传旨的太监,在卫怀光离开了一刻钟后,就再次跑过来传口谕,说这边关有异动,帝王正在和卫将军商讨大事,让小姐不用去了。

听着这话,我和小姐在这才松了一口气。

6

而后得知这个消息的范昀,深夜便入了皇宫。

翌日——

帝王循例诊脉,太医脉出帝王体虚,必须得好好调理,至少在未来三个月内,都不能再入后宫,否则会伤及根本,无法留存子嗣。

这个消息,是卫怀光传过来的。

他同时也是送东西来的。

「这段时间,咱们这位陛下闹腾得很。范昀这几日应当无法入宫,所以让我把东西送过来。」

他指着面前的那些瓷瓶,挨个解释。

「这里面的每一种药,药效得无比温和,若是再遇到昨夜的情况,直接报重病,吃下这药后,便是太医也无法诊出异样。之后只要再服用解药,便可立刻恢复如常,总之,不用再担心了。」

闻言,小姐向他道了谢。

但卫怀光没立刻离开,和寻常许多个夜晚一样,跟我坐在殿外的台阶上,像是有话要跟我说。

「你家小姐如今和范昀,算是已经定了情。这样也好,等这些事情尘埃落定后,范昀会有法子让你家小姐脱身的。这段时间,就护好自己。」

我点头:「放心,我肯定会护好我家小姐的。」

卫怀光愣了一下,抬手又敲了敲我脑袋。

「笨纸鸢,我是让你保护好自己。」

我不明所以看向他:「我就一个小小的丫鬟,又不会遇到危险。倒是我家小姐,过于美丽,性子又单纯,她才需要好好保护呢。」

他似乎想笑,却最终又没笑出来。

只是从地上拔了根草,像是在聊天般开口:「你对你家小姐,就这么忠心啊?」

我点头:「因为小姐值得啊。」

人人都说小姐是笨蛋。

但我知道,那年家中三小姐让她去扑蝴蝶,小姐猜到她不怀好意。

可是在那之前,阿娘留给我的平安符不慎掉落,恰好被三小姐捡到,三小姐就威胁小姐,说不去陪她扑蝴蝶,这要毁了我的平安符。

小姐这才答应赴约。

瞧着旁边有池塘,也猜到她的手段。只是没有想到该怎么破解,索性就以自身为局,先三小姐一步跌入池中,算是破了她的阴谋。

为此还高烧数日,我心里很愧疚,但小姐醒来见我说的第一句话。

却是——

「傻纸鸢,你阿娘留给你的平安符,在落水前我先一步放在了岸边,没有给你弄湿,放心吧。」

为了一个小丫鬟的护身符,做到这种地步。

特傻,真的。

「所以从那时起,你就决定要永远忠于她?」

我摇头:「应该更早吧。在阿娘病逝后,我选择卖身葬母,是路过的小姐掏了银钱,安葬了我阿娘,又带我回唐府,让我做她的贴身丫鬟。说是丫鬟,但是小姐待我如亲姐妹,她在府中如何养尊处优,我便如何娇生惯养。」

所以啊,早就是一家人了。

听着我的话,卫怀光难得沉默了好久,他扯着嘴角笑了笑。

又指了指远方:「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吗?」

「宫外?」

他顿了一下,眼中像是多了一丝无奈,但还是认真和我解释:「是边关。」

卫怀光站了起来:「纸鸢,我要去边关打仗了。」

「怎么突然就要打仗了?」

我也跟着站起来,看着这大半年来好不容易结交的好友,虽然知道他武功高强,可到底战场刀剑无眼,我怕他回不来。

卫怀光笑了笑,又伸手揉了一下我脑袋。

「还不是咱们这位陛下,好不容易找到借口把我调出京城,而边关如今也的确需要有人过去,不过你不用担心,没几个月我就会回来。」

「我可没说担心。」

嘴比脑子快,过完过后,我忍不住咬了咬唇。

他还是笑:「所以今天来见你,也算是告别,然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着了。晚上呢,如果实在是无聊,也不用那么死心眼,悄摸摸地回房间睡一觉,范昀聪明着呢,不会让人来打扰他的好事。」

其实,我是知道的。

但我总觉得,亲自替他们守着,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卫怀光还在继续说:「明天开春及笄,想好要什么生辰礼了吗?」

「什么都行吗?」

我看着他,随着他的样子打趣。

他点头:「要不我送你一个金子做的纸鸢,怎么样?」

金子啊,我的最爱。

「卫大将军一言九鼎,那我就等着明年开春,收礼了。」

听着我的话,他笑了起来。

接着又看了眼殿门:「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我看着他往外走,在他即将走出惊鸿殿的大门时,我忍不住往前跑了两步,然后喊住了他。

「卫怀光,你等一下。」

看着他蹲在原地的身影,我连忙跑过去,从怀里拿出那个我贴身放了许多年的护身符,然后将平安符递到他手里。

「这是阿娘为我求的,很灵验。」

我看着他,嘴角挤出一抹笑,「既然卫大将军说要送我一个金纸鸢,那必须也要平安归来。这平安符,就先放在将军那里,等到得胜归朝那日,连带着金纸鸢,再一起还给我。」

卫怀光看着手里的平安符,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好,一言为定。」

……

目送他离开,我又在原地站了许久。

等我转身准备往回走时,却被倚靠在门口的小姐吓了个半死。

她就盯着我笑,眼里带着只有我们俩才懂的默契。

「我的小纸鸢,这算情窦初开了吗?」

小姐走到我面前,伸手捏了捏我的脸,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那卫怀光眼光属实好,配我家纸鸢正好。」

「小姐!」

听着小姐打趣的话,我忍不住跺了跺脚。

「只是普通朋友,没有别的关系!」

闻言,小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是是是,是会把自己最重要的平安符送给对方的……普通朋友哦。」

哼,小姐打趣我!

这次我没有再接话,而是红着一张脸,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跑去。

7

自从卫怀光离开后,范昀再来惊鸿殿,晚上就都只有我一个人守着了。

抱着那颗硕大无比的夜明珠。

我坐在秋千架上,有一下没一下晃着。

至于屋内的声音,如今我已经能够做到面不改色,甚至彻底忽略。

至于朝堂之争,也是愈发严峻。

不过这些,都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啊,就想守着这平静日子,一天天过下去。

有时范昀白日也会来惊鸿殿。

他和小姐会一起作画,又或者一起在院子里打闹,这一片很偏僻,加上刻意打点过,几乎没有人来。

「纸鸢,如果有朝一日,我们去浪迹天涯,你想去什么地方啊?」

小姐靠在他怀里,又指了指我面前的地图,示意我选个地方。

将近一年时间的相处。

对于范昀,我早就没了当初的畏惧,能当半个姑爷了。

故而,我也能打趣两句。

「这我还要跟着,岂不是让人嫌?」

范昀笑而不语,小姐则是直接走到我面前,握着我的手,又在我脸上掐了一下。

「当然要跟着啊,你身边有没有其他的亲人,我是你姐姐,就算以后我浪迹天涯,肯定也要带着你。」

「三人行,必有一多余,我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

我摇头,小小姐姐笑若灿花。

「放心,到时候肯定不是三人行。等到战场上那位回来,咱们四个人一起浪迹天涯,多好啊。」

「谁要和卫怀光一起浪迹天涯,我才不要!」

我想也不想就反驳。

小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我有说是卫怀光吗?」

说罢,她转身冲着范昀递了个眼神。

我全当作看不见,说着院子里的花还没浇水,连忙就跑了出去。

卫怀光,是开春时离开京城的。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

等到再次开春,我快要及笄时,终于传来了边关胜利的消息。

而这一年,帝王和范昀之间的明争暗斗,也彻底升级。

范昀当年将这位帝王捧上位,从未想过要跟他争皇权,甚至为他保驾护航,可到头来对方不仅开始疑心,甚至还想要他的命。

一开始,是有些失望,但也未曾想过动摇他的皇位。

后来渐渐闹得凶了,对于这个自己亲手捧上位的帝王,范昀也是彻底冷了心。

故而,这一切很快就将迎来终结。

等到卫怀光回京,京城里的兵权皆在他手,到时候便能直接掀起一场不会流任何鲜血的朝代更迭。

我也在等着这一日。

毕竟,我的平安符还在他手里呢。

又这么等了许久,在我及笄的前一日,大军终于到达京城。

小姐给我新做了几身衣裳,又给我画了一个很好看的妆容,她说卫怀光回到京城后,肯定会来惊鸿殿见我。

我扭捏着不肯换衣裳:「就一个普通的朋友,何必如此隆重?」

小姐笑而不语,把我摁在梳妆台前,仔细替我描眉。

她陪着我在院子里等了许久。

一直到夜色落幕,惊鸿殿的大门才终于被人推开。

我忍不住站起身。

只可惜来人,不是卫怀光,而是范昀。

「范昀,今日你怎么来了?」小姐也有些疑惑。

范昀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径直走到我面前,将用布包裹着的东西递到我手里。

我伸手接过。

里面是一张染血的平安符。

还有一个……用金子做的小纸鸢。

我看着这两样东西,声音有些颤抖:「范、范大人,卫怀光呢?」

沉默,长久地沉默。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人心这东西,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

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

见过最深的阴谋诡计,就是府内小姐为了争一件好看的衣裳,又或者是一件精致的首饰,装病卖惨。

唯独——

从未想过作为一朝帝王,会为了自己的利益,选择和敌国合作。

里应外合下。

那个年少将军,最终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他那日刚从战场上下来,身上有好几处伤口。给他包扎的小兵,是他从战场上救回来的,可是也没想到,那人会是陛下派去的内应,更没想到陛下会在最后一场战争来临前,给本国的将军下毒。

「卫怀光在战场上发觉自己中毒,原本只要及时退回,是能够保住一命的。

「可若是这么做,最后一场战必败无疑。

「所以他撑着打完了那场仗,等到大获全胜时,毒已入五脏六腑,救不回来了。

「纸鸢,他是个将军。死在战场上,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

说到最后,范昀眼里除了悲伤还有极致的愤怒,尤其是在提起陛下时,是恨不得想要将他挫骨扬灰的恨。

我紧紧捏着手里的平安符,看着那个精致小巧的金纸鸢。

心口,忽然有些难受。

我转身看着小姐,她朝我伸开了双手,轻轻将我拥入怀中。

「纸鸢……」

我靠在小姐的肩上,问她:「阿娘留给我的平安符,真的很灵验。是不是因为我的命不好,但是这个平安符让我遇见了小姐,所以好运都被我抢走了,没有留一点给卫怀光……」

向来活泼爱笑的小姐,怎么也止不住眼泪,她紧紧抱住我。

跟我说:「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为此自责。」

不是我的错吗?

那为什么,平安符没有作用呢?

8

卫怀光的死,算是彻底撕开了最表面的和平。

帝王最开始的打算。

应当是想要借助敌国之手,让卫怀光为了护住自己性命,主动选择败仗。从而会在一定程度上失去军中将士之心,也会导致损伤惨重,这样就无法在关键时刻帮助范昀。

哪怕是这种办法,极有可能会因为战败而让我朝割地赔款。

可对于那个男人而言,他依旧愿意。

可惜,他没有算到卫怀光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打赢那场仗。

更没有料到吃了败仗的敌国,轻而易举就出卖了他。

一个为了自身利益,能够出卖整个国家的帝王,自然不会是民心所向。

而卫怀光的死,让范昀对这个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帝王,也是彻底寒了心。

这个王朝,容不下功高震主的权臣。

所以范昀不想再忍了。

有着敌国那桩事,再加上多年来他手中的权势,直接和帝王撕破脸后,直接带着亲信杀进了皇宫,生擒了帝王。

那杯毒酒,由我亲自端给他,看着他喝下。

也算,替卫怀光报了仇。

9

范昀成了新一任的帝王。

他手中权势鼎盛,亦可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立小姐为后。

至于我——

小姐亲口说,我跟她虽无血脉之亲,但我永远都是她最好的妹妹。

所以我的身份不再是小丫鬟。

而是她的妹妹,国朝的安乐郡主。

安乐——她希望此生我能够安康喜乐。

又过了好些年。

小姐生下的一双儿女,小太子的性子不知随了谁,一板一眼的,是当皇帝的好苗子。

至于小公主,整日就跟我混在一块儿。

小姐想要为我选婿,她说国朝最好的男儿,都可以让我挑选,只要我看中了。

我拒绝了小姐,告诉她:「这辈子,我应该不想成亲。」

无关其他。

总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很好。

我记得当年小姐救下我时,我就曾在心里发誓,这辈子要一直守在小姐身边,然后再守着小姐的孩子长大,此生足矣。

现在,算是实现了诺言。

小姐也不好强求,只是怕我孤寂,就干脆把小公主塞给了我。

「咱们是姐妹,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

我看着怀里可可爱爱的小公主,她的模样跟小姐有着七分相似,却比起小姐要更加明媚张扬些,小小年纪就闹腾得很。

此刻,她就坐在我怀里,拨弄着我系在腰间的那个金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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