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相士邢和璞于唐玄宗开元二十年来到长安,“布算为卦”言人吉凶祸福,应验如神,很快就名动京师。
最为著名的是他预言宰相房琯生死之期,以及堪破状元崔曙前生之事(此事见前篇:《大唐神算邢和璞:预知宰相房琯生死,堪破状元崔曙前生》),而在民间传说中,邢和璞不仅精通卜算,还能“增人算寿”,又能“活其死者”。
令死者复生,从阎王手里抢人,这已超脱卜算的业务范畴,接近行走世间的神灵了。
一:历经八朝活化石
宰相房琯死后十八年,唐德宗建中元年(780年),诗人郑昉登进士第。可他考中进士后却并未出仕,反而结庐山林做起了隐士,或许是因为有社恐障碍?
《全唐诗》留存的他唯一一首诗,题目就叫做《人不易知》,开头两句“如面诚非一,深心岂易知”,意思就是这个世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郑昉《人不易知》书法作品
如此又过了近四十年,唐文宗大和年间,有个二十出头、风度翩翩的年轻人慕名找到了郑昉,此人乃时任荆南节度使段文昌之子段成式。
他读书成痴,博学强记,尤为追慕奇人异事,而业已垂垂老矣,历经唐肃宗、唐代宗、唐德宗、唐顺宗、唐宪宗、唐穆宗、唐敬宗、唐文宗八朝的隐士郑昉,在段成式眼里,简直就是行走的活化石,又如何不令他见猎心喜。
而郑昉果然也没有令他失望,亲口跟他讲述了一段有关传奇相士邢和璞的故事。
二:心心念念邢和璞
当时的荆州,有个姓崔的司马寓居于此,此人跟邢和璞是好朋友,只不过多年没有联系了。
崔司马已是风烛残年,几年里都是缠绵病榻,近日更是奄奄一息,行将命绝。
医生已经宣布放弃治疗了,家人也都开始为他准备后事。可唯有他自己,却常努力睁着眼睛,喃喃道:“要是邢和璞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
可惜邢和璞这些年如闲云野鹤,浪荡湖海,多少达官显贵欲求而不得,一介司马又能如何?
随着死期一天天临近,崔司马清醒的时刻也越来越少。
三:谁在凿我卧室墙
某日,躺在床上迷迷瞪瞪的崔司马突然被一阵凿墙的“叮叮”声惊醒。
这声音清脆犹如在耳边响起,听得崔司马一阵心浮气躁。似乎就是从卧室北墙传来,房间里自然是空空荡荡,莫不成是隔壁?隔壁也是他家人住的一个卧室呀。
崔司马鼓起力气喊人来问,结果大家都说隔壁根本没人凿墙,至于那“叮叮”的响声,更是谁都没有听见。
听说临终之前,有些人会有澹妄之症,看见或者听见平日没有的东西,想至此,大家看崔司马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了,有的带着悲悯、哀伤,有的带着庆幸、解脱,人间百态,不一而足。
崔司马将其一一看在眼底,沉默不语。接下来,那凿墙的声音就没有停止过,“叮叮”响个不停,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四:孔洞大开入玄观
七日后,卧室内突然透进一丝光线来,仔细找寻,就能发现北墙上出现一颗米粒大小的孔洞。崔司马终于憋不住了,喊来家人查看,结果还是没有人看见。
又过了一日,米粒大小的孔洞不断坍塌扩大,赫然已经有磨盘大小。这次崔司马再也没有喊人,反正他们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他自己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去查看。
北墙隔壁明明是家人居室,可如今往洞外看去,崔司马脸色大变,外面竟然是一片平原旷野!
荆州的郊野也不是这般景象呀!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自己卧室,那床榻、枕头、被褥……明明就是自己家呀?
墙洞外有好几个人拎着铁锨、镐头似乎正在休息,这段时日不停凿墙的原来就是这些人。
五:快马开道故人来
崔司马又是好奇又是惊恐地问道:“你们是谁?为何要凿我家的墙?这又是哪里?”
那几个人似乎这才注意到崔司马,互相对视一眼笑道:“这还能是哪,不就是你家嘛。”
说完,他们还纷纷略带抱怨道:“你以为我们想来呀,还不是邢真人派我们来干这苦力活。我的司马呀,你这次灾劫病厄也太重了,要凿出这么大的洞,可比我们以前干的活多费一倍功夫,哥几个可被你累得够呛。”
崔司马听见“邢真人”三个字,顿时一喜,邢兄终究还是没有忘记我呀!他心中再无恐惧,鼻头没来由得一酸,有点泪眼朦胧。
不过眼前之事却还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就在其纳闷之际,但见远处旷野快马驰来五六个骑士,个个戴着平巾帻,飘挂着猩红的披风,当先开路大喊道:“真人到!”
平巾帻复原品
那几个干活的兄弟顿时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低眉敛首恭敬伫立。
六:为你延寿十二年
随即就见念叨了好几年的邢和璞正坐在车舆上,缓缓向这边驶来。他戴着顶绶带飘飘的白色帽子,看起来不怒而威。随从擎着五明扇紧跟车后,左右还有数十名侍卫。
他虽然早知邢和璞乃奇人异士,可却瘦瘦弱弱,说话也和声和气,令人如沐春风,几曾有过这般威势,即便当朝宰相出行也不过如此吧。
《步辇图》中侍女所擎即为五明扇,古代作仪仗之用
这支队伍走到离墙洞只有几步远才停下来,只见邢和璞对着仍在目瞪口呆的崔司马笑道:“崔兄,别来无恙呀!让你受苦了!”
崔司马又是激动又是惶恐,想说什么却莫名有点紧张,只是道:“邢兄,你,你,这……”
邢和璞也不以为意,继续道:“本来你寿数已尽,这段时间我到处托关系找门路,跟有司再三理论,所以耽搁了一些功夫。不过幸而事情办妥了,已经给你延了十二年阳寿,你这病也很快就会好了,此后也不会再有病痛。”
话音刚落,本已被凿出大洞的北墙,忽然平复如旧,重新闭合。
十天后,崔司马的病果然不药而愈。又十二年后,崔司马才无疾而终。
这段故事听得段成式心驰神往,恨不得能早生半个世纪,结识邢和璞这般神奇又仗义的朋友,后面他将此事完完整整记录在《酉阳杂俎》中。
不知为何,邢和璞给好朋友崔司马治病这场景,让我莫名联想起现代的纳米机器人,在人体中做手术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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