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校园甜文——《夜落飞行诗》

冰冰评小说 2024-06-22 14:17:13

文案

  开学前夕,曲珞忽然觉得自己摸不透青春期男高的心思。

  竹马叶书扬不仅情绪阴晴不定,还在开学那天,莫名其妙地把课桌搬到最后一排,与她从同桌变成了前后桌。

  但是没关系,她很快就有了新同桌——转校生柯烬,一个看上去特不好相处的混球。

  不知道第几次冷战后,曲珞主动服软,向叶书扬求和,却惨遭拒绝。

  于是,她恶狠狠地发誓,她再也不要理叶书扬了。

  后来,高考后的假期,两人躲在昏暗的房间里,偷偷接吻时。

  她喘着气问他:“这真的是你第一次接吻吗,我怎么觉得,你还挺……会的。”

  “是吗?”叶书扬眉眼带笑地将她抱坐在自己腰上,细密的吻再次落下来,“其实我早就在梦里吻过你千百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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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臭屁纯情竹马×鬼马但感情迟钝青梅×颓丧厌世天降

  ◆竹马胜天降丨校园微群像(天降有一定的戏份,不是工具人)

  ◆主角成年前不会有亲密行为

  ◆有个私设:高中不文理分班

试读:

1 ☪ 盛夏绵雨

  ◎青涩懵懂的暧昧气息。◎

  夏季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雨势不大,却足够突然。

  闷热湿润的空气裹挟着偏凉的水汽,流动起来驱散了不少燥热。

  雨滴落在身上那一瞬。

  曲珞低呼一声,搂紧怀中的糕点,快步向家门口跑去。

  在踏进院子的前一秒,她蓦然想起什么,遂调转方向,继续往前跑了四五米,随后钻进叶书扬家的庭院。

  曲、叶两家离得极近,两栋房子之间只隔了一面不到两米高的石砖墙,和一排高低错落的香樟树。

  因此,只要一家有动静,另一家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站在屋檐下,曲珞蹙眉拨弄着额前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发丝凌乱地贴着额头,轻微的凉意也一点点钻进肌肤。

  肩膀沾了雨水,潮湿黏腻的触感像一层黏膜,紧贴着每一寸皮肤。

  短裙下未被遮盖住的破了皮的膝盖,也因接触到雨水而慢半拍地传来隐隐的痛意。

  现在这副模样实在是太糟糕了。

  所以一定不能让她家的廖女士看见,不然肯定免不了一顿骂。

  曲珞抬手敲了敲门,等了两分钟也没人来开门。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叶姨最近又去了别的城市出差,家里就只剩下叶书扬一人。

  而这个时间点叶书扬应该在家,因此他不来开门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在打游戏,要么还在睡觉。

  但她现在不敢大声喊他,怕被一墙之隔的廖景芝听见,所以她只能自己来开门了。

  这样想着,她弯腰掀起门口的地毯,熟练地翻找出叶书扬家大门的备用钥匙。

  曲珞习惯性地往二楼走,最后在一间挂着蜡笔小新玩偶的房间门口停下,她弹了弹小新的脑门,接着推门而入。

  叶书扬房间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室内一片昏暗,没有任何光源,唯有房门被推开时,从缝隙中猝然透出的朦胧光线。

  房门咔哒声响起的一刹那,原本右脚刚触碰到地板的叶书扬条件反射似的迅速弹跳回床上,并缩回了被窝中。

  他拧着眉望向门口。

  果不其然,那个吓到他的罪魁祸首,此时正握着门把手,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叶小新哥哥。”曲珞笑意盈盈地模仿着蜡笔小新的语气,“你一个人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太阳雨?”

  曲珞这么喊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叶书扬压根就不想搭理她,但他还是没忍住吐槽道:“进男人房间之前,你能不能,敲个门?”

  与同龄男生经历变声期后,沙哑磁性的嗓音不同的是,叶书扬的音色很干净,声线并不低沉,反倒更多了几分清澈与清冷感。

  能让人不自觉忽略他抱怨的语气。

  “我进你房间什么时候敲过门?”曲珞接上他的话茬,目光随意一瞥,立刻就明白过来他这副反应的原因,“干嘛,你裸睡啊?”

  叶书扬:“……”

  还真被她猜中了。

  可她还没完,继续用一本正经的语气问:“我想知道,你们早上起来,真的都会……敬礼吗?”

  她还挺好奇的,和小孩面对新鲜事物一样,求知欲特别强烈。

  “……?”叶书扬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这他妈是一个女孩子该问的问题吗?

  虽然他们这个年纪,是对身体奥秘的探索欲比较旺盛的一个时期。

  但现在,他俩这大眼瞪小眼的状态下,适合问这个吗?

  “少看点白痴霸总小说。”叶书扬扯开话题,好言好语规劝道,“不然你这脑子真的没救了。”

  昏暗的光线下,曲珞看不清叶书扬此刻极不自然的神色。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了两秒后,她很快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也懒得继续跟他拌嘴,于是借着门口微弱的光,将糕点放在书桌上,随即往卧室内的卫生间走去。

  趁对方消失在自己视野中的这段时间,叶书扬快速穿好衣服,拉开窗帘往室外睨了一眼。

  十几分钟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太阳雨到现在都没有停歇的迹象,雨滴敲在窗玻璃上,朦胧的水汽蒸出一层薄薄的水雾,远处不断汇聚的小水洼中散落着细碎的金光。

  “我买了味品记的桂花糕,板栗、芋泥、红茶味的都有,你应该还没吃饭吧,多吃点。”曲珞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

  阳光依旧刺眼,叶书扬不自觉地蹙了下眉。

  闻言,转身回看了一眼桌上带着味品记logo的包装袋。

  袋子是干燥的,只不过有些变形,还多了几道折痕。

  “这回又想求我什么事?”

  他可太清楚曲珞的性格了,突然讨好他肯定别有目的。

  但曲珞不知道是没听见他的话,还是不想回答。

  沉默两三秒后,她忽然说:“你浴室的这面镜子是不是有美颜功能啊,怎么照出来特别好看。”

  叶书扬轻哼一声,坐回书桌前的软椅里,顺带从纸袋中挑拣出一块完整的桂花糕,提醒道:“没记错的话,你卧室那面镜子和我浴室里的这面是同个牌子的。”

  “哦。”见转移话题不成,曲珞便安静下来。

  洗完脸,将刘海吹至半干,她才慢悠悠地从卫生间里出来,适应了两秒透进屋内的日光后,她的视线落在窗前的背影上。

  叶书扬单腿支在椅子边缘,拿着糕点那只手的手肘撑着膝盖,头颈低垂着,露出一个顶着蓬松柔软头发的后脑勺,发丝软软地垂坠着,像大狗狗耷拉着的耳朵一般乖顺地贴着脑袋。

  要不是听见了书页翻动的声音,曲珞几乎要以为他又睡着了。

  而叶书扬不仅坐得随意,穿得也很随意。

  上身是一件深蓝宽松的T恤,这其实没什么问题,但下身是一条蓝色的夏威夷度假风花短裤,仿佛是摸着黑胡乱套上的。

  曲珞的目光不免顿了顿。

  下一秒,叶书扬便若有所察地转过身,平静的眼神与曲珞的视线在半空中蓦然相撞。

  阳光偷洒进屋内,细密的尘埃在光束中浮动着。

  静谧的空间里,所有感知都被无限放大。

  酸涩的青柠味,连绵不绝的雨声。

  以及某种混杂着阴冷潮湿味道的,带着怦怦心跳声的陌生气息。

  可两人对视仅仅一秒,曲珞的目光便被叶书扬手中咬了一半的桂花糕所吸引,她的眸光亮了一瞬:“好吃吗?”

  叶书扬愣了愣,随即匆匆撇开视线,转回身,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原本她也不是真的为了得到答案,所以对方是什么反应她并不在意。

  曲珞径自打开糕点的包装袋,垂眸检查了一下,果然如她所料:“碎了好多,真的好心痛。”

  味品记的糕点做得不错,但他家的包装实在是太脆弱了,更何况曲珞当时还压了一下,所以桂花糕不出所料地被挤碎了大半。

  她捏了块碎掉的桂花糕,往沙发上一坐,就开始倾吐苦水,说自己排了多久的队才买到这一袋桂花糕,结果出了个意外,摔成这样。

  叶书扬任她顾自地说,没有打断她。

  他懒散地靠着椅背,视线怔然地落在爬满水痕的窗玻璃上。

  耳畔曲珞的讲话声嗡嗡的,听不真切,取而代之的是宛如裹挟着潮湿水汽般的忽轻忽重的呼吸声。

  眼前的画面逐渐倒退回刚才对视的那一秒。

  额前的发丝半干微湿,下颚还挂着水珠,大概是洗了个脸。

  白色纯棉质地的T恤被雨水打湿后变得半透明,文胸肩带在光线下若影若现,幸好湿透的只是肩膀。

  不知怎么的,他的心脏好像也被潮湿的水汽所裹住,随之化成流动的雨水,并在湿润微冷的空气中无声下落。

  在如电影慢动作回放的过程中,他倏忽反应过来,狭小空间里悄然滋生出的,是青涩懵懂的暧昧气息以及无端困扰着的心绪。

  但是,是浅蓝色的。

  思绪突兀的转折让他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指腹下意识地擦过鼻尖,突起的喉结缓慢地滚动着。

  叶书扬你……在想什么龌龊的东西啊?

  身体不自觉往曲珞的反方向靠了靠,尽管室内开了低温空调,他还是觉得有些热,就连耳根都渐渐爬上了一抹红晕。

  “怎么了?你该不会是……”曲珞察觉到他的动静,停下了刚才的话题,蹙眉看着他。

  “我怎么?”也许是因为心虚,叶书扬的语气有些不自然,声音听起来含含糊糊的,他侧头望过去,可视线没落到她脸上,反而停在她右耳的耳垂上,那儿有颗不易察觉的红色小痣。

  窗外的雨势骤然变大了些,雨滴敲打在玻璃窗上,传来细碎清脆的碰撞声,一次又一次,毫无节奏,毫无规律。

  莫名的,让人焦躁不安。

  可曲珞丝毫没受影响,只狐疑地扫了他一眼:“你不会感冒了吧?那你离我远点,还有四五天就开学,我可不想被传染了。”

  虽然两人做了十多年的发小,平时提到对方也只有嫌弃的份儿,但扪心自问,叶书扬确实是个大众审美里的帅哥,五官标准,几乎挑不出什么错。

  眉眼轮廓流畅深邃,长眉平直浓黑,本该疏冷、有攻击性的五官中偏偏长了一双眼尾微微下垂的狗狗眼,瞳仁黑亮澄净,再加上那微弯的天生上扬的嘴角,总给人一种好相处的温和感。

  可只有曲珞知道,这完全就是他长相上的一种诈骗。

  就比如现在,他拧着眉,眼神冷淡,嘴角大概是因为带着起床气而略微下撇着,一副别人欠了他八百万的拽样。

  叶书扬轻嗤:“可能鬼上身了,所以你最好离我远点。”

  曲珞拖着音调啊了一声,随即轻牵唇角:“那我允许你离我近点,因为,美少女可以驱鬼。”

  叶书扬:“……”

  窗外始终未停的雨声扰得他很烦躁,叶书扬将空调温度调低了两度,把遥控器放回桌面时,他注意到了曲珞膝盖上的伤口,手指顿时僵了一下,随即问道:“摔的?”

  “你怎么知道是摔的?”曲珞下意识地接上他的话。

  叶书扬起身去找医药箱:“不然呢,你这模样总不能是去月球打火星人吧?”

  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神他妈去月球暴打火星人。

  曲珞刚想怼回去,但愣了一下后,才意识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不对啊,我刚才不就和你说了,我在回来的路上碰见个飙车族,被吓到摔倒了,真倒霉。”

  顿了顿,她吐槽的声音更大了些:“合着你刚刚都没听我讲话呗。”

  “嗯,挺倒霉的。”叶书扬把医药箱放在桌上,低头翻找着碘伏,忽地低声笑了一下,“记得去庙里拜拜,还有四五天开学,可别一直倒霉到新学期。”

  “叶书扬,你——”话说到一半,曲珞瞥见书桌上的暑假作业本,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事求他,于是立刻把“大爷的”这三个字咽了回去。

  “我又怎么?”叶书扬看着她的膝盖,“我给你擦还是你自己来?”

  曲珞努努嘴,拒绝道:“不用了,我要回去洗完澡再擦药,你的裤衩借我一条,我这裙子太短,遮不住膝盖,要是被我妈知道我又摔了,就完蛋了。”

  叶书扬比曲珞高出许多,在他身上不及膝盖的裤衩,穿到她身上应该能到小腿肚了。

  “但是我不要你身上那种花短裤。”曲珞目光下移着,立即补充了一句,还顺带抬了抬下巴示意。

  ……太丑了。

  叶书扬顺着她的视线往下一瞥,面色顿时僵了僵。

  服了,这条裤衩他怎么还留着,真不该摸黑穿衣服的,而且这条裤子他怎么还穿得上。

  “我就只有这么一条花的。”他刚想解释什么,但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索性直接转移话题,“你自己去找吧,都在衣柜第二层。”

  曲珞唇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待会儿去找,你还没告诉我,我排队买回来的桂花糕好不好吃。”

  闻言,叶书扬垂眸瞧了一眼被他咬了一半又放回包装纸内的桂花糕。

  太甜了,他还没吃完一整个。

  再次抬眼望向他面前的少女,叶书扬一脸“反正东西我已经吃了,想求你爹什么事就直说”的表情。

  “暑假作业。”一字一顿的卖惨语气,加上一脸委屈的求人的神色。

  她现在完全就是叶书扬猜想中的乖顺模样。

  其实当曲珞时不时往桌角瞟时,他就猜出来她想要的是什么了。

  可他还是恶趣味地想听她说,也想看她扮委屈、装可怜。

  他真的又过分,又恶劣。

  想到此,叶书扬主动把摆在桌角的作业本递给曲珞,什么话也没说,只冲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拿着。

  竟然这么主动,还不拒绝她?!

  以前他可是死活都不乐意的。

  这样想着,曲珞低头看了一眼作业本的封皮,连名字都没写,正好直接征用了,本来她还想复制过去,但是现在只要改个名就能省好几天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在写名字前,曲珞还特意看了一眼叶书扬,他正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看一本漫画书,对她的行为并没有什么反应。

  嗯,那就是默许了!

  曲珞飞速地在封皮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随后翻看了一下内页。

  竟然全是空白的,一个字也没写……

  怪不得他这么主动,敢情他又在耍她。

  “叶书扬,你大爷的!”曲珞把本子扔在桌上,怒气冲冲地跑去衣柜翻找衣服,准备把他的衣柜翻成猪窝来平息自己的怒气。

  身后是肆意又狂妄的笑声:“美少女,这就生气了?你也没问我写没写,暑假作业当然要留到最后一天才写,谁会提前完成啊。”

  “你他妈不是年级第一吗?年级第一不做作业的吗?”曲珞停下手中的动作,抓起床上的枕头往叶书扬的脸上丢,“而且最后一天怎么可能做得完啊。”

  叶书扬伸手接下枕头,笑得不行:“就算熬夜都赶不完,撕几页不就得了,小学生都知道这么做,你一个准高二生不会不知道吧?”

  曲珞刚想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净学些歪门邪道啊。

  但又一想,她这个原本打算借用他作业的人好像也没资格说这句话,于是她干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胡乱地从衣柜里抽出一条黑色的短裤后,曲珞对身后的人催促道:“你滚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

  叶书扬走进卧室时,窗户半开着,闷热的风涌进来,吹散了鼻息间本就微弱的青柠味,嘶哑聒噪的蝉鸣声中还掺杂着书页被风翻动的声音。

  阳光透过窗玻璃,在书桌一角摆放着的日历上留下明黄的光晕。

  穿过尘埃的光束像一支浅金色的画笔,细细勾勒出当下的日期。

  2008年9月1日。

  “这家伙怎么还睡上了。”叶书扬睨了一眼在他床上睡得正香的曲珞,小声吐槽着。

  夏日午后的空气仿佛带着灼热的温度,一寸寸地炙烤着裸露的肌肤,并将体内潜藏的困乏感一点点地引出来。

  所以他也分不清,当自己看向曲珞时,围绕在她周身,那模糊的光晕究竟是日光,还是他昏昏沉沉的意识产生了错觉。

  卧室里没开空调。

  曲珞似乎不知道热一般,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

  叶书扬把她蒙头盖着的被子拉了一点下来,露出整个脑袋。

  额发微微汗湿,眉头舒展,颊边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睫轻颤着,在眼下投出一片阴翳,鼻尖褐色的小痣上还覆着透明的汗液。

  只不过,靠得太近了。

  以致于他能看得清她脸上浮动的绒毛,也能感受得到她呼出的温热的气息。

  此刻,就像有一根羽毛轻柔又故意地拂过他的下巴。

  痒痒的,恰到好处的,却隔着微妙的距离。

  暑气在房间中蒸腾着。

  因困顿而残剩的稀薄的理智瞬间被加热至燃点。

  怦怦。

  耳边是没有归属的心跳声,闹钟秒针走动的哒哒声以及不止的蝉鸣声。

  扰得人不安又躁动。

  无法控制的青春期荷尔蒙,也在迷离的境遇中隐隐作祟。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毫无规律地横冲直撞着,将人的心智一点一点地剥离出去。

  俯身,凑近。

  被阳光投照在深褐色地板上的两道影子,正慢慢地缩短着距离。

  温热的鼻息相触。

  唇与唇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之时,床上熟睡着的女孩长睫微动,倏忽便睁开了双眼。

  目光怔然地撞进他眼里。

2 ☪ 新旧同桌

  ◎叶书扬你……真无耻。◎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曲珞洗漱完,跑回房间换好校服,拎着书包往楼下冲。

  今天是九月一日,衡川一中开学的日子。

  她果不其然地起晚了。

  跑进餐厅,拉开椅子坐下,她瞄了一眼身旁那位优雅的女士,小声抱怨:“妈,你昨晚说好要喊我起床的。”

  晨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倾洒进来,模糊的光晕轻拢着廖景芝,她正咬着手里的吐司,专心听着英文广播电台的早间新闻。

  廖景芝是个初中英语老师。

  晨间听全英文的广播电台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

  闻言,廖景芝拿起瓷杯,浅抿一口咖啡,清了清嗓子:“我早上喊了你三次,但你就是抱着被子不肯起来,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曲珞一愣,开始回忆起十几分钟前的场景,而后她自知理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亲爱的妈妈,那肯定是你太温柔了。”

  “打住,别贫嘴了,快点吃,我今天也要早点去学校。”

  曲珞哦了声,刚拿起盘子里的吐司,就忽然想起什么,朝餐桌上张望了两秒,随即询问道:“妈,花生酱呢?”

  “上周就吃完了,但我忘了买,你先这么将就着吃吧。”

  曲珞微微垮下脸:“没有花生酱怎么吃啊。”

  没有花生酱的吐司,就像空洞的提线木偶,完全没有灵魂!

  “……别耍无赖啊。”廖景芝关掉收音机,餐厅里顿时安静下来,“怎么就不能吃,小叶不就这么吃完了,他还说很好吃,人家都没你这么挑剔。”

  曲珞:“……”

  叶书扬那个马屁精。

  十七年前,叶书扬母亲叶汀因为丈夫在孕期出轨,果断选择离婚,随后搬家到曲家隔壁,廖景芝见叶汀与自己投缘,又惋惜对方的遭遇,因此在她怀孕期间一直都很照顾她,两家人就这样做了十多年的邻居。

  作为单亲妈妈,为了给孩子提供无忧的生活,叶汀在事业上一直都很拼命,长期忙于工作,常年在外出差。

  所以叶书扬就理所当然地来曲珞家蹭吃蹭喝。

  这也怪不得他在廖景芝面前,总是一副狗腿讨好的模样。

  曲珞恶狠狠地想。

  “不过,他人呢?”她这才想起,餐桌上以及刚才匆匆而过的客厅里都没有他的身影。

  廖景芝侧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随后起身,端着餐盘往厨房走去:“半小时前他就去学校了,说是有事先走,把自行车留给你了。”

  原本曲珞和叶书扬是一起乘公车去学校的,车站就在巷子口,特别近,但由于上半年公交线路重新规划,最近的一站建在了两公里开外的地方,所以从那天起,每次都是叶书扬骑车载她去公交站。

  曲珞:“……”

  开学第一天能有什么事,这家伙怎么总爱在家长面前,表现出一副特别爱学习的死样子。

  搞得她每次都被拿来和他作比较。

  不出所料,下一刻厨房内就传来廖景芝不耐的嗓音:“曲大小姐,吃完了没有?我早上和小叶聊了一下,人家都在接触高三的课程了,你还在这心安理得、慢悠悠地吃早餐?”

  ……她就知道。

  “吃完了,我火速滚蛋。”曲珞立刻狼吞虎咽地嚼完剩下的早餐,拎起书包往外冲。

  -

  新学期的第一天,各班的班主任都在参加年级会议,高二生所在的静思楼的整栋楼都闹哄哄的。

  原本早自修的时刻,因为班长喊了人去搬书,所以基本上没人在早读,大家都在和同桌或者前后桌讨论自己丰富的暑假生活。

  曲珞紧赶慢赶跑到四楼高二五班的门口时,她惊喜地发现自己竟然不是最后一个到教室的。

  除了她的座位之外,还有几个人的座位也空着。

  五班一直都是按照以成绩排名自主选座位的原则来排座,所以曲珞每次都能借着叶书扬的光,和他做同桌,并且选到靠窗的后排位置。

  那儿离讲台最远,同时拥有观赏楼下篮球场最好的视野,也是哪怕上课开小差也不容易被发现的风水宝地。

  因为这些理由,曲珞说好了要和叶书扬一直做同桌的。

  只不过今天,叶书扬在她毫不知晓的情况下,将自己的课桌搬到了最后一排。

  两人从同桌变成了前后桌。

  现下这个状况,曲珞哪怕再迟钝,也意识到了叶书扬的反常。

  这只狗总不会因为上了高二,就直接把努力学习摆在台面上了吧。

  叶书扬能常年保持第一,曲珞知道一方面是因为他聪明,但更大的原因是他肯努力。当别人还在苦恼高二的课程时,他就已经把历年的高考真题刷过好几遍了。

  虽然他从没告诉过她。

  虽然他在别人面前,总是表现出一副对学习游刃有余的样子。

  但关于叶书扬,曲珞就是什么都知道。

  曲珞反着跨坐上椅子,双手支着椅背,下巴搁在手背上,低眉瞧了一眼叶书扬正在写的那张卷子,是今年高考的数学真题。

  “你怎么突然换座位了?”声音平平的,但语气听得出来有种隐隐的哀怨。

  换座位这么大的事,他竟然没有告诉她。

  那她以后跟他说话还得转个身,多麻烦呀。

  “啧……”叶书扬没有抬头,蓬松柔软的发丝在晨间暖融的日光中泛着浅淡的亮色,笔尖因话语的停顿而顿了顿,“说了鬼上身,还问。”

  “什么?”曲珞觉得莫名其妙,伸手就要去探他的额头,却被他偏头躲开了,“你该不会是写题写到头脑发热、神志不清了吧?”

  叶书扬缓缓抬头,思绪有些怔愣。

  刚才曲珞的手伸过来的瞬间,虽然他迅速躲开了,但还是被她的指尖碰到了鼻梁。

  温热的,轻柔的。

  和他在梦里所猜测的触感是相似的。

  这样想着,他的视线恰好停留在她莹润清透的嘴唇上。

  唇瓣开开合合,声音混杂着窗外的热风一起灌入耳朵。

  一秒、两秒。

  紧接着,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倏地击中,别扭地撇开脸去。

  叶书扬你……真无耻。

  他要怎么跟她说,自己的反常其实不仅是因为鬼上身,还因为心里可能住进了一个鬼。

  所以自己才会做那样一个梦。

  可这都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他目前因为这个梦很烦躁。

  烦躁在她睁眼的那一瞬间闹铃恰好响了,烦躁自己因为不合时宜的闹铃而产生某种怅然的想法。

  是的,他竟然可耻地期望能再晚五秒,哪怕三秒也行。

  叶书扬无声地叹了口气,手中的笔尖彻底停了下来。

  此时此刻,他真的什么题目都写不下去了。

  左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叶书扬渐渐回神,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学习资料,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廖阿姨说,让你也多做些习题,这本是新的。”

  曲珞:“……”

  好嘛,原来是嫌弃她打扰他这个好学生做题了是吧。

  曲珞拍开那本习题册,刚想开口拒绝他,就听见陈飒八卦的语气:“呦,你俩这是吵架了?之前不是说要一直做同桌的吗?”

  陈飒明显来晚了,但她也不着急,把书包塞进抽屉后,坐在椅子上转身,意味深长地看着曲珞。

  她俩除了是相处两三年、好得密不可分的闺蜜之外,同时也是前后桌的关系,并且巧合的是,都在新学期伊始失去了同桌。

  陈飒的同桌因为身体不适休学了,而曲珞的同桌则变成了她的后桌。

  “不知道怎么了,不过他肯定来大姨夫了。”想起刚才叶书扬的态度,曲珞就想骂人。

  年级第一了不起啊,不做同桌就不做,谁稀罕。

  “噗——”陈飒没忍住笑出了声,“你怎么知道,他跟你说的?你俩真的什么事都能分享,彼此之间没有秘密吗?”

  秘密吗?应该有的吧。

  其实她有件事还没告诉他。

  思绪在脑海中兜转了一圈,曲珞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回答陈飒的第一个问题,就在她想说“我猜的”时,班里骤然安静下来,班主任夏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待会儿班长回来之后,让他把你们的暑假作业收一下。”

  “我们虾米老师真的,每次都用最温柔的声音讲最能刺痛我心脏的话。”陈飒轻声吐槽一句后,就立刻转回了身。

  虾米老师算是陈飒给班主任取的爱称。

  “然后,还有个事。”夏弥的目光在教室里梭巡了一圈,“这学期我们班里来了两个新同学。”

  话音刚落,台下便响起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夏弥没制止,而是领着门口两个未穿校服的新面孔往里走:“你们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讲台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人手中都拿着一套刚领来的蓝白校服。

  女生扎了个低马尾,额发长长的,几乎要盖住眼睛,她半低着脑袋,目光垂落在地面上,双手有些无措地揪着两边的裤缝,上下嘴皮轻微发颤着,似乎在犹豫该怎么做自我介绍。

  “柯烬。”当曲珞的视线仍停留在那个女生的身上时,另一个新同学突兀又简短地开了口。

  声音懒懒的却很有磁性,和叶书扬的嗓音完全不同。

  曲珞不免把视线平移了过去。

  男生的个子很高,穿着一身黑,单手抄兜,懒散地站着,他没有背书包,手中只松松地拎着那套校服,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说话时,那双漆黑的眼眸漫不经心地朝台下扫了一圈,最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视线似乎在靠窗的角落停顿了半秒,却没什么情绪。

  夏弥早就见识过柯烬冷漠的样子,因此她也不过多要求他再说些什么,而是走到那位女同学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涵蓁,你也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吧。”

  女生轻轻地点了点头,声如蚊蚋:“大家好,我叫谢涵蓁。”

  说完这几个字,她的脑袋又往下低了许多,耳根泛红得厉害。

  “什么?”台下响起交头接耳的声音,“没听清,声音太小了,老师,她叫什么名字啊?”

  “谢涵蓁。”夏弥开口打断了哄闹声,“我们欢迎一下新同学吧。”

  她边说着边鼓掌欢迎,台下也稀稀拉拉地响起掌声。

  夏弥回头,指着靠窗倒数第三排的位置对谢涵蓁说:“涵蓁,你坐那吧,你的同桌很开朗,也很好相处。”

  “好,谢谢老师。”谢涵蓁道完谢之后,立即向座位走去。

  “柯、烬。”夏弥轻声念着新同学的名字,再次扫了一圈教室,她有些苦恼,不知道该让他坐在哪,毕竟教室里已经没有空桌子了。

  最后,她的视线停留在曲珞身上。

  大概是平时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落在她的课代表身上,所以这次她也惯性似的往那瞧:“曲珞,你之前就是一个人坐的吗?我怎么记得你是有同桌的。”

  可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上学期他们的座位是怎么安排的。

  “老师,我没有同桌。”曲珞呆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回答。

  同时在心里暗自补充了一句,之前的同桌是只狗。

  夏弥大概被她糊弄了过去,轻轻点头之后又说:“那你待会儿带柯烬去后勤部的办公室领张桌子吧,他就坐你旁边。”

  短短一句话,带来两个爆炸性的信息点。

  曲珞惊讶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交代完这边的事宜,夏弥就匆匆离开了。

  班长在喊人分发新书,教室里又恢复成吵吵闹闹的状态。

  柯烬缓缓往教室后排走去,视线不受控地落在他同桌的身上,此刻她正和她前排的女同学谈论些什么。

  细眉轻拧着,表情却很灵动。

  这让他想起几分钟前,夏弥刚说完话时,她那惊讶的模样。

  以及坐在她身后,一直低着头在写字的男同学,因为夏弥的话而忽然抬起头,视线直直地落在曲珞身上,神色略显诧异。

  柯烬移开目光,不期然地睨见男同学打量的眼神正落在自己身上。

  两人视线相接不过短短一瞬,对方便撇开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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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咱俩就只有做前后桌的命了吗?”陈飒本来还打算让曲珞坐到她旁边的,结果现在看来好像不可能了。

  “也不是。”曲珞理性地分析着,“只要下一次考试,你的排名能到班级前五,那你就有选择的余地了。”

  陈飒切了一声,单手捏着曲珞的笔不停地转着。

  下一秒,她的余光里出现一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对方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曲……珞,领桌子,帮个忙。”

  头一次被人这么停顿着喊自己的名字,曲珞愣了下,随即循声望去。

  结果和她新同桌的视线蓦然在空中相撞。

  对方的头发较长,额前的碎发盖住大半的眉眼,五官轮廓流畅且凌厉,单眼皮,眼睑很薄,眼尾弧度自然上扬,虽然他的神色总是恹恹的,但与他对视时,能感受到他眼底很强的侵占性。

  “哦……好。”曲珞收回视线,刚想起身,却发觉不知何时,叶书扬伸长着一条腿,拦住了她右边的过道。

  “领桌子是吧。”叶书扬没有抬头,笔尖在稿纸上沙沙地写着,“我带你去,正好我有事要找后勤部的老师。”

  话落的那一瞬,他刚好写完,随手将笔往桌上一丢,仰头朝柯烬看过去。

  水性笔在桌面上滚了几圈,最后碰到叶书扬左手手腕上戴着的向日葵发绳,滚动的笔才停了下来,轱辘轱辘的滚动声也戛然而止。

  柯烬的目光顺着那支水性笔缓慢地移动着,最后停在那根被阳光镀上一层浅金色光晕的发绳上。

  视线停滞了两秒后,他懒散地略微抬眼,轻扫了一眼叶书扬,随即点头,简单地撂下一个字眼:“嗯。”

  叶书扬站起身,低眸望向仰着头,一脸懵懂地盯着他的曲珞。

  他刚想下意识地伸手揉她的脑袋,臭屁地想要她感谢他的时候,脑海中蓦然蹿出了那场让他心慌的梦境。

  眉心因此狠狠地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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