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女鬼第一百零八次朝我扑来，我忍不了了。
直接从帆布袋里抽出一把桃木剑。
「来呀，老子有后台。」
后台冷漠旁观
「平时不上香，有事让我刚？」
1.
回家的路上有条小巷。
平日叫卖声填满了这里。
可到了夜晚这里依旧骇人。
听说旁边的臭水沟淹死了两个女孩子了，真吓人。
我阴气重招东西，奶奶担心的要死。
在她去世之前天天去山神庙祈福，日日上香。
希望山神保佑我个倒霉蛋。
好像真的有用，以往虚弱的我感觉可以三口一只猪。
哪怕现在身后跟着只湿漉漉的鬼也毫不care。
左扭，右扭，左扭……
我这腰都快扭成擦边主播了。
就怕她挨着我。
最后实在忍不了了，谁家好鬼朝人怀里钻啊！
我反手抽出帆布包里的桃木剑。
「妖孽，看招。」
我脸色凛冽，手下一动，斩断了女鬼的一根头发。
「小姑娘，你这道行不够呀。」
我是废物，可当我拿出山神木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又从帆布袋里掏出一节斑驳的树枝，将女鬼的发丝缠上。
片刻间，白烟骤起。
一玉人持剑而立，白衣翩翩。
「小姑娘，平时不上香，有事让我刚？」
我擦擦嘴角的不明液体谄媚道「我奶奶在你那预存的有，我啃老。」
2.
那玉人不知怎么掏出一个小本子。
「林散散，王盈盈的孙女，预存了……五十万的香火。」
「咳咳，请问你有什么需求吗？」
我不禁直了直身板。
「就那，那个欺负我的鬼，你给我教训一顿。」
女鬼突然被cue一脸惊恐。
玉人朝女鬼走去，手边渐渐显出一个……算盘？
不是吧大哥，你是要给鬼算账吗？
「前世仇，今世报。
前世恩，今世还。
生前账，死后明。」
一边念叨一边用手拨弄算珠，越拨弄眉头皱得越深。
「吴家有妇，唤吴娘，年二十七，溺毙，生前死后俱未作恶。」
玉人看向我，指尖翻飞。
一条小白绳就从他袖子里飞出，捆住了鬼。
「她不曾作恶，我也不能伤她。」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未作恶怎么会变成鬼？还有还有……」
未等我说完便被打断。
「你的问题太多了。」
在他身后月亮高高悬挂，估计已经午夜了。
「安安，我今晚有事不能回去了。」
「有事？又不知道从哪捡了小孩往福利院那送吧。」
「真不是，我捡到个小姐姐等会送警察局去。」
「我不信你忍心让人家住警察局，行了行了滚蛋吧散财童子。」
「最爱你了，muma~」
和安安报备清楚我转身走进小院。
吴娘喝光我买的酒，东摇西晃撞开西边的门回去了。
晏清放下算盘，抿了口酒。
「吴娘大概是武朝人，被其父母族人浸猪笼死的，现在失忆了。」
「啊，怎么会浸猪笼？」
「命盘说她生前顶撞丈夫被休，父母觉得丢人便浸了猪笼。」
呼吸停滞，冷汗一瞬间从肩胛骨淌下。
仅仅是因为顶撞丈夫就要死吗？
「你把头伸过来。」
蓦然，额头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意识被抽离，流放。
眼前渐渐出现一个人一个梳妆的女子。
是吴娘！
3.
「夫人，该去请安了。」
那女子挽髻的手停滞。
她很美，柳叶眉弯弯，绣着梅花的上衣下裙笼着她单薄的身体。
她走路很慢，像是慢慢挪过去的。
微风掠过，裙摆荡起，露出下面的一双小脚。
原来不是她想走得慢。
一时有些鼻酸，紧紧捂住嘴巴不敢让自己发出声。
大堂里，她跪在地上。
手里端着茶盏，茶盏还冒着热气。
衣料贴在她单薄的肩胛骨上。
我看到她的手在颤抖。
「你也乖巧，怎么就是留不住成宗呢？你不早日为我吴家传宗接代，我也护不住你呀。」
「媳妇明白。」
「我乏了，你退下吧。」
她那双畸形的小脚踩在古朴的木地板上。
抬头看是刻着“礼义廉耻”的牌匾，左右顶梁柱上是“四书五经”“三书六礼”。
回到她的小院，里面却有一女子坐在主座。
「我的好姐姐，你回来了。」
吴娘身旁的丫鬟刚要动手却被吴娘拦下来。
「妹妹今儿来所为何事？」
主座上的女子由丫鬟扶着慢慢下来。
一步一扭腰。
走到吴娘身边侧身拍了拍她的脸。
「我的好姐姐，你那丈夫可正在勾栏瓦肆里寻快活呢。」
说罢就扭着腰走了。
「夫人，老爷他一定不是故意的，估计、估计是意外。」
「意外吗？」
随着吴娘失神，画面也在翻转。
大红头盖下视线十分模糊。
从缝隙朝外看。
满街大红灯笼挂，好不热闹。
再往里走，一双手扶了上来。
「夫人，我扶着你。」
「哎呦呦，这吴家少爷这么宠夫人啊。」
「小姑娘有福气享咯。」
「……」
跨火盆，拜高堂。
身边的吴公子一直彬彬有礼。
这样的人怎么会害得吴娘被浸猪笼呢？
还没等我想完直接就送入洞房了。
这一段路没有吴公子陪。
我和吴娘一体，感受着她的全部情绪。
从跨火盆的紧张到拜高堂的喜悦，再到等洞房的不安。
“哐当”
伴着一股浓重的酒气，房门被打开。
「娘子，我来洞房了。」
那吴公子只是急匆匆掀了盖头。
莫说敬酒礼，就连合卺酒都没喝。
接下来的画面就看不到了。
只听到一些嫌弃的咒骂。
「不会说话吗？」
「叫啊！叫出声啊！」
「你怕不是个木头做的，还没昨夜的小雪合我心意。」
心意相通。
那一瞬我感受到了吴娘内心的悲痛。
传宗接代，相夫教子，温婉良善……
一个个标签往吴娘身上贴。
她好像要撑不住了。
4.
「你怎么在这？滚回去！」
「我不！」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挺直脊梁。
「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现在日日往返烟花之地叫我如何自处！」
床榻上的男子一把将手边茶盏砸向吴娘。
鲜血布满吴娘小小的脸上。
他还在戏谑地笑「你们不知道她在床上跟个木头似的，连叫唤都不会。」
吴娘突然扑向他，拿起手边的枕头，糕点，发簪砸向他。
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小兽。
吴娘被人制住，那道乖顺的柳叶眉花了。
她笑了。
「疯子！你个疯子！我要休了你！滚！都滚！」
「我吴娘在此立誓，死后化为厉鬼日夜游荡，直到女子与男子同权。」
「我要女子出入学堂，我要女子征战沙场，我要女子生而自由！」
人群嘈杂，青楼里灯火通明。
她像只扑火飞蛾。
翌日，大雨骤降。
码头旁人群簇拥着吴娘。
她被塞在猪笼里，就像她的那双小脚一样。
汹涌的河岸拦不住人群，他们吵闹，叫嚷，取笑。
吴娘死了，死在了那个雨夜。
倾盆大雨洗不去码头上的血迹，洗不掉人群里的三书六礼。
5.
「林散散，林散散……」
淡而又淡的茱萸香笼罩了我，一瞬间安全感爆棚。
睁开眼发现自己倒在晏清怀里。
「啊，抱…抱歉。」
「嘶——」
低头一看，不仅我的手被自己抓得血肉模糊还连累了晏清。
我直接一个365°托马斯回旋道歉。
可一动牵扯手又泛出一小股血。
一方手帕递到我面前，绣着小兔子还带着淡淡茱萸香。
「手帕一方十五元。」
「记我奶账上……」
刚刚萌动的桃花被掐断，小鹿直接创死在南墙。
收拾好仪表我与晏清并肩站在廊下。
「吴娘她……」
「了却生前执念我自有办法渡她转世投胎。」
想起吴娘死前的话，我好像知道她的执念是什么。
「明天我能带吴娘出去一趟吗？」
「人都是你捡回来的，随意。」
6.
暮色渐晚，门外渐渐响起自行车飞驰而过的响声。
「吴娘和我一起出门吧。」
我带她来了一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高中。
她看到女子也可以和男子一起上学。
我带她来到军事基地。
她看到女子一样可以征战沙场，为国捐躯。
我带她来到辩论赛现场。
她看到女子也可以站在台上与男子据理力争。
他的眼眶红了。
最后一站，我带她来了大学。
「我们这个年代每个女孩子都可以上学，我们和男子享有同等权力。」
她红着眼眶转了又转，好像要把一草一木都刻在心里。
「真美啊。」
就当我准备带她去福利院看那些孩子，她不走了。
「小姑娘我该走了，就不逛了。」
她最后环视了一遍大学，看了看人群中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女孩子们。
笑着，化成了一片泡影。
雨后的晴天光线刺眼，冷冷地刮着我的眼球，眼眶不争气地红了。
身后传来一阵茱萸香。
「别哭，这是她的宿命。」
「晏清——」
他一安慰我更难过了，当即就要抱着他的大腿哭诉。
他一把推开我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刚抱住大腿。
台上传来声响。
「大家好，我是高二三班的白梦，今天我演讲的主题是“拒绝校园欺凌，从我做起”。」
晏清指了指角落的一个女孩。
女孩浑身黑衣坐在第一排角落。
脚边一滩水渍，把座椅都打湿了。
她看向台上的眼神充满愤恨。
「她不会是什么厉鬼之类的吧？」
「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晏清说只要我和女孩有肢体接触她的记忆就会chua一下加入我的脑子里。
怎么感觉有点变态。
7.
「同学你好，请问你们学校的洗手间在哪里？」
她灌满恨意的眼睛又添了分恐惧。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突然抓着头发嘶吼。
蜷起身子。
明显的自我保护的姿势。
「同学你别急。」
我趁机扶住她的手臂，灵魂瞬间被剥离。
这次的记忆探查很不顺利，我能感受到她很排斥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