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心总是莫名的躁动,又不懂得如何使自己平静,便想做些疯狂的事来平息。
第一次和网友见面,是在大二下学期。我不敢一个人去见,叫上了同校一个叫春江的老乡壮胆,她是那种处事圆滑、特别老练的女孩。
春江笑嘻嘻地说:“陪你去可以,可是我不想当电灯泡,你得给我找一个伴。”我就给网友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再带上一个男生。我们约好晚上六点在学校门口集合,然后一起去黄埔江边游玩。
春江怂恿我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她自己也对着镜子反复比划。
终于见到了网友,他很大方地和我打招呼。春江自然和网友带来的那个男生走在了一起,给我们留下了单独相处的空间。
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车,我们到了黄浦江。我和网友在网上天南海北什么都能聊,可是见了面,又什么话都没有了。倒是春江和那个男生好像本来就很熟似的,聊得热火朝天。后来我看到那个男生把手搭在了春江的肩膀上,而春江也没有半点反对的意思。
我们坐游轮、吃夜宵,不知不觉到了十点多,回学校的公车已经停开了,四个人商量着怎么办。那男生说:“不如找个旅馆住下。”我犹豫着看着春江,她一声不吭,算是默认了。
四个人找旅馆开了两个房间。我拿了钥匙,和春江一起走进去。那个男生突然一把把春江拉了过去:“我还没跟你聊够呢,过来再聊一会吧。”春江就跟着男生走了,剩下我和网友面面相觑。
我和网友没话找话,聊到了“见光死”,又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两个就是‘见光死’。”我们一起哈哈大笑,之后反而都放松了下来。十二点的时候,我让网友去隔壁房间把春江叫过来。网友说这不太好,他不好意思去打搅他们。最后网友去外面买了一副扑克牌,我们打了好一会儿,又迷糊了一会,天就亮了。
一大早,我们就去敲春江那边的门。春江出来了,脸色有些红,刚睡醒的样子,她上下打量着我,像是要在我身上找什么东西。
回去时,春江一路都和我走在一起,经过了一晚上,她和那个男生反而生疏了。突然,春江附在我耳边说:“我和那个男生一晚上什么都没有做哦。”我惊讶地看着她,一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话,脸却刷的红了。春江似笑非笑地盯着我,让我浑身不自在。
二接下来是期末考试,见网友的事情很快就被我淡忘了。很少有机会和春江再见面,偶尔听人说起她,说她很开放,换了一个又一个男友,每一个都英俊潇洒。
其实美丽的校园,也是一个复杂的小社会,金钱、欲望时刻诱惑着年轻的我们。我们一边接受着相对传统的思想教育,一边承受着各种欲望的冲击。有人发奋学习,用青春赌明天;有人只身投入欲海,尽情挥霍着青春。但是女孩们都渴望拥有一份纯洁的爱情,包括我。
大三的时候,老乡聚会的次数多起来。我认识了文滨,他在另外一所学校念研究生,书卷气十足,我渐渐喜欢上了文滨。我能感觉出来,文滨对我也有好感,可是他迟迟没有向我表白,女孩的矜持让我也不敢贸然表现出来。
聚会的时候,老乡们开玩笑,说我是属于那种清纯佳人型,而春江是属于成熟妩媚型。春江不依不饶,非得让他们说她也是清纯型的。她靠近文滨:“你看我是什么类型的?”文滨的脸都红了,最后不得不说:“不管是哪种类型的,反正你是美女。”这句有些暧昧的话让大伙起了哄,我看到文滨的眼睛朝我这边扫过来,我连忙转移了视线。
这次之后,老乡们极力撮合春江和文滨。文滨没有和她在一起,却向我表白了。
和文滨在一起后,我害怕见到春江,害怕她看我那种似笑非笑的目光,害怕她看文滨时的眼神。
有一天,春江很伤感地来找我:“文滨为什么选择你而不选择我?”我只能说:“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春江失声痛哭的时候,我才知道她是真心爱着文滨的。
我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那天,喝醉了酒的春江开始大哭大闹,缠着文滨问为什么。春江指着我说:“我和她明明是同一种类型,上学期,我们还和男生去开过房……”文滨惊讶地看着我,见我没有任何解释,他愤怒的拂袖而去。我也想过解释清楚,可又想,那样只能欲盖弥彰。
事后,春江来找我,当然是道歉。文滨也来找过我,他听了春江的解释,说愿意原谅我,我拒绝了。我原本想拥有一份纯洁的爱情,但是现在,这份纯洁已经被破坏了,我不能忍受我爱的人怀疑我的纯洁。
三大学毕业后,我在上海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父母用他们的积蓄在上海给我买了一套房子。没有经济的负担,日子过得很清闲,只是我迟迟不敢再触碰爱情。
不光彩的那晚,像颗定时炸弹,时刻威胁着我。我常常想,如果那晚我没有要春江陪同,而是一个人去见网友,一切就不至于闹成这样。
想不到半年后,春江居然还会找上门来,说她找了半年的工作还没有着落,希望我能收留她,要不然她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我平静的生活就这样被打破了,春江仿佛忘记了过去发生的一切,到处宣扬我是她最好的姐妹。对此,我嗤之以鼻,只希望她能快快找到工作,从我这里搬走,最好在我面前永远消失。
后来,春江经常带一个男孩来我家,有时候还会留下过夜。看得出来,那个男孩对春江是真心的,而春江对他三心两意。
春江经常在我面前说那个男孩如何如何喜欢她,仿佛要向我证明什么似的。有一次,在春江的桌子上,我无意之间看到了她打开了的钱夹里夹着一张文滨的照片。后来我几次看到春江拿着钱包发呆,很凄楚。两年前那场事故,受伤的本应该是我,可是春江,居然比我更久地沉浸在痛苦中。
有一段时间,父母来上海。母亲对春江很不满,尤其讨厌她穿着露骨的睡衣到处晃,母亲曾旁敲侧击地对春江说:“我们女儿从来不交乱七八糟的朋友……”我连忙阻止了母亲,我怕春江又提起我那段不光彩的过去,传统的母亲如果知道她的女儿和素不相识的人去旅馆开房,一定会气得半死。
母亲几次让我把春江赶走,我不肯,母亲几乎和我翻脸。别无选择,我婉转地跟春江提起我的不便,又说到她的父母。我说:“你可以暂时让父母接济一下你啊。”一直沉默的春江一下子激动起来,气急败坏地朝我喊:“不是每个人都有好父母的。”我才想起,几年来,春江对她家里的情况一直讳莫如深。
四母亲回去了,春江也搬走了,生活又归于宁静。
直到那个男孩上门来找我,他说春江彻底崩溃了,每天都喝得烂醉。男孩无助地说我是春江在上海唯一的朋友,希望我能够帮助她。
面对春江,无疑是让我面对一个伤疤。我想了好久,明白面对始终要比逃避强,终于下决心不再逃避过去。
春江很惊讶我会主动出现在她的面前,我注视着那双我一直不敢正视的眼睛,我第一次发现,这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我害怕的东西,取而代之的是伤痛。
我握住春江冰凉的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能帮助你!”春江愣愣地看着我,确认我眼里的真诚后,突然嚎啕大哭。我终于知道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春江十岁之前,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父亲在外经商,家里颇有资产。春江满十岁的时候,父亲突然和母亲离了婚,找了一个比他年轻十多岁的女孩。气疯了的母亲为了报复父亲,竟然在当地做起了肉体买卖的勾当。十岁以后的春江,一直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耻辱地生活。
春江说:“因为我知道我比谁都脆弱,所以我必须坚强,我把自己伪装了起来,装作什么都不在乎,假装一直堕落。除了伪装自己,我还要拉别人下水,我希望你们都和我一样,那样,我就不会再看那种异样的眼神了。”春江深深叹了一口气,“你好像忘记了和网友见面……开房的事情,和文滨无拘无束地相爱,我嫉妒你,为什么你能放得开,而我却放不开?我想不通,所以我伤害了你,我对不起你……”
我很震惊,想不到是两个大人的错误,沉重地压住了两个女孩的青春。春江说完这些后,已经下定决心要从父母的阴影下走出来。我们说起了那晚的事情,春江和那个男生真的聊了整整一夜的天,至今,她和那个男生还有邮件来往。我也向春江坦白,那天晚上,我们真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两颗年轻的心都曾迷失在别人的阴影下,以为自己不再纯洁,其实,纯洁的爱情和恬美的明天还在为我们停驻,只要我们一起推开门,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