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撵虎沟的故事

文化愿补不足 2024-06-01 03:41:12

距县城三十公里,在青龙镇的最南端,有个自然村叫“撵虎沟”。来过这里的人们,对这个村庄的名字很感兴趣,总要问问它的来历。村里上岁数的人就会讲出一段动人的传说。

门前曾见走狼狍,碧宇白云旋大雕。

更有高崖空虎洞,曾经一啸起狂飙。

光阴回溯到三百多年前的清康熙年间。有一年的盛夏,赤日炎炎,大地龟裂。山东省的大王庄已经连续几年颗粒无收。官府征粮,盗匪蜂起,逼得百姓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纷纷逃奔他乡,另谋生路。

本村的王自林,三十多岁,浓眉大眼,高高的个子,一看就知是个典型的山东大汉,虽然显得消瘦一些,但由于长年劳作,周身的肌肉锤炼得很是结实。有一年,他的妻子由于贫病交加,过早地离开了人世。他草草地掩埋了妻子后,把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装在两个箩筐里,挑起了担子,离开了家乡,踉跄着身子,踏上了北上的逃荒之路。一路上,风里行,雨里住,有时几天都不见人家,更不用说吃上一粒米。两个不懂事的孩子那撕心裂肺的叫声,使这个硬朗的汉子流下了辛酸的泪水。

翻过无数座山,瞠过无数条河,不知走了多少里路,更不知自己将去什么地方。一天,将近中午,满脸淌汗的他,穿过莽莽的丛林,正不知往哪处去,忽见林荫深处掩映着几处小屋,他便又挑起担子,向着小屋瞒跚而去。

走近小屋才知道,原来这里叫宋杖子,住着几十户人家,都姓宋。住在深山老林中的人们,听说来了逃荒的外乡人,都纷纷围了上来,有给一碗稀粥喝的,有给一件破衣服穿的。“喂,如果你能把南沟那窝老虎给端掉,我就把南沟全赏给你。怎么样?”王自林循着声音望去,喊话人穿一身丝绸上衣,手拄一根文明棍。这个人就是宋员外,叫宋霸。这方圆三十里的长沟都是他一家的,山林全是他家的,土地也全是他家的。乡亲们都靠租种他家的土地过活。他们居住的这三十里长沟,山高林密,沟壑纵横,飞泉瀑布,轰鸣作响。水流湍急处,天长日久被凿成一个直径十多米的深潭,这条沟故名“龙潭沟”。

龙潭沟里的南面还有一个分岔,没有正式的名字,习惯称其为南沟。那南沟深处的北面山峰之上,不知何时起就住着一窝老虎,致使这里的土地无法开垦,这里的林木无法采伐。老虎还时常出沟袭击村庄,伤害人畜。宋霸常对外来逃荒人说:如果谁能把那窝老虎端掉,就把南沟让给他。可是从来就没有遇到敢答应打虎的人。

王自林,这个血性男儿,看看两个嗷嗷待哺的娇儿,迟疑了好一阵子,终于咬牙关,答应打虎!

晚上,他在一户人家安顿下来。躺在土炕上,盘算着如何打虎的事情。他很明白,他不是去打狗,也不是去打狼,他面对的是兽中之王,庞然大物,凶猛之至;如果没有捅天之胆、撼岳之力,不但不能制服它,反而还会被它吃掉。他想象着那血盆大口,那头顶上威武的“王”字,那闷雷般的吼声,那摇头剪尾、一伏一扑的姿态,顿时浑身不禁起了鸡皮疙瘩。他又想,景阳冈上的武松,也是山东人,是老乡啊,他能折了哨棒,赤拳打死那斑斓猛虎,我为何不能?想着想着,后半夜里他竟然睡得很是香甜。

第二天,王自林决定先察看一下地形,探探虚实,就提了一把斧头,进了南沟。这条沟有二十里长,陡峭的山峰上都长着蓊蓊郁郁的原始森林。林子中不断传来各种鸟兽恐怖的怪叫声,使他一阵阵毛发上指。沟底曲曲折折,树木长得更加高大。幽暗的林中,隐藏着大小不一的怪石,如河马,如大象,如野猪,如卧虎,如驼背老人。怪石中不断传来各种怪声,野猫的叫声,野狼的喀声,又有的如老人的咳声或笑声。他犹豫了,在前面幽暗的林子中有一株卧倒的大树,有碗口粗细。他就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坐在木头上小憩一下。他掏出老烟袋,拧了一锅子老旱烟,吧嗒吧嗒抽了起来。想起那娇儿,想起那死去的妻子,想起那官匪和地主老财,他心头一横,把没抽透的烟袋锅子往木头上一磕,突然,“木头”竟然直竖了起来,把他掀出几丈远——原来,这是一条隐藏着的大赤练蛇。大赤练蛇禁不住那带火的热烟袋锅子那么一磕,翻动它那巨大的身躯,蛇尾竖起,“叭叭”地劈打着树木,碗口粗的树木它一连掀折了几十棵。又向着王自林转过头来,张口露出筷子粗的两根毒牙。他顾不得思考,便用尽全力向巨蛇腰部连砍三斧。巨蛇流下一堆殷红的血迹,卷起一阵狂风,逃遁了。

他往山里又走了几个时辰,听见前面响起了潺潺的泉水声。天热,再加上打蛇时冒出许多冷汗,就坐在泉边喝了个痛快。拧满的烟袋锅子还没沾唇,北面山峰上那片岩崖处便传来老虎的咆哮声,那地方就是老虎窝了。

第三天,王自林要来财主的一杆猎枪,右手又提上那把斧头,又进了南沟。来到泉边,坐了一个时辰,山上没什么动静。他想,得选一个有利地势,万一猛虎下山,自己也就有备无患了。恰好泉水的西北面是一处悬崖,有两丈多高,居高临下,是很好的天然屏障。悬崖上面是一处平台。他砍来一些树木,搭一处简易小棚,坐在里面观察老虎的动静。不久,山上传来几声虎啸,惊天动地,接着看见两只老虎在山崖上徘徊了一阵,就消失了。他知道这是老虎出去觅食了。顿时他一阵兴奋,这不是观察虎穴的良机吗?他劈开荆棘,大步向山上奔去。快近山顶时,悬崖峭壁,乱石滚滚,他扯住莴藤,攀上崖头。忽见前面乱石崖中张着一个乌黑的洞口。他爬到洞口旁一看,原来这洞并不深,但是长得很奇特,悬崖凹陷处的上方,天然地盖着一块巨大的青石板,自然的伟力,令人拍案;洞口处长着一块天然石刀,是给老虎蹭痒痒的,已被老虎磨蹭得明光锃亮,上面还挂着几根红色的虎毛。他小心翼翼地摸进石洞,隐约中看见一堆茅草中蠕动着两只虎崽,毛茸茸的。看见外面来了不速之客,虎崽们惊恐地扬起了头,两个可爱的小脑袋上印着小小的“王”字。他来不及多想什么,抱紧虎崽,冲下山来。可是,荆棘绵密,乱石参差,越着急快跑,越摔跟头,越害怕大虎追下山来,就这样连滚带爬地下了山。

回到棚子里,王自林心想,上山打虎不易,何不用虎崽把大虎引下山来。泉水边那高高的悬崖中间,横长着一棵牛筋子树(现在尚存)。他割来葛藤,拴住虎崽的后腿,拎着爬上牛筋子树,把两个“嗷嗷”直叫的虎崽倒悬着挂在树上。这正是:

添丁自古最堪豪,怜子何曾畏苦劳。

大意忽成千古恨,斜生古树挂双彪。

又过了几个时辰,躲在小棚子中的他,又听见山上“嗷嗷”的虎叫声,那是虎爸虎妈觅食归来了。母虎衔着一只野兔,奔到窝里一看,不见了爱子,顿时气红了眼,发疯一般在山上狂奔乱叫。真的是虎啸生风,老虎每咆哮一声,山峰和树木都在剧烈地震颤。这时,挂在树上的虎崽听到母亲的叫声,也跟着“嗷嗷”地呼应起来。母虎听到虎崽隐隐的叫声,疯狂地扑下山来,蹿到牛筋子树下,看到娇儿受到如此的折磨,“嗷”的一声长啸,跳起有一丈多高,又用皮鞭似的尾巴胡乱地抽打着,卷起一层层沙石,剪断一棵棵树木。它狂啸着,跃到树下,用十八只银钩般的锐爪,撕下了片片的树皮。母虎这一阵疯狂的表演,让王自林大开眼界,倍感痛快,不禁“扑哧”一笑。这一笑不要紧,母虎发现后面有一个小棚,就不顾一切向小柳扑来。王自林见状,慌忙开枪,但射程较远,杀伤力不大。带伤的老虎,更凶分,张着血盆大口撕扯着小棚。他急速掏出火药,连同一根铁锭子装入枪管,旋即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枪响,老虎应声栽倒在地,铁锭子从老虎的腮边穿出,下颚被打得粉碎,但老虎并没有死。剧烈的疼痛使老虎更加凶猛,它伸腰摆尾,又向王自林冲过来,扬起两个前腿,露出银钩。王自林的左腿立刻被撕下几片肉,鲜血淋漓。接着,老虎扭动腰肢,用铁榔头一般的尾巴把他打出两丈开外。他的脸部、腿部都已经血肉模糊。眼看老虎又扑将过来,他拔出腰间的铁斧,向老虎掷去,一下子砍中了老虎的左前腿,老虎“嗷”的一声趴在了地上,鲜血直流。

这时,双方都已筋疲力尽,喘着粗气;同时又在积蓄力量,准备用最后一个回合决一雌雄。停息了一个时辰,老虎又先发制人,用尽全力扑过来。说时迟,那时快,王自林早有准备,身子一闪,抄起一块石头,跃上了老虎后背,左手攥住虎耳朵,右手用石头连续向硬硬的虎头猛砸,直到老虎瘫软在地上为止。王自林也瘫软在地上。那只雄虎眼睁睁见着娇妻已经毙命,爱子也无法救助,怕埋伏,只好悻悻地逃走了。据说,那只雄虎后来逃到肖营子一带,也被当地村民打死,从此就有了“上打虎店”和“下打虎店”两个村名。

人们再也不用担心老虎出来伤害人畜了。人们都称说王自林是龙潭沟里的武松。宋霸听说老虎真的被打死了,也就很不情愿地把南沟让给了王自林。

这条南沟从此也有了自己的名字,叫“撵虎沟”。

从此,他带着两个孩子,在这片山林之上,垦荒种田,繁衍生息。后来,宋霸又多次反悔,赶人,收地,甚至带一帮人把青苗给毁掉。但是,王氏家族还是坚强地在这片深山老林中生存了下来,至今已经繁衍了三百多年,现已有三十多户人家,一百多口人。

这位塞上打虎汉子王自林,就是撵虎沟村的老祖宗。

时光流逝,世易时移。三个多世纪已经过去,撵虎沟人对老祖宗当年的神勇行为津津乐道的同时,对当年那对老虎夫妇及它们的两个爱子,又生发出许多感慨。这正是:

虎啸崖巢声自高,峰川林莽任逍遥。

何时故主归桑梓?洞口空张问暮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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