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界:乾隆年间,四川丰都基层公务员的阴间奇遇记

野狐奇谈 2023-06-30 17:43:25

人为万物之灵,秉天地精华而生,每一个生命都是神圣而伟大的,就如道教《九天生神章经》中所述:一月为胞,二月结胎,三月降三魂,四月降七魄,五月具五脏,六月成六腑,七月开七窍,八月布八景,九月生三万六千神,十月气足、万象成!

每一个步骤、每一道工序,都是天地鬼神见证祝福的大事,在古人的典籍中,都是怀着崇敬之心,毫不吝啬对生命的赞美。

就如胎盘在中药里又被称为紫河车,这个说法来自李时珍的《本草纲目》,胎儿在降临人间前,乘着胎盘“飘荡于蓬莱仙境、万里天河”,是以称之为“河车”,又因为母体娩出时为红色,稍放置即转紫色,所以叫做“紫河车”。

而在民间,又有人将“紫河车”视为抵抗衰老、永葆青春的神奇补品,在影视作品中屡见不鲜,就如《延禧攻略》中的皇后辉发那拉氏,《三更之饺子》中的杨千嬅饰演的过气女星,都将紫河车当做恢复美貌、赢回男人欢心的圣物,即便传说吃过紫河车的人,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邪恶又诡异的腥味。

又有流传胎盘千万不能随意丢弃,最好将其埋在自家院子里的桂花树或者梧桐树下,这样孩子以后如何飞黄腾达,他的根也在这里。

而在清朝袁枚的《子不语》中,关于生命的降临,紫河车的来由,却记载了另一个有意思的说法。

01 遭逢阴阳界

四川酆都县(又写作丰都),从东汉张道陵起,就是传说中的阴魂汇聚往生之所,道教酆都大帝掌管的阴司,跟佛教十殿阎罗掌管的地府,在此融合完善。

而自宋朝以来,人们凭借自己对阴曹地府的想象,在此处兴建起诸如鬼门关、奈何桥、望乡台等一系列传说中的建筑,也使得酆都成为名副其实的“鬼城”。

乾隆年间,当时的酆都县有个皂隶叫做丁恺,要连夜赶往夔州(今四川奉节)送个紧急文件,路过鬼门关的时候,看见道旁竟然竖着道石碑,上书“阴阳界”三字。

丁恺惊咦了一声,这条以往出酆都常走的路,什么时候多了座石碑?他凑近一看,顿时面露惊喜之色。

原来,丁恺虽然是个基层公务员,业余却是个书法发烧友,眼见这石碑上的字迹,银钩铁画,古朴肃然,似魏碑又似汉隶,仿佛蕴含着无穷的意境,他自然见猎心喜。

这一带古木参天,浊月残照,冷风飒飒,枝乱鸦鸣,平日就显得鬼气逼人,再加上这块莫名其妙的石碑,就更让人心中打怵,而他却浑若不觉,沉浸徜徉在书法的世界中,在那比比划划、观摩良久,不时还来回踱步、低头沉思,就这么不知不觉已经越过石碑,走出界外了!

待他心满意足、似有所得,再抬头想继续赶路时,突然头脑有点发懵。此刻周边景物已经完全变化,道路树木俱都不见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光秃秃一片,雾气蒙蒙!

我是谁?这是在哪? 丁恺有点慌了神,可绕了一大圈,根本找不到出路。冷静下来后,他想着夔州在西边,于是打起精神一路向西而去。

02 阴间遇亡妻

就这么走了大半夜,终于看见前面有处小庙,业已残破不堪,里面就供奉着一尊神像,早已土坯剥落,旁边还站着一个牛头恶鬼的雕像,布满灰尘、蛛网交缠。

丁恺看着这牛头鬼没来由鼻头一酸,喃喃自语道:“可怜我半生奔波,头发斑白,仍然是个撮尔小吏,为了送份文书落到如此境地,你在这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大家都是打工人的劳碌命呀。”

说完,他叹了口气,用衣袖当做抹布使唤,替那牛头鬼拂去灰尘蛛网,又细细擦拭干净,这才继续赶路。

就这么又走了有二里地,突然听见水声潺潺,就见一条长河横亘在前,河边似乎还有个人影。

丁恺大喜过望,总算碰见个活人了,他赶紧小跑过去,走近一看,原来是个妇人在河边洗菜,不过那菜甚为古怪,看起来枝叶环结,犹如一朵荷花,上面紫光流晕,感觉不是凡物。

妇人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顿时两个人就跟石化了一般,还是那妇人先开口,带着满面惊容道:“你怎么来这里了?这里可不是活人待的地方!”

原来,这妇人竟然是他过世多年的妻子!丁恺又惊又喜,结结巴巴将原委道来,又有点哽咽道:“你住在哪里?这些年你过得在怎么样?”

他妻子道:“我死后,嫁给了阎罗王下面一个小吏牛头鬼,现在,就住在这条大河西头槐树下。”

虽然如今已经阴阳两隔,可说道再嫁这事,不管是人是鬼还是觉得有点尴尬,丁恺转移话题道:“你洗的这是什么菜?怎么从来没见过。”

他妻子一捋头发道:“这是紫河车,也就是阳间所降胞胎。阎王把这事派给牛头,我平日没事就帮他忙。上面吩咐要洗十次的,孩子生来聪明俊秀、贵不可言;只洗两三次的,就是普通人家;如果不要求洗的,那就是昏愚秽浊之人。”

丁恺哦哦应声,随即有点恐慌道:“这么说来,我是来到了阴间?那你有办法送我回阳间吗?”

他妻子道:“这要回去跟让我老公想想办法。”

提到“老公”两个字,看着丁恺那尴尬的表情,她也自我解嘲般一笑道:“阳间我是你的老婆,阴间却是人家的鬼妻。现在要找阴间的老公帮阳间老公的忙,想想还觉得挺难开口的。”

03 好人有好报

丁恺也附和着搓了搓手,尴尬一笑。随即跟着他妻子去到她在阴间槐树下的家,两人谈谈此前往事,闲话些家常,同时他妻子也询问他阳间亲人的情况,好歹也是夫妻二十多年,两人很快也就如以往一般自然亲切了。

就在两人一会哭一会笑时,就听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丁恺一想到人家现任老公回来了,还是个牛头鬼,也不知是不是有点心虚,顿时吓得霍得起身,转头就往床底下钻去。

他妻子想说什么,最后也没说,当下一咬牙,先去开门。

就见牛头鬼进来,摘下牛头就扔在茶几上,原来只不过是一个牛头面具而已,里面眉目谈笑,就跟平常人一般无二。

他回来之后就嚷嚷着对妻子道:“老婆,有没有做好饭呀。今天可累死我了,阎王今天一连审了几十场大案子,我在旁边站得脚跟都酸痛了,所以今天你一定要让我喝上几杯。”

说着说着,突然牛头鬼眉头一皱,鼻子一抽,惊道:“咦?怎么有活人的气息?”当下一边闻着味,一边就要去找。

妻子知道反正也瞒不过去,当即抢先一步将丁恺从床底下拉出来,随即带着他一起朝着牛头鬼叩头,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道来,希望牛头鬼能帮丁恺回到阳间。

牛头鬼静静听完也不言语,只是盯着丁恺上下打量,看得丁恺背上直冒冷汗,妻子在一旁也有点忐忑不安。

过了半响,才听牛头鬼缓缓开口道:“原来是你。”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又听牛头鬼哈哈一笑,将两人扶起,随即拍了拍丁恺肩膀道:“放心吧,这个忙我帮了。倒并不是我老婆求我帮忙,而是你以前也帮过我,你不记得了?”

丁恺见这牛头鬼语气和善,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当下一拱手道:“这个?牛头兄,不知我们以前认识?”

牛头鬼道:“你来的时候经过一座破庙还记得不?我在庙里灰头土脸,就是你给我擦拭干净,让我清爽不少。”

说完又感慨道:“能这样做,可见是个好人呐!你放心吧,好人定有好报。明天我上班的时候,先去判官那里偷看一下生死簿,看看你阳数如何,只要不违反规定,到时候自然由我想办法。”

04 送你回阳间

当即招呼丁恺道:“来来,一起坐,来了就是客,老婆快去把饭菜端上来。”很快,妻子就将酒菜端上来,三人围在桌上喝酒聊天。

还别说,丁恺跟牛头鬼两个,虽然一个在阴间,一个在阳间,不过大家都是基层公务员,又娶过同一个老婆,竟然有不少话题,越聊越投机,菜都还没吃,桌上的酒倒是被两人干了一壶。

酒意上头,丁恺至此是彻底放松下来了,当下拿起筷子就要去夹块肉吃,牛头鬼跟他妻子慌忙起身按住他道:“在阴间喝喝鬼酒倒是无妨,可千万不能吃鬼肉,如果吃了,那真的就要留在这里了!”

丁恺听了一哆嗦,赶紧继续喝口酒压压惊。这一顿也算是宾主尽欢、其乐融融吧,等第二天一觉醒来,才知牛头鬼一早就上班去了。

待到天快黑的时候,牛头鬼下班回来,满面笑容地对丁恺道:“丁兄,可喜可贺呀!今天找机会我去查了下阴司的生死簿,你阳数未终。正好我跟人调班要了个去阳间出差的活,顺便就可以把你捎回阳间了。”

丁恺及他妻子听了都满面喜色,随即两人不自觉对视一眼,又都有点黯然,这次一别,就真的阴阳两隔,此生再无相见之日了。

牛头鬼看见眼里,也颇为感慨,于是又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丁恺道:“来都来了,这边也没什么好东西,就送你一场阳间富贵罢。”

丁恺将盒子打开,就见里面有一小块红色的肉,好像才刚割下来血迹未干,并且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腐臭味。

丁恺有点摸不着头脑道:“牛头兄,这?”

牛头鬼似乎就是为了看他这个表情,见此哈哈大笑道:“臭吧?臭就对了!这是河南富豪张老板背上的肉。他在阳间割韭菜割太狠了!不知道多少人因他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所以阎王派人将他抓来,用铁钩勾住他的背挂在铁锥山上,让他长点记性。不想大半夜皮肉溃烂,竟然被他逃走了。”

说到这,牛头鬼嘿嘿冷笑道:“魂是逃回去了,不过在阳间的肉身,现在就背上长疮流脓,阳间是无药可医的。”

随即,牛头鬼又拍了拍丁恺肩膀道:“丁兄,你回去后有空可以去趟河南,到时候将这块肉研碎敷在他背上疮处,他自然就好了,到时候他必然要重金酬谢你。”

丁恺听了,朝着牛头鬼深深拜,这哥们真是没话说!他将盖子阖上,郑重其事藏在怀里,随后两人就一同出关。

也不知道牛头鬼是怎么走得,反正很快就回到那块写着“阴阳界”的石碑旁。丁恺一脚迈过,转头刚想跟牛头鬼道个别,却已不见它的踪影,就连那块石碑也凭空消失了。举目四望,但见古木参天,景物依然,仍然是熟悉的道路,这才确信回到了阳间。

05 相逢会有时

这趟公差结束后,他转道去了趟河南,街头巷尾就听见大家在轰传议论,果然有位富豪张老板,听说背上长疮百治无效,整日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痛不欲生,仍然在四处延请名医,据最新消息,如果谁能治好他,赏金都飙到五百两黄金之巨了!

丁恺听了激动不已,后面他去到张府,依言将那块腐肉研碎敷在张老板背上,果然立竿见影,张老板立即就生龙活虎了,至于那五百两黄金,自然被丁恺轻轻松松收入囊中。

丁恺靠着这笔巨款,回去后就辞职不干,宅在家里当了个富家翁,每日就研究研究书法,还多了个研究鬼神志怪的爱好,直到年逾八十无疾而终。

也不知道他去世之后去到阴间,还能遇见他妻子和那牛头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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