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陶渊明·《读山海经·其十》

《山海经·海外西经》中说，刑天与黄帝争神，头都被砍断了，却仍然“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挥舞着斧头盾牌继续作战。

所谓头可断、血可流，革命精神不能丢！一直以来，刑天都是刚毅不屈的精神化身。

可有没有想过，传说并非空穴来风？也许，断头将军并非只是单纯的神话而已。

01 南阳保卫战

安史之乱初期，安禄山派麾下大将武令珣、毕思琛领兵攻略荆襄，大破山南节度使鲁炅五万精兵于滍水（即今河南鲁山沙河），鲁炅散兵退保南阳（今河南南阳）。

武令珣久攻南阳不下后，安禄山又调来骁将田承嗣继续围攻。

时颍川太守来瑱、襄阳太守魏仲犀合兵来救，结果先锋魏孟驯（魏仲犀之弟）才至明府桥，见敌军声势浩大，竟引兵不战而走，南阳彻底成了一座孤城。

南阳前后被围长达一年之久，期间悲壮惨烈之处不亚于张巡之守睢阳。

根据《新唐书·卷一百四十七》记载，城中很快就粮尽乏食，一斗米能卖到五十千，一只老鼠能卖到四百，饿死者相枕藉。在这种情况下，南阳守军仍然“昼夜战，人至相食”。

可惜终究无力回天，不然也没有后面张巡、许远什么事了。

唐肃宗至德二年（757年）五月，鲁炅率领部队突围南走襄阳。田承嗣衔尾追击，唐军且战且走，“殊死战二日，斩获甚众”，叛军才无力追赶。

而就在这两天惨烈的突围战中，发生了一桩堪称奇迹的事。

02 将军阵上死

当时鲁炅麾下有员骁将，乃出身太原王氏的王穆。

突围的时候，军马溃散，而王穆长得容貌雄壮、高大魁伟，就连坐骑都比别人大一圈，立功心切的叛军纷纷瞄上了他，犹如一群鬣狗猎捕雄狮。

王穆左冲右突，不知道杀了多少追兵，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南阳城都没有死，更不能死在这里，一定要冲出去！

正当他面前为之一空，找个机会喘口气的时候，突然有个叛军从后疾驰而至，一剑就斩在王穆后颈上。

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栽于马下，那叛军大喜，正要取其首级回去领功时，斜刺里又冲来几个唐军将其射杀。

其中有人认出王穆，惊疑道：“这不是王将军！”下马细看，就见王穆脖子几乎都从后面被那一剑给砍断了，只有喉咙管那里黏搭着一层皮还连着脑袋，血流汩汩。

几人叹了口气，王将军是彻底没救了。他们眼见后面又有追兵，当即调转马头继续亡命。

03 扶着脑袋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片战场已不见活人，唯有尸首枕叠，无主战马乱走。

王穆突然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随即就摇摇晃晃往前走去。过了有一顿饭的功夫，他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为什么自己的视线能正对着肚挤眼？

至此，他才察觉到，自己的头都快被人砍掉了，就这么挂垂在自己胸前晃荡。

王穆心中长叹：“难不成，我终究还是死了吗？”

随后又发现，突围前咀嚼的一些草根汁液混着胃酸，正从颈脖子断处流得全身都是。他努力睁眼，两手用力将自己的头扶起，安回颈脖子上。

那过程有多痛苦就不消说了，只是边走边在心里喃喃念叨：“好了，头回来了……”

谁知没走几步，那头又垂落胸前，顿时剧痛传来，他两眼一黑又栽倒在地。

过了许久，王穆才醒了过来。他坐在地上，将头又安回脖子上，为了不让它再掉落，他将自己的头发绑在自己两边胳膊上，这才慢慢坐了起来。

这下脑袋总算不会再掉下去了！王穆此时业已清醒不少，心中唯有苦笑，我这般模样到底是死是活？

只要人没死，那就继续走！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惊觉自己的战马竟然一直默默跟身后。王穆感动的眼角噙泪，他刚想伸出左手去扶住马，左边胳膊的头发就解开了，他的头又是一歪，掉在了怀中。王穆再次一声不吭，噗通一声就倒在地上。

等到大半夜，他才苏醒过来，随即如法炮制，将头发绑好扶正脑袋，心中想着，现在胳膊不能动，看来只有马儿趴下来自己才能骑上去了。

还没等他说出口，马儿忽然就横着趴在他面前，王穆这才上了马。马儿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就这么载着王穆一直往东南方向走。

04 大难终不死

他一边用两手撑住脸颊，就这么晃晃悠悠走了将近四十多里地。幸而，终于遇上一路寻来的麾下十几个亲兵，他们见了王穆且惊且喜，赶紧将他抬扶到附近一个村子。

此地距离叛军大营不过三十四里地，还在外出不时游弋，村中百姓哪敢收容这群败军？更何况，这些败军的首领，竟然还是一个颈脖子被砍，得头绑手扶才不会让头掉下来的怪物！

王穆以目示意拦下愤怒的亲兵，谁让咋们还是官军呢？

当下，他在亲兵的簇拥搀扶下，继续往东南而走，后面终于赶上了大部队到了襄阳。

王穆就此在襄阳城中养伤，过了二百多天竟然愈合了！

他的断颈处长出一圈跟手指头粗细的肉，或者说是疤痕。美中不足的是，头有点小小偏移，成了个歪脖子。不过经此大难竟能不死，足以称得上是人间奇迹了！

南阳坚守，鲁炅虽然战败，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消耗与战斗，叛军也无力南侵，因此朝廷为表彰他的大功，封其为岐国公、实封二百户。

王穆痊愈后，心情大好的鲁炅以他本就出身太原王氏这等高门大族，而且身殉王事，所以让他差摄南阳县令。

不久鲁炅又向朝廷奏请他为叶县县令，过了一年多，王穆被迁为临汝县令。任期满后，他又摄枣阳县令，直到死于任上。

唐朝县令三到五年一任，大致估摸一下，断了头的王穆将军，竟然又活了将近十年时间才死！

王穆断颈复生的事情轰传天下，而在南阳之战同一年登第的新科进士戴孚，自然也听闻了这件离奇的大新闻，后面还将此事记载在他的《广异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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