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宰相牛僧孺所著的《玄怪录》中,有一篇令人不敢细想的故事叫做《古元之》。
里面描述了一个比桃花源还桃花源的神奇国度:和神国,这里无忧无虑、无病无灾,一切都看似完美却又让人充满绝望,堪比一个神魔养殖场!
话说当时有个人叫做古元之,突发暴疾,全身冰冷僵硬,气息全无。家人正要把他抬进棺材,他却突然苏醒过来。醒来后,古元之就跟家人讲述了一段不可思议的经历。
一:老祖宗召唤
据他所说,当他昏死过去时,突然感觉被一盆冷水泼醒。他睁眼一看,就见有个人站在他面前,衣冠俨然,绛裳霓帔,仪容甚伟,犹如降临人间的神袛。
那人看着古元之道:“吾乃古弼,是你的远祖。我正要去和神国,没人抬行李打打杂,所以把你找来。”
说完也不管古元之愿不愿意,就让他背起一个有二三十斤重的大包袱,又塞给他一根一丈二尺长的竹竿,让他骑着马跟在后面。
好歹也是自己的老祖宗,权当尊老爱幼了。古元之骑着马,连个屁也不敢放。
说是骑马,却跟坐滑翔机一样,这马轻飘飘的随风飞驰,好像纸片做的。就这么一路往西南方向而去,大半时间都是在空中飞行。
也不知道走了多少里路,无数河山都被抛在身后,就在他刚适应这种状态,这马就突然落到了地上,原来是已经到了地头了,老祖宗口中的和神国。
接下来,古弼可能要忙着去办入住手续,好多天都没见了人影。留下古元之一个人,闲得无聊到处乱逛,没事逮着路人聊天胡侃,摸清楚情况后,他被这个神奇的国度震惊得无以复加。
二:震撼和神国
首先,是这里的自然环境。
这里完全看不到高山,只有一望无际的平原,青绿的芳草犹如地毯连着天际,空气中充满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在平原上唯有一些十几丈高的山坡错落有致,与其说是山坡,倒更像是庭院里坟起的苗圃,上面铺满了翡翠般碧绿的石头,石头缝隙间长着五颜六色的奇花异草,各种珍禽在其中婉转啼鸣。
除了这些珍禽,什么老鹰、乌鸦、蝙蝠、猫头鹰等天上飞的都没有。
地上不要说有什么豺、狼、虎、豹等噬人野兽,就连猫、鼠、猪、狗之类的家畜动物也看不见,甚至就连蚊子、苍蝇、蚂蚁、毒蛇、蜈蚣、蜘蛛等等蚊虫鼠蚁都统统绝迹。
山顶上都十分平坦,每个山顶都有两三百道清泉从石缝中流淌到山下。
这里的原野中没有任何杂树,全都是相思、石榴等果树,上面果实累累,鲜艳欲滴,掩映在一丛丛碧绿的树叶中。
这些果树都自然而然的花开花落,一年四季都能结出新果,让人都察觉不到,看起来就好像永不凋零。
其次,就是这里的天气。
这里没有严寒酷暑,也从来没有急风暴雨,一年四季都是和风吹拂,所有的日子都犹如人间四月天。
就连下雨也是每十天降一次,而且必定是在夜间,津润条畅,绝不会有什么水涝旱灾。
再说说,这里人民的衣食住行。
吃的方面,完全不用操心。
这里的田地肥沃湿润,连杂草都不长,完全不用人去辛劳耕种、费心打理,就自然而然长满了密密麻麻人高的大葫芦,葫芦里面装满了稻梁麦黍稷等五谷杂粮。
所以这里的人民从来不储存粮食,谁想吃就去地里拿,而且吃起来特别的香甜,远胜过人间的稻米。
这里的人也从来不种菜,田畔的菜地也是自生自长,随便采撷。更棒的是,这里就每十亩地还有一口泉,泉里全是酒,不啻琼浆玉露。
关键他们吃的也不多,这里人每天中午才吃一顿饭,其他时间就在路边摘摘水果,走到泉边喝点酒水。
吃下去的东西也不知道消化到哪里去了,就连上厕所也省了,所以这里找不到一间厕所。
穿的方面,更是小意思。
这里有一种彩丝树,每年树上就会长出五颜六色的丝布,缠绕在树干上满满当当,简直就是天然的绸缎。
大家一不用养蚕,二不用织布,想穿什么衣服,自己去树上挑自己喜欢的颜色,拿回去裁剪一番就行。
至于出行和住宿,完全堪称豪华。
人人都有套豪华大别墅,大别墅里还配置了仆人婢女,这些奴婢还个个乖巧听话,善解人意,对工作也尽心尽力,都不用主人说,一切都料理的妥妥当当。
前面说了,这个国度基本都没有家畜,唯一的家畜就是马,这当然就是给大家当出行坐骑的。
这些马都不用关在马厩里,也不用喂草料,反正外面大片的草地,自己游荡在外面就行了。
一只只长得膘肥体壮却又温良驯服,要骑就唤来,骑完就自己爱去哪去哪,从来没有人管它们,比共享单车还方便。
再说到这里的居民。
这个国度里,所有人的高矮美丑都一样,所以没人想着化妆打扮,也因此没有什么羡慕嫉妒恨。
每一对夫妻都很标准的生下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邻居之间世世代代通婚。女孩子一到及笄(十五岁)之年就出嫁,男孩子一到二十岁就娶妻。
这里人的寿命都是一百二十岁,一辈子都不会生病,什么夭亡、耳聋、哑吧、瞎眼、跛腿的事,根本没有概念。
百岁以下的人还知道自己的年龄,至于百岁以上的人,他自己包括身边人都好像被记忆消除了一样,不知道有多大。
反正只要寿数到了,这人就会突然消失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的家人亲友也很快就把他遗忘,所以也从来没有忧愁悲伤。
这个国度的人每天唯一干的事,就是出去遛弯,饿了摘点果子吃,泉边喝点酒,反正怎么喝也喝不醉。
最后,说到这里的社会制度。
这里从皇帝到文武百官无一不备,可却没有任何公务可干。
你想呀,所有人都亲如一家,人人都聪明贤德,大家都不用学习、上班、做生意,不要说赚钱,这个地方连钱都没有,自然什么纷争都没了,你让官员干什么?
就连这里的皇帝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特殊,真正做到了人人平等,皇帝也不过是一份普通的官职,因为这里从来没有任何官员的升降处分之类的事需要他去处理。
三:神魔养殖场
乍看起来,简直就是完美国度,不要说是桃花源,即便是天国仙庭也不过如此吧。
这里四季温暖如春,人人丰衣足食,不用工作,没有病痛,不用操心婚丧嫁娶,每个人都无忧无虑以终天年。
可细思却令人毛骨悚然,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如此扭曲及不自然,处处透着人为干预的痕迹,简直就好像某个不可知的存在,人为建造的一个神魔养殖场!
最最不可思议,也是最大的破绽的是:
既然已经物质极度丰富,能够满足所有人的需求,人民的道德水平也非常高,如此和谐友爱充满幸福,那为什么还有君主官员?他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还有就是,在如此幸福美满的国度,又哪里来的奴仆婢女?难道有些人天生穷命,来到这个和神国不想着去享福,偏要去伺候人才会舒坦?
这完全就是外力强行嫁接进来的制度呀,从这个角度去想,所谓完美的和神国,与我们人类的养殖场有什么区别?
在这个空间里温度恒定,那一个个山坡仿似人工造景,定期给植被浇水(下雨)、原野中、田地里,那些食物泉水就好像一个个食槽,饿了就自己去觅食。
年龄到了后,就集中让临近笼子里的两家年轻人配种繁殖。在某个存在的精心照顾下,这些人类品质相近,就连生多少孩子都定好了。
他们不需要工作,甚至不需要思考,每天唯一的娱乐就是家附近的公园遛弯。
所有人吃了睡、睡了吃,无病无灾活到一百二十岁,然后就被某种力量抓走出栏了。
最为恐怖的是,很可能这些人的记忆和神智都被处理过,就像养的公猪都要先骟了一样,如此才能没有嗜欲爱憎,让养殖流程这么顺顺利利地重复下去。
甚至就连亲人去世(出栏),即便是子女都会立刻将其遗忘,就连悲伤哭泣的机会都被剥夺了,就这么继续无知无觉的快乐下去。
世世代代如此,千千万万年如此,犹如一潭死水,没有任何变化。
这就好像韩剧《Missing:他们存在过》里面那一个个鬼魂聚集的村庄,每个人都能吃好喝好,环境优美,只需要等到主角发现他们在人间的尸体,就会突然消失。
四:存在的意义
再想下去,无论是佛教的极乐世界、基督教的天堂,还是此前的天下大同,后世的马恩,包括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以及这个比桃花源还桃花源的和神国,在所有的描述里,这些世界都是无病无灾,不用工作、不用努力,没有七情六欲,忘记了亲人,没有哀伤,甚至就连排泄都没有……
那这样的世界,体验一把也就够了,真要永远保持这种状态,十年,百年……甚至永生,如果这一切就是我们的终极的幻想,努力的尽头,那我们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古元之,在过了那个新鲜劲之后,不知为何浑身有点发冷,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幸而,他那老祖宗终于忙完回来了,却没有想象中的欢欣喜悦,只是一脸耐人寻味的表情道:“这里就是和神国了,见识了一番如何?在这里虽然比不得真正的神仙,可至少风俗不恶。估计以后也没机会再找你帮忙了,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说罢就让古元之陪他喝酒,两人喝得酩酊大醉,等到古元之醒来时,业已死而复生了。
醒来后的古元之,从此之后就将人间世事看得越来越淡漠,就连读书当官也提不起任何劲头,而是整日游行山水之间,自号知和子。有次出去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但愿如叔本华所说,人生犹如钟摆。我们还是不要停留在那个和谐美满的中间态吧,毕竟人生充满酸甜苦辣,即便有痛苦还有遗憾,至少能证明,我们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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