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年间,上饶鄱阳两个孩子走失遇害,县令梦中缉凶

野狐奇谈 2023-01-15 11:00:20
光绪四年(1878年),长江水师提督兼兵部右侍郎、湘军名将彭玉麟巡视长江防务至饶州府鄱阳县(今江西上饶鄱阳),遇上百姓冲撞行署上访喊冤。

原来是两个孩子、一对亲兄弟殒命荒山,案子却久悬未决。彭玉麟虽为封疆大吏,长江沿岸军政一把抓,可这种地方刑事案件,自然还是发回饶州府让地方官审理。

到了光绪六年(1880年)夏天,彭玉麟再次来到江西视察工作,当时诸多官员都在滕王阁迎候,顺便要为彭玉麟接风洗尘。

没想到,两年前的苦主、两个孩子的亲生母亲又拦路哭诉,就在侍卫要将她驱逐时,这位母亲决然之下竟投江自尽。

这是以死明志呀!彭玉麟赶紧令人将其救起,接下了她的状子。接风宴自然也被搅黄了,一众官员讪讪而退。

彭帅也有点恼火,就这么桩案子,两年下来,地方官竟然还是没有决断,当即直接就去找了江西巡抚。

有国家部委级高官加江西省委书记亲自督办,下面的官员自然压力山大。这压力一层层传导下去,最终就落在新任的鄱阳县令汪以诚身上。

可怜汪县令刚刚走马上任,就摊上个这么桩棘手的事情,什么体察民情、视察工作之类的都顾不得了,首要任务就要找来卷宗,要尽快把这桩悬案给处理掉,不然乌纱帽可就不稳了。

01 再穷也要回家过年

原来,当时江西饶州府鄱阳县,有个百姓叫作叶佐恩,娶了个寡妇陈氏,生下两个儿子,大的叫福来,小的叫福得。

叶佐恩死后,陈氏又招赘了个老公,叫做严磨生,两口子在叶家住了五年后,严磨生才带着老婆孩子回到在车马湖(原文为车门湖,应为讹误)的严家。

因为两个儿子都还姓叶,叶佐恩留下的两亩田地,自也仍归严磨生耕种。可惜鄱阳常水涝成灾,仅有的两亩田地也常颗粒无收,是以家里异常贫困,缺衣少食。

为了减轻负担,两个儿子小小年纪,就被送到离家四十里开外的坑下村打工赚钱。

老大福来才九岁,在徐茂拐子家做了个裁缝学徒,每年还有三千四百个铜钱;老二福得,在刘光裕家给人放放牛,有口饭吃就成。

光绪三年(1877年)农历十二月二十五日,眼瞅着马上大年三十了,严磨生就赶去坑下村,要把福来、福得两兄弟接回车马湖,再穷,一家人也要齐齐整整过个年不是?

在坑下村住了一晚后,二十六日一早起来,父子三人随便吃点东西就出发了。老大福来背着个蓝色布袋,里面有裁缝徐师傅给的一个大洋、数千铜钱,这就是一年的工资了。老二夫福得背着个白布袋,虽然没有工钱,可快过年了,刘东家还是给他装了数升大米。

02 鸳鸯坽走失兄弟俩

结果走到中午,突然天降寒雨,父子三人就找了个路边亭子避避雨。可能由于冬雨刺骨,严磨生癫痫的老毛病感觉就要发作了。

适逢有个熟人叫做雷细毛的,挑着两个箩筐也来这里避雨。此人也是刘光裕家的佣人,又是车马湖的老乡,这不老板放年假,也着急往家赶。

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儿子们看见自己发病的样子,等雨稍小一点,严磨生就让两个儿子跟着雷细毛先走,自己就留在亭子里等身体好点再走。

结果,走到鸳鸯坽(原文为鸳鸯岭,应为讹误)时,雷细毛临时有事,就让两个孩子在这里等他们老爹,自己就先走了。

严磨生呢,躺在亭子里哼哼唧唧,等到天快黑的时候,才感觉好了点。这个时候雨也不下了,耽误了这么久,估摸着两个儿子应该都到家了,当即就抄了条险恶近道继续赶路。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到家一问,才知道两个儿子竟然还没有回来。严磨生想着,可能被雷细毛带回家了吧,也不甚担心,两口子洗洗就睡了。

待到第二日,跑去雷细毛家一问,才知道他早就在鸳鸯坽跟两个孩子分手了!严磨生两口子也顾不得骂人,赶紧去鸳鸯坽四处打听,结果没有人见过兄弟俩!

03 失之交臂终闻噩耗

两口子急得不行,又继续沿路打听,终于在上湾林(今鄱阳上湾)遇见个叫欧阳六毛的,说就是今天,碰到两个孩子问怎么去车马湖,他就给他们指了路。

严磨生跟老婆陈氏大喜,上湾林距离车马湖也就四五里路了,说不定两兄弟已经回家了。当即赶紧往家里赶,可家里还是悄没声息,哥俩还是没有回来。

惊惶之下,只能又回到上湾林打听,果然又打听个消息,路边有个叫汪同兴的布店老板,说也是今天,碰见两个孩子因为饥饿跟他要点吃的,他看两个孩子可怜,就留他们吃了顿饭,至于吃完后,两兄弟去哪了,汪老板也不知道。

此刻陈氏已经眼泪汪汪,当即不死心追问道,还有没有见过的人。汪老板仔细想了想,当即道:“当时店里还来了个叫做欧阳发仂的人,两个孩子走出去,他也跟着出去了,或许他看见两兄弟往哪里走的。”

可严磨生跟陈氏找到欧阳发仂,他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说自己当时从店里出来就直接回家了,根本没留意。

至此,两个孩子就踪影全无。

等到第二日,也即农历十二月二十八日,噩耗终于传来,有人在距离上湾林不到两三里的陈家山(原文为陈公坂)见到两个孩子的尸体。

两口子疯了一样赶去,果然是他们的两个儿子!

可怜老大福来,腮帮子、耳朵一片血肉模糊,咽喉上赫然有深深的掐痕,已经变得青紫一片。老二福得腰部一片青紫,早就没了气息。两个孩子随身带着的,装着铜钱和大米的蓝色、白色布袋钱就那么随意落在地上。

04 众说纷纭竟成悬案

看着眼前这幕惨剧,听着陈氏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围观的人也俱都摇头叹息,在那里议论纷纷。

有人说,凶手必然就是那欧阳发仂,也就他最后见过孩子,又跟着孩子出去。还有人说,上湾林这带,有个混混叫做欧阳丝林的,平日就偷鸡摸狗、劣迹斑斑,保不齐就是他干的。

严磨生跟陈氏悲痛之下,当即就跑去县里告官,状告欧阳发仂、欧阳丝林杀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而两个孩子的亲生父亲叶佐恩家,虽然叶佐恩死了,可还有不少叔伯兄弟,听了这件惨事,叶氏族人也聚众商议道:

凶手必然是孩子的继父严磨生,看看他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哪有当爹的,就这么让两个孩子跟别人走几十里地回家?为什么偏偏那个时候他就犯病了?为什么后面又要抄近道直接回去?

再说两个孩子,人家图你啥?如果是人贩子,自然将他们拐走了,又怎么会杀了他们?如果是看上孩子布袋里的钱和米,又为什么人杀了,钱米却仍在地上?

定然是严磨生贪图孩子亲身父亲留下的两亩田地,所以故意将两个孩子给杀了!

当即叶氏族人个个义愤填膺,也派人去县里告官,状告孩子的继父严磨生,贪图叶家田地,杀害两个继子!

古代侦查技术落后,又没有天网监控,很多时候破案纯粹靠推理。若是什么奸情出人命之类的也就罢了,若是遇上所谓的激情犯罪,没啥缘由的过路杀人,那就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

不过按照推理来说,孩子的继父严磨生当然也有嫌疑,并且嫌疑更大!

当时的鄱阳县令一声令下,就将严磨生、欧阳发仂、欧阳丝林都抓了起来,严刑拷打一番,就看谁撑不住。没想到这三个人还都嘴挺硬,怎么用刑也只是不停喊冤。

鄱阳县令就有点黔驴技穷了,案子就这么搁置下来。

05 新任县令压力山大

直到两年前,严家和叶家竟然冲撞官署,去找长江水师提督彭玉麟越级上访,幸好,彭公又将案子发回饶州府,饶州府自然又发回了鄱阳县。

鄱阳县令好不恼火,当下又好好收拾了他们一番。不过这事还是惊动了省里,省里的官员审讯后,还别说,还是叶家人说的感觉更有道理:

孩子死了,米粮都在,既不是人贩子也不是打劫,也就严磨生动机大!

当下又将严磨生提到南昌单独关押审问,可严磨生还是死鸭子嘴硬,就是不松口,以致案子就快成了悬案。

就这么又过了两年,痛失两个孩子、老公严磨生也被羁押狱中的陈氏,豁出一条性命,终于在滕王阁堵着了彭公,彭公又直接找了江西巡抚,事情是越闹越大了!

这案子棘手呀!

新任鄱阳县令汪以诚翻完卷宗,不禁有点羡慕自己的前任,丢下个这么个烫手山芋,总算得到解脱了。

当时涉案人犯,除了孩子的继父严磨生被提到南昌去了之外,欧阳发仂、欧阳丝林都还羁押在鄱阳监狱之中。

汪县令想了很久,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叮嘱狱吏,密切监视两人的一举一动。

06 弄假成真锁定真凶

是年五月,事情终于迎来了转机!

原来,陈氏怒闯滕王阁的事已经传遍江西,近日更有民间传言,彭公惦记着这事,到时必定要来鄱阳县亲断冤狱。

这风言风语说得有鼻子有眼,传到汪县令耳朵里,把他吓得腿都有点软了。正当他纠结不已时,狱吏那边跑来汇报说,关在监狱中的欧阳发仂终于有了动静,好几次不经意地想跟狱卒打听彭玉麟什么时候到的消息。

汪县令听了顿时突然眼前一亮,并且更妙的是,到了五月十六日,彭玉麟竟然真地驾临鄱阳县!

原来,当时饶州府浮梁县出了一桩案子。有个叫沈可发的,私刻印章、伪造公文,说自己曾是彭玉麟麾下的亲兵,门路通天,到处招摇诈骗。

你说你冒充谁不好,冒充天天在长江沿岸打转的彭玉麟?这不是寿星公上吊,找死吗?彭玉麟听了,当即怒火冲天,亲自来到鄱阳县提审这个沈可发。一审就知道是个冒牌货,当即以军法斩了他。

狱吏也立即向汪县令汇报,说这个欧阳发仂听说沈可发被斩首后,竟然吓得晚上开始说梦话,夜半无人在那呓语:“不好了,不好了……”

汪县令大喜,至此断定,荒山双尸案真正的凶手,必然就是这个欧阳发仂无疑了!

07 县令托梦城隍断案

第二日,他便让人押着监狱中的死刑犯跑去城隍庙开审。

那汪县令道:“昨晚本官做了个梦,梦见到了一处地方,”

说到这,当即详细描绘了一下陈家山小兄弟俩案发现场的地形景物,随即接着说道:“你说奇不奇怪,到了那里就闻到一股尸臭,却没有看见尸体,只有一个人趴在那里,本官凑过去一看,竟然是……”

说罢,他指着欧阳发仂突然厉声道:“就是你,欧阳发仂!就是你杀了那两个孩子,城隍爷昨晚已经托梦告诉我了!你必死无疑!”

欧阳发仂听罢,死死抿住嘴巴一言不发,可是脸色大变,额头冒出了冷汗。

汪县令心里呵呵冷笑,也不追问。次日又在城隍庙开审,一众囚犯都跪地嚎哭,祈求神明昭雪,唯有欧阳发仂仍是不吭声。

汪县令还真就跟他耗上了,就这么一直在城隍庙搞到大半夜,众多囚犯都扛不住睡得横七竖八,欧阳发仂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城隍显灵,还是气氛烘托到这了,欧阳发仂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发狂一般大喊道:“我不敢欺骗神明,我招了,我招了!”

随即,就见他汗出如浆,整个人犹如虚脱一般,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罪行在城隍庙道出。

08 离家咫尺魂断荒山

原来,从鸳鸯坽到车马湖还有近三十里地,光绪三年(1877年)农历十二月二十六日那天晚上,两个孩子苦等继父严磨生一直没有等到,兄弟俩就在鸳鸯坽的土地庙里,蜷缩着凑合了一晚,第二天继续赶路。

走到上林湾的时候,就碰到欧阳六毛,孩子们向他问路,随即往前走又碰到了汪同兴,在他的布店里吃了顿饱饭,就要继续往家里走。

而当时在店里的欧阳发仂,见两个孩子孤苦伶仃,恶念顿起,想着将他们给拐卖掉。当即尾随出来后,故意绕了个弯,追上两个孩子,嘴上说着要领他们回车马湖,实际上却把他们领到自己家。

他又哄骗两个孩子在附近的土窝棚住了一晚,即便欧阳发仂的家人也不知道。等到农历十二月二十八日,天亮了才带着两个孩子上路。

走到陈家山的时候,已经距离车马湖很近了。九岁的老大福来走到山上,已经能够望见自己家的村子,当即不肯再跟欧阳发仂一起走了。

欧阳发仂就拖拽着他走,福来就大骂,欧阳发仂恼羞成怒之下,狂殴福来头面,随即又掐着福来脖子,竟然就这么生生将他掐死。

老二福得吓得边走边喊:“有人杀了我哥哥了……” 欧阳发仂追上去一脚踹中福得腰部,可怜小福得的肾脏就这么被踢得破裂,当场就死了。

欧阳发仂看见掉在地上的装着钱、米的蓝白两个布袋也不敢拿,知道这次事情大了,怕被人循迹抓到自己,就弃之不顾仓皇下山回家了。

09 时移世易难在尽心

欧阳发仂招供后,汪县令欣喜若狂。此刻彭玉麟斩了那个诈骗犯后,早已乘船走人,去往江苏镇江焦山的自然庵暂住。

汪县令强忍着激动,立马将案件详情写了封信,派人星夜骑马送信到自然庵,欲向彭玉麟邀功。

果然,彭玉麟读到这封信的时候,也是狂喜,当即亲笔在上面批复道:

“数年郁结,为之顿释。望空遥拜,为两冤魂叩谢贤令君。天下多覆盆,而有司安得如此尽心欤又不禁感慨系之。”

也是在这一年,彭玉麟去苏州好友兼亲家俞樾家,将这桩案子的头尾详细跟他说了,俞樾因此将这桩案子记录在《右馆仙台笔记》中。

可惜上饶铅山的事情还没有眉目,若是有彭玉麟、江西巡抚发力,再有汪县令这等立功心切的县令,或许方能揭示案件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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