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嫉妒我得了第一名，在家里闹自杀。
妈妈赶到后，不由分说打了我一巴掌，并将我带回来的奖状撕的粉碎，［你让让你妹妹怎么了？］
我扯着流血的嘴角苦笑。
让让她是吗？
放心，很快就不会有人阻挡她了。
因为我被确诊癌症了。
一
［有必要吗？！］
妈妈站在我面前，不由分说地从我手上把那张奖状抢过去。
她皱着眉头，看着那张满是褶皱的奖状，眼神狠厉地看向我：［就为了这个？］
旋即，她发疯似的，把奖状撕成碎片，撒在地上。
我抬起眼睛茫然地看向她。
［你还用这种眼神看我？］她抬手甩了我一巴掌：［你妹妹要是真有个好歹，你看我不打死你！］
我被她打懵了，眼神呆滞，直到感受到那温热，又带着腥味的液体流进我嘴里时，我才知道。
我流鼻血了。
而她压根没看一眼，甚至还被逼疯了似的：［你难道就不能让让你妹妹吗？］
忽然，楼上传来爸爸的喊声：［你管她做什么？安安都晕过去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妈妈头也不回，一路跑上二楼。
我只能扯着流血的嘴角苦笑。
手中还攥着奖状边角碎片。
那一巴掌火辣辣的，让我的眼泪直流。
可她们只看到了在天花板上挂着一缕白布，哭喊着要闹自杀的妹妹。
我低头看着这张碎片，心里说不出来的感受。
曾经，我以为，只要我考好了，爸爸妈妈就能多看我一眼。
我抬头望向二楼妹妹的卧室，哭闹声已经停止了，整个别墅，只有妹妹房间的嬉笑声。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好像是阴沟里的老鼠，透过铁栅栏，窥看别人的幸福。
可明明，我也是爸妈的女儿。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三口之家成了四口，最后却又回到了三口。
大概是三年前妹妹确诊抑郁症的时候吧。
刚开始妹妹只是因为年幼，被父母喜爱，但从不至于太过偏心。
可当医生告诉母亲，妹妹得了轻度抑郁。
在爸妈的心里，那根天枰早就倾斜了。
甚至不复存在了。
我也不再拥有父母的关爱，甚至生日，都会被遗忘。
我时常看着笔记本上我写下的我的名字，沈念安，妈妈说，这是祈祷平安。
可后来，妹妹的名字改成了沈安安。
妈妈说，就当是我在祈祷妹妹平安。
而这一切，是因为妹妹的抑郁症。
我伸手触摸着血液的粘糊感，低头发现地上已经滴了好几滴。
紧接着，大脑传来一阵眩晕。
再后来就没有意识了。
二
醒来时，已经天黑了。
我摸索着楼梯上楼，却发现二楼空无一人。
准确来说，整个房子都没有人。
我坐在阁楼上的小房间里，打开手机，妹妹更新了朋友圈，是爸爸妈妈在医院的病床边，给她削苹果皮。
她配文：原本以为自己丧失了整个世界，可回头，却发现还有爸爸妈妈。
我突然有些心梗。
没一会儿，血又开始流着，我只能到洗手间清洗。
洗漱台前，我看向那张满是血污，右侧红肿的脸。
为了消肿，我只好去冰箱翻冰块。
却看见了一个蛋糕，很漂亮，是小仙女的样子。
上面点缀着草莓，下面放了一块很小的明信片，写着：宝贝，上次爸妈忘了你的生日，这次给你补上，希望安安平安快乐。
我一下子顿住了。
没想到，爸妈还能记住我的生日，也还记得，我最喜欢吃草莓。
眼眶一瞬间被泪水吞没，冰块还没敷上脸，我却奇迹的不再感觉到疼了。
那一刻，喜悦难以言喻。
我也清楚，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发芽。
那一夜，我激动的睡不着。
我时刻想着，他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把这个蛋糕给我。
会在放学时，妈妈拉着我的手跟我说有个惊喜，然后爸爸把蛋糕拿到我的面前吗？
还是妈妈把我的眼睛蒙上，告诉我有一个惊喜，然后爸爸和妹妹在桌上插好蛋糕蜡烛吗？
或许，妈妈会跟我说，对不起安安，都是妈妈的错，妈妈不该打你的。
我带着美梦，一直到放学后，爸妈回来了，妹妹并没有回来。
可他们却都在围着厨房转。
我悄悄跑到厨房打开冰箱。
幸好，蛋糕还在。
我期待着他们这个惊喜，却到吃完饭，他们都没提过。
我有些失望，妈妈却走过来，指挥道：［念安，你把碗洗了，我和你爸今晚上要去看妹妹。］
要走吗？我殷切期待着他们会说蛋糕的事，直到他们把大门关上，都没有说过一句。
我彻底失望了。
三
把碗洗了以后，我爬上阁楼的床上睡觉。
阁楼的床很不舒服，是硬床，甚至不牢固，随便翻个身就会咯吱咯吱响。
回想起妹妹的奢华公主房，我突然有些感慨，好像我前十几年的人生，都在让着妹妹。
或许是有些难过，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我无聊的刷着手机，忽然想看看妹妹的朋友圈。
果然，又更新了。
只不过这次，让我的心彻底破碎。
她发了一张蛋糕的照片，配文：没想到爸妈还能记得上一次他们错过了我的生日，还给我补上了生日蛋糕！
我看着照片上那个被草莓覆盖，有着小仙女的蛋糕。
我跑下楼，着急忙慌的打开冰箱，看到那个蛋糕不见了时，我才清楚的意识到，我到底有多蠢。
我才想起来，妈妈对我永远是念安，安安是妹妹的专属称呼。
那一刻，我发誓，我再也不喜欢吃草莓了。
我麻木的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回阁楼，慢慢地，无力的躺在床上。
身上蚀骨一般的疼痛让我暂时忘记了情绪。
大概是太痛了，我很久都没睡着，也好久好久都没醒过来。
睡了很久，做了一个非常漫长的梦。
梦里，我告诉爸爸妈妈，我不想成为他们的女儿了。
第二天上学，不出意外的，我迟到了。
正好碰上体育课，老师罚我站在操场上，太阳太烈了，还没几分钟，我就感觉到头一阵眩晕。
再后来，我又失去意识了。
醒来时，躺在学校的医务室里。
爸爸妈妈坐在床边，一脸愁容，尤其是妈妈：［怎么安安才刚好，她又出事？］
爸爸在一边安抚着妈妈：［这有什么办法，谁叫她不好好锻炼，这么点太阳就倒下去了。］
这些话像是银针一样扎在我心里。
明明是他们在我小时候为了上班，为了照顾妹妹，早上没办法做饭，才导致我低血糖的。
为什么全都怪在我头上了？
虽然很不情愿，但我还是睁开了眼，爸妈看到后，丝毫没有开心。
尤其是妈妈。
［你知道我们很忙，你还要闹成这样吗？］
她不分青红皂白地开始骂我：［只是低血糖晕倒，你就让你的老师疯狂给我们打电话。］
［明明安安就那么乖巧懂事，怎么你就这么娇纵了？］
她那些话，字字句句，让我坠入冰窖。
明明妹妹只是闹自杀，一点事都没有，他们都宁愿请假也要陪着妹妹，可对我，就是时间弥足珍贵。
太可笑了。
我都那么学着怎么懂事了，可他们仍然觉得，我不听话。
我扭过头不愿意看他们。
[你还发脾气了？]妈妈怒地站了起来，指着我就骂：[你知道我和你爸为了来看你向公司请假要扣多少钱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
我只觉得心里酸涩，可丝毫没有情绪，只是背过身，不愿意看见她。
其实，我看着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准确来说，是想说的太多了，不知从何说起。
妈妈却不服输般：［你知道我和你爸还要负担起妹妹的医药费，你还这么任性地在医院乱花钱！］
我平静地看向她：［妹妹就只是抑郁症，你们就鞍前马后照顾了三年，那我呢？如果我告诉你，我要死了呢？！］
［你这么小能怎么死？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小心眼，你妹妹抑郁症要是因此加重了，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你就不能为你妹妹着想吗？］
我语气更加平淡了些：［如果我说，我得了癌症呢？］
我以为她至少会愣一下，或者迟钝一会再来关心我，可她没有，不仅没有，还爆发似的冲我大吼：［沈念安！你现在已经开始学会说谎了吗？你这么小，怎么可能得癌？］
我话噎在嘴边，压根没办法说出来。
因为她压根不会信。
[行了，她现在醒了就行，我们先回去吧，待会儿安安要放学了，到时候看到我们没接她，又要哭了。]
爸爸上前拉住妈妈，妈妈这才住了嘴。
俩人拿好东西，又朝我看了一眼，似乎觉得有些看不下去，问道：[你要不要去看妹妹？]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反问她：［你真的希望我去吗？］
［你不怕妹妹见到我旧疾复发吗？］
妈妈脸上闪过一瞬被拆穿的羞耻，抓起包气呼呼地对我说：［看来我们更喜欢你妹妹是有原因的！不知好歹！妹妹可不会像你一样小心眼！］
我看着他们俩离去的背影，突然笑得苦涩。
原来，偏心，他们是知道的。
四
我的癌症，是去年检查出来的。
因为不断地昏迷晕倒，校医没办法，只能把我送到医院，没想到检查出来癌症晚期。
医生拿着单子，上下打量我一眼：［你才十几岁，怎么就晚期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想要打算收拾收拾走，医生却拦住我：[小妹妹，你这个病得治，可不能拖着，必须和你家里人商量。]
我苦笑着点头答应，身上的痛感每走一步便会加深。
痛苦的回忆开始袭来，我窝在被窝里，好久好久才缓过气，把衣服穿上，出了学校。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这两天昼夜温差很大，我从学校回来，只裹着一层很单薄的校服。
寒风吹得我瑟瑟发抖。
刚进门就发现妹妹已经回家了。
爸爸妈妈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
而妹妹坐在沙发上开心地玩着平板。
她看到我回来，招呼我过去坐着。
我把书包放下，困惑地看着她。
可她却很开心，悄悄趴到我耳朵边和我说：[姐姐，我带你去我的房间，爸爸妈妈给你买了礼物哦！]
[真的吗？]
我死去的情感再度复燃了。
我甚至在想，是不是今天爸妈真的很忙，才没来学校。
［嗯嗯，我带你去看！］
她拉着我的手跑上楼，喜悦充斥了我的大脑，让我没办法思考，就跟着上去了。
到妹妹房间时，刚打开门，却发现一地的棉花。
根本没有什么礼物。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身后的沈安安突然大哭起来。
［姐姐！你为什么要拆我的娃娃？！］
她大声质问着，我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没一会儿，爸妈就冲上来，看见这一幕，妈妈毫不犹豫地甩了我一巴掌。
［你怎么又把妹妹的玩偶拆了？！］'
妈妈气得发抖，指着我大骂：［我从来不知道你嫉妒心这么强？！我们不就是没来学校吗？你就要把妹妹的东西拆了？！］
爸爸虽然没说话，但那个眼神冷得要吃人。
巴掌的脆响声还回荡在我的耳边，明明早就说过要释然，可面对着他们，心里还是会难过。
我只是看着他们的眼睛，无所谓道：［如果你们非要认为是我做的，那就是我做的吧。］
说完，我就转身就要走。
回头望了一眼妹妹，我倒是不在乎她是否会说实话了。
看见我走，她委屈地往后缩了缩，拉紧妈妈的衣袖，哭得伤心：［妈妈，我最喜欢这个娃娃了，是你买给我的，姐姐说，她不想和我共享妈妈的爱……］
我没有说话，因为知道，我说了也不算数。
［行啊！沈念安。］
爸爸冲我喊一声，责备道：［你不仅嫉妒妹妹，还满口谎话，我们沈家怎么有你这样糟糕的女儿？！］
［今晚上的饭你别想吃了，自己去阁楼反省，等什么时候醒悟了再来和妹妹道歉。］
妈妈抱起妹妹，叹口气，对着我白了一眼。
我看着妹妹靠在妈妈肩上，笑着看我。
我知道，妹妹原来也在骗我。
我望向他们三人的背影，无助，心寒，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最后，我浑身颤抖着窝在床上。
阁楼有个小缝，平时下雨会渗水，有时候，我会顺着那个缝，猜测今天晚上会不会有月亮。
关了灯后，那个光强度就越高。
我麻木的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浮现过去的影子。
可脑海里的画面越多，我的眼泪就越多。
不知道这样望着天花板多久，一缕光照了进来。
我爬了起来，上了楼梯，走到天台上，漫天的星光灿烂。
我想，如果我可以再多看看这样的景色就好了。
可喉咙突然涌出一股腥涩，我哇的一声吐到手上。
月光很亮，照出了我手上的颜色。
我吐出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