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鬼奸

笑笑的麦子 2025-01-19 14:18:46

明朝成化年间,南昌府永修县有一位年轻的书生名叫戴天明。一日,他前往邻县拜访同窗。

行至中途,天空骤然乌云密布,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四周没人居住,没有可避雨的地方,戴天明急忙双手遮着头往前奔跑。

道路越来越泥泞难行,仓促狼狈间,终于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座废弃的寺庙。

此时已是黄昏,天色已暗,戴天明有些庆幸,今晚好歹有个投宿的地方。

一鼓作气跑过去,到那儿却不免失望。

寺庙破烂不堪,围墙已经倒塌,庙里到处都是野草。能容他坐下歇会儿的地方,也就是庙门前的台阶。

戴天明想,姑且先这么着,等雨停了再往前赶路,看能否找到一间客栈。

雨夜中,天色似乎更快地沉入黑暗。当夜幕彻底降临,黑暗如同倾倒的墨汁般浓重,紧紧包裹住了这座废弃的庙宇。

而此时,雨水还在不停地敲打着寺庙的屋檐,发出单调而持续的声响。

在这样的漆黑中,即使是近在咫尺的事物也难以辨认。

戴天明心里清楚,今晚是走不了了。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在墙角的台阶上坐下来,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小憩。

忽然,一阵低泣声从黑暗中传来。声音轻柔而悲伤,仿佛带着无尽的哀怨。

没人的地方居然出现这种声音,令戴天明毛骨悚然,身体因惊恐而僵硬。

稍瞬,只听到有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我这个怨鬼给您叩头,请您送给我一身纸衣,我会记住您的恩德。”

戴天明起先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但也知无可躲避。只好硬着头皮勉强站起身来,问她的身世。

女鬼哭着说:“我本是个乡下姑娘,有一次偶然独自经过此地,被庙里的和尚拦住,强行留了下来。他对我进行奸污,我哭着骂着不从。和尚发怒,把我杀了。那时,我的衣物被全部剥去,赤裸着身躯被草草地掩埋在此,至今已过了二十个春秋。”

“即便是在地府,我依然保有生前的廉耻之心。因为赤身裸体,我感到无地自容,羞于面对天地神明。因此,我一直隐忍不发,不敢现身,宁愿将冤屈深埋心底。”

“今日有幸得遇君子,若您能慈悲为怀,以几张彩纸为我剪裁成衣,在庙门前焚化,使我得以遮蔽身体,那么我便可以前往地府申诉冤情,求得转世重生。恳请您怜悯我这孤魂野鬼,给予援助之手,救我脱离这长久以来的苦难。”

戴天明因太过于恐惧,不经思考,便战战兢兢答应了她的要求。

他一答应,鬼的哭声也停止了。后来,再没发出声响。

只是呢,戴天明身上并无彩纸,根本就没有办法为女鬼裁衣。

待到天色微明,戴天明匆匆离开寺庙。

这个地方离集市相当远,想要立刻买到彩纸几乎不可能。戴天明心想,不如等返回时再处理此事吧。

可到了同窗那里,方知还有另外两位同窗也在,大家相谈甚欢。

其中一位同窗提议,既然大家都在这个县里,何不去拜访一下学堂里最有才学的朱夫子呢?

众人一听,都觉得这主意甚好。吃过饭后,便结伴前往朱夫子的居所。

朱夫子比他们大不了几岁,正准备出门去探望自己当年的恩师。见到学生们来访,他显得非常高兴,邀请学生们一同前行。

朱夫子介绍道,他的恩师学问渊博,在京城中能与其比肩者寥寥无几。现在恩师恰好在邻镇暂住三日,这样的机会实属难得,不应该错过。

就这么着,戴天明在后面的数日总有这样或那样的事,忙碌不已。待到回家时,走的不是原路,自然没办法去寺庙焚烧纸衣。

后来也一直没有机会去,这件事情让他有些耿耿于怀,心里不得安宁。总觉得自己负了这个女鬼,让她带着遗憾含冤于黄泉之下。

直至两年后的秋闱,戴天明要去省城赴考,特意提前了半月,绕道去寺庙。不仅烧了彩衣,还烧了些纸钱等物。

他放下心,站起身准备离开,哪晓得脖颈间被一把大刀抵住。

冰冷的触感,把戴天明吓得面色惨白。

原来是几个路过的强盗,见到有人来,就想趁机打劫。

有个矮壮的胖子粗声粗气让戴天明把盘缠交出来。

戴天明不敢不给,颤抖着手从身上摸出两块碎银,递给对方。

矮壮胖子拿在手里掂了掂,不信他只有这么点,抢过他背着的考篮,打开来胡乱翻找。

可考篮中除了几件衣物外,便是书与笔墨纸砚,再有一小包干粮,连一文钱都没有。

矮壮胖子恼怒了,拿起考篮就要往地上砸。

这考试用品如戴天明的命,被毁坏了,又无钱再去买,拿什么去考试呢?

寒窗苦读多年,临到要去赴考,却遇上这等事情。

戴天明也怒了,不管不顾,上前要去把考篮抢回。

嘴里骂道:“我好心好意来给女鬼烧彩衣,却倒霉遇上你们。你们不敢抢恶人的东西,却来抢手无寸铁之人的钱财,算什么好汉?”

几个强盗大笑,为首的一个络腮胡大约是他们的头目,嘲讽地调侃他,“你大约是欠了什么风流债吧?遇上我们确实是倒霉。”

说完,就是一阵放纵大笑。

这笑声在戴天明听来,格外刺耳。考篮没能抢回,又被对方如此羞辱,气得他浑身发抖。

正色道:“我当日为了避雨暂时投宿寺庙,答应为女鬼烧彩衣,让她能有衣蔽体,为自己申诉冤情。承诺一旦许下,便应尽力履行。无论是对人还是对鬼,诚信都是根本。为何此事到你等嘴里,竟变得如此龌龊不堪?”

原以为这番言辞会激怒强盗,戴天明也做好了承受后果的准备。

哪知络腮胡敛起了笑,让矮壮胖子把考篮和碎银还给他。

“你也算是个有义之人。希望你将来为官一任,能不忘今日之本心,做一个清正廉明的好官。”

言罢,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扔给戴天明,带着人扬长而去。

戴天明愣在原地。

此次赶考,盘缠本就拮据,未曾想竟以如此方式得到了一笔意外之财。

乡试的考场设在省城的贡院。由于靠近贡院的客栈房间价格高昂,戴天明无力承担。

幸好,他用那锭意外得来的银子,在距离贡院不远不近、位置适中的地方找到了一家小客栈。

这家客栈不仅价格合理,提供的饭菜也颇为可口,令他感到十分满意。

此后,一切进展顺利,未遇波折。梅花香自苦寒来,戴天明平日里勤学苦读,坚持与努力终于让他在此次秋闱中得到了回报,不出意外地高中举人。

中了举人,便获得了做官的资格。有些中举者选择不去立即为官,而是留在家中备考三年后的会试,以期取得更高的功名。

然而,对于家境并不宽裕的戴天明来说,这样的选择显然不太现实。

朱夫子写信拜托他的恩师,为戴天明在湖南安化谋了一个知县的职位。

安化县地处偏远山区,居民主要依靠农业和林业为生,较少受到外界的影响,因此民风相对淳朴。

由于这里事务较为简单,平常衙门里没什么大事,戴天明以为定会有较多的空闲时间温习书籍。

哪知他来了不到半个月,这个县就发生了一场人命案。

死者是此县云泉寺的方丈,法号悲济,擅长讲解佛法。他死时赤身裸体,下身一摊精液。

仵作验尸后说,是精尽人亡。

可床上却无一丁点有过女人的痕迹。

而且,专门侍奉悲济的僧人净行证实,出事当夜,未见有女人进入大师房间。

这事情就实在是太奇怪了。

仵作给不出线索,负责此案的衙役就没办法破案,私下抱怨道:“难道被鬼奸了不成?”

但不管怎样,戴天明作为知县,就应当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可怜他一介书生,才上任不久,对为官毫无经验,现在被此事烦得茶饭不思。

不过呢,过了三天,案子就破了。

破案的不是人,而是鬼。

这天,戴天明正在审理一桩邻里纠纷案。

甲和乙是邻居,两家的菜地相邻。甲家的菜地突然被毁了一半,他怀疑是乙所为。此前,乙家的猫死了,这只猫常跑至甲家,而甲对猫毛过敏,乙因此怀疑甲可能杀了猫。

所以,基于这种情况,甲有理由认为是乙毁了他家的菜地。

乙当然是坚决否认,两人各执一词,吵闹不休,以至于闹到公堂。

前有人命案未破,现在又多了一桩乱七八糟的纠纷。戴天明感到头疼得很,不知道是要先破猫死案,还是先破菜地案。

就在这时,乙突然趴在地上对着戴天明磕头,一个大男人嘴里居然发出了女人细细的声音。

“民女知兰,二十年前被悲济奸污后杀害。幸得大人烧彩衣给我,让我得以申冤转世。”

“只是呢,我在准备转世时,得知悲济不仅害了我,还害了其他女子。云泉寺后山处的一棵合欢树下,就埋有一个名叫彩乐的女子尸首。”

“彩乐的尸身被符纸镇住,不得转世重生,是我苦求阴官,这才让她解脱。”

“彩乐对悲济恨极,即便成了鬼也不想放过他。化成欲女,与悲济交合,直至这条恶棍精尽人亡。他俩的事,在地府自有阴官会处置。”

“在悲济房中的床底下有个密道,里面还藏有三个女人,是他和净行从外面拐来的,供他二人行乐,其他僧人不知。”

“至于乙家的猫,是误食了乙用毒鼠的鱼骨而死,与甲无关。但甲家的菜地,的确被乙所毁。”

“因感激大人的恩德,我不得不以这种方式现身,将案情告知于您。如今事情已了,我也该离去了。”

说完,乙瘫软在地上。再醒来时,又是原先的男声了。

除他外,堂上的人皆惊奇不已。

戴天明派衙役去云泉寺悲济的房间,以及后山处搜寻,果然都如知兰所说。

把净行抓来,行杖三十,判了斩首。

此后戴天明为官几十年,都再未遇上过鬼神之事。

不过,在他升为知府后,在管辖的地方倒是遇上曾经抢劫过他的那几个强盗。

当时他们正在田里挥汗如雨地劳作,戴天明体察民情正好路过。络腮胡抬头看他,戴天明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朝他扔了过去。

银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入络腮胡手中。他起先愕然,很快明白过来,会心地笑了。

戴天明坚守本心,在他的治理下,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百姓既然安居乐业,社会又和谐稳定。在这种环境下,谁还会愿意做强盗呢?

经历了知兰的事,戴天明时常告诫身边人,“莫行恶事。即便一时不为人知,却难逃天理昭彰。做了坏事的人,心中总有愧疚,终日草木皆兵,惶惶不可终日;而内心坦荡之人,光明磊落,无惧风雨,稳步前行。”

他自己始终秉持这一信念,以清正廉明赢得了百姓的爱戴和社会的尊重。后来,官至二品。

世人评价他:“水惟善下能成海,山不争高自极天。”确实,戴天明以行动诠释了这两句话,成为后人敬仰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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