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〡璐璐日译情
顾磊死了,冯晓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冯茜茜对冯晓琴说:“姐,你难过就哭出来,不能在心里憋着,你这憋着身体会坏掉的。”
冯晓琴说:“哭不出来,怎么哭也哭不出来。看到你们一个个哭得这么伤心,羡慕死了。我眼泪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一滴都没有?可是我心里憋死了,快憋得透不过气了,我是不是得什么病了。”
冯晓琴爱丈夫顾磊,可顾磊意外死亡后,她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她不伤心难过吗?她伤心难过。她不懊恼后悔吗?她懊恼后悔,可她就是流不出眼泪,因为她那时那刻的最大感受就是震惊与剧痛。
▌“痛”与“哭”!
人对“痛”的最有效应对方式就是“哭”,因为哭不仅能表达出自己的痛,还能释放出自己的情绪并缓解压抑的内心。所以,哭是引导痛和转化痛的最好方式,也就是说遇到让人伤心难过的事哭一场就是最大的释放。
可偏偏冯晓琴在丈夫死后却怎么也哭不出来,释放不出来,为什么?因为她震惊,因为她憋屈,因为她处于剧痛中。
她震惊于顾磊真的死了,她憋屈于她和顾磊明明和好了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震惊和憋屈让她处于一种说不出的剧痛之中,哭不出来,只觉得憋闷的喘不过气来。
顾家没了顾磊是失去至亲之痛,顾奶奶没了孙子,顾士宏没了儿子,顾清俞没了弟弟。
可冯晓琴没了顾磊,不单纯是失去至亲至爱之痛,顾磊没了就意味着冯晓琴的家没了,梦碎了,她幻想的美好日子没了。
《心居》里最不希望顾磊死的是冯晓琴,因为顾磊是她的希望,是她的唯一,她比谁都需要顾磊。她虽然现实,虽然强势,但她爱顾磊,她是真心想和顾磊好好过日子。
可天不遂人愿,顾磊死了,而且是因冯晓琴而起,这些都是冯晓琴始料未及的,更是难以置信的。
顾家人痛失亲人,可以骂冯晓琴出气,可以相互宽慰,可以抱头痛哭。可冯晓琴不能,她痛失爱人,她的家没了梦碎了,她无人可骂,她没人诉说,更得不到什么宽慰。
她的无泪是深深的不可言说的憋闷至极的“痛”,她需要出口,需要释放,她需要宣泄,她开始宣战。
▌冯晓琴和顾清俞的对峙!
顾磊死后,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的冯晓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状告邻居。公公制止不了冯晓琴状告老邻居,于是让顾清俞出面来解决。
顾清俞进门坐下对冯晓琴说了这样一番话:“晓琴,我想问你一下,你打官司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讨个说法,还是为了赔偿。这件事董阿姨确实有责任,可是官司打赢了,也赔不了几个钱。到时候人家万一反过来告你讹诈,搞得大家都很难看,没意思的。
我爸爸是一个很传统的人,可能在你眼里,面子,名声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但是他觉得重要。我知道你是担心小老虎的将来,我可以向你保证他将来所有读书的费用,生活费,我都负责到底。要是你不相信,我现在就给你立个字据。”
冯晓琴也毫不客气地说:“阿姐你还是这样啊,一副高高在上随时要跟人谈判的样子,好像这个世界上就你最讲道理,思路最清楚,旁人都是傻子,被你看得透透的。你真以为我是傻子呀,听不出来你话里藏刀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得意啊,一通话颠来倒去地讲,杀人不见血。你当所有人都宠着你,你就是王母娘娘玉皇大帝呀。
我还告诉你,跟他们打完官司,我就跟你打,我要告你害死你的亲弟弟。你问问她,她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顾磊的死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天要不是你来说那些话,我能走吗?我能走吗?我能走吗?我们本来都已经和好了,顾磊已经学小猪叫了,就是你过来,胡说八道一通,屁话连天,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是你才把这个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顾清俞说:“冯晓琴,我那是胡说八道吗?你摸着良心说你为什么嫁给顾磊,如果顾磊不是这样的人,你会嫁给他吗?他就是你的一个工具,是你们全家的工具。你对他有过夫妻之间的尊重吗?你管他就像管儿子一样,你尊重过他吗?他活着的时候你就把他往死里逼,现在他走了,你还要利用他狠狠地敲一笔吗?
冯晓琴说:“他活着的时候,你就指指点点我们之间的关系,他死了你还指指点点,我告诉你顾清俞,顾磊的死就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你自己都说在娘胎里边,你就处处高他一头,他什么都比你弱,你什么都要压着他,把他的福气都占没了,把他的阳寿也抢没了。我告诉你,你就是顾磊的霉运,顾磊就是因为你才会死的。”
冯晓琴怒目而视地看着顾清俞,嘶吼着,哀嚎着,她终于哭出来了,她终于流出了顾磊死后久违了的眼泪。我从她沉默到嘶吼,从无泪到哀嚎中看到了撕心裂肺的“痛”,她是真的“痛”。
有些伤痛只有在矛盾冲突与激烈对峙中才能得以释放与化解。顾磊因何而死,冯晓琴心里有一杆称。她怨恨邻居在楼道里放玻璃,她怨恨顾清俞说的那些伤人话,她也怨恨她自己。
顾清俞说她赚死人钱,她说顾清俞是顾磊的霉运。顾清俞对她恶意满满,她对顾清俞也毫不留情。她在和顾清俞的对峙中,把内心的一切委屈,一切压抑,一切憋屈,一切苦痛都释放出来了。
然后,她对自己说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该振作起来了,顾磊,你放心,我会信守诺言照顾好顾家老小的。
冯晓琴是现实,但她的现实是建立在有爱有温情的基础之上的。她流泪释放后,就不再纠结于顾磊的死,而专注于今后的生活。她对孩子变温婉了,对顾家人变柔和了,她尽全力维护着顾家的正常运转和自己的尊严。
对于这样一个现实中带着温情的冯晓琴,我是越看越喜欢的。
失去至亲至爱后的无泪,大致有两种可能。一是不爱无感,二是有爱剧痛。
我在冯晓琴和顾磊的相处细节中,看到了她对顾磊有爱。我在冯晓琴对顾清俞疯狂的撕咬与哀嚎中,看到了冯晓琴真的痛。
显然,冯晓琴的无泪是后者,她对顾磊有爱更有痛。她没顾清俞说得那么不堪,那么绝情,那么现实,那么贪婪。人无完人,谁都不要带着有色眼镜去看任何人,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