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南京的先锋书店时,我在墙上看到了有男友名字落款的明信片。
【我心中唯有赵霁明一人。——路季时】
上面标注的时间是2024年5月20日。
那天是我们的恋爱五周年,大雨滂沱。
我一个人在餐厅守着一桌冷掉的饭菜,几个小时后才收到路季时的短信。
【公司临时派我出差,不能庆祝纪念日了。】
于是我独自一人淋着雨赶回家,高烧几日不退。
原来那天,他是在陪快要结婚的初恋。
1.
先锋书店人很多,我们被挤到角落。
朋友时语在旁边抱怨,我却忽然被一张明信片吸引了注意力。
上面写着:
【今生今世,我心中唯有赵霁明一人。——路季时2024年5月20日留。】
一句话写得行云流水,字迹我也再熟悉不过。
这分明是我丈夫的笔迹,我读过很多他写的材料,不会认错。
我的视线下移,又在一张明信片上看到了两人的名字。
【我永远都爱路季时。——赵霁明2024年5月20日留。】
而5月20日那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
那时,我们约好晚上六点餐厅见,而我等了许久,路季时迟迟未见身影。
我几次打过去电话,都是忙碌状态,无一接通。
外面雨幕如织,雷声轰隆,整个城市的喧嚣都被雨声悉数吞噬。
因为联系不上他,我怕错过,又怕他出什么意外,便独自在餐厅守了几个小时。
直到餐厅临近打烊,我才收到路季时的消息:
【学校临时派我出差了,我不过去了。】
我回复他注意安全,自己打车回了家。
风雨交加,雨伞的作用几近没有。
身上的衣服被淋湿得彻底,而我也发烧了几天几夜。
几天后路季时回来时,也只是安慰我几句,这件事便被匆匆揭过。
他说:
[我现在在评教授阶段,工作的事情不能推脱。]
[这次委屈你了,下次我会好好补偿的。]
大病初愈,我的心情难掩低落,但是更多的是对他的依赖,便没有过多追问。
而我记得他那时带回来的就是南京特产。
想到这里,心如刀绞。
原来我自以为完美无瑕的爱情,一直以来都掺杂着谎言与欺骗。
我咬着牙继续在明信片墙寻找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的是三年间从未间断的相会。
路季时在和我结婚后,依旧坚持每年都陪赵霁明来先锋书店写下明信片,以此来纪念他们两个人真挚不渝的感情。
而我,仿佛只是可有可无的陪侍。
眼里的氤氲模糊了视线,我已经看不清明信片上的内容。
[怎么了?]
时语看我脸色不对,担心地问。
而我当时只觉得如坠冰窟,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浑身的力气仿佛霎时被抽干,我艰难地跟着她往书店门口走。
脑海中相关的记忆不断浮现,我突然想到了路季时几次临时的出差。
或许他真的是去出差,赵霁明只是顺路约见的。
我立马拨通他同事的电话,一句话心悬着问出来:
[小宋,你们学校近几年南京的出差很多吗?]
[南京?]
小宋疑惑,接着否认:
[我们出差都是去长沙啊,学校和那边的教育工作有合作。]
那一刹那,浑身的血液仿佛倒流,我像是整个人被抽空,大脑一片空白。
思绪断了片,我不知道怎么接受这样的现实。
恋爱两年,结婚三年,这期间路季时对我温柔、体贴,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
我们甚至不常吵架,我单方面生气,路季时也依旧情绪稳定,鲜少同我争执辩驳。
可是就是这样在我看来优秀的另一半,竟然在和我结婚后的三年内,从未间断和其他女人的接触。
他们会携手在书店留明信片持续几年,他们会互相说此生唯爱的只有彼此。
心脏抽痛得快要窒息,我大口地喘着气,却并没有得到缓解。
秋风带着一丝凉意,穿透了我身上的薄衫,也穿透了心底的防线。
我抬眸,看到梧桐树枯黄的树叶挂在枝头,摇摇欲坠。
就像是我和路季时的感情,已经走到了末途。
2.
南京的旅行没有继续进行,时语也看出我的状态不好,陪我一起飞回家。
我疲惫地拖着行李箱回家,意外发现路季时坐在沙发上看书。
以往这个时间路季时都在学校写论文,直到深夜,我才能看到他的身影。
[不是说还要玩几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路季时从书中抬起头,表情惊讶,但还是顺手拿过我手里的行李箱,摊开帮我收拾衣服。
[玩得太累了,我提前回来了。]
我平淡地看着这个我爱了五年的男人,他依旧在扮演着体贴丈夫的角色。
我无法想象他一边表现得那么爱我,一边又是背叛和欺骗。
我闭了闭眼,苦涩和痛楚一同袭来。
[你去先锋书店了?]
路季时看到了我行李箱里的明信片,身形明显一僵,却还是努力克制着语气里的不安。
顺水推舟,我没有否认。
[嗯,我去了。]
我看着他把明信片翻来覆去端详,继续道:
[总听你提起先锋书店怎么好,可以在里面体会文字的力量、品味别人的故事,我也就和时语去了一趟。]
[原来是这样。]
路季时很快恢复平静,把明信片搁在客厅的展示柜里。
如果不是在先锋书店发现路季时记录对别人的爱意,我恐怕一辈子也看不出来他露出的马脚。
现在看来真的很明显,爱与不爱相差甚远。
几次路季时不顾情况抛下我,都是为了去南京和他的此生唯爱相会。
我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强迫自己吞下即将决堤的泪水。
[赵霁明是谁?]
质问的声音还是止不住地颤抖,我伪装出的坚强一戳即破。
听到这个名字,路季时变了脸色,眼眸里的温情全部变成了冰。
[谁告诉你有这个人的?]
事到如今,他更在意的竟然是我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你们写的明信片了。]
路季时一时语塞,愕然了一瞬,随即又戴上冷静自持的面具。
[赵霁明是我大学同学,我已经成家,而她也快要结婚了,现在只是朋友关系。]
[朋友?]
我无声地笑了一下。
[什么朋友会说此生唯爱。]
[姜听意,你不要无理取闹好吗?]
[霁明五年前就出国了,近几年才回来,我们老友见面叙旧而已。]
路季时的语气仍旧听不出情绪波澜,但是我可以看清他直达眼底的寒意。
客厅的灯光打在路季时斯文俊朗的面孔上,眉峰紧蹙,鼻梁挺直,金边细框眼镜闪着光。
路季时一直是这样温文尔雅的模样,五年的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衬托得他更有成熟男人的韵味。
我想起初遇他时,我才刚刚大学毕业。
实习的公司扣住我的手续,不允许我提前离职,我在人事办公室大吵大闹。
就在这时,路季时推门而入。
他那天穿了一件深灰色毛呢大衣,面容清冷,气质卓然。
他从容地走进来打断我们,看了我和公司签约的合同。
[按照合同来说,贵司没有权利不让她离职。]
路季时三言两语帮我解脱了困境,而我对他一见钟情。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大学的法学系老师,还是这家公司的法律顾问,看到黑心公司压榨大学生,他也选择了中断合作。
自那以后,我每天都会装成路季时大学的学生混进去,缠着他接受我的示好。
一年之后,他突然松了口,主动卸下防御的盔甲。
[姜听意,我大你六岁,你真的确定要和我在一起吗?]
我点头如捣蒜,看到路季时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他的大掌抚过我的发顶,笑得温柔。
[那我们就在一起试试吧。]
我以为路季时终于被我感动,逐渐对我也产生了感情。
可是我现在才知道,他答应我心意的那一天,赵霁明出了国。
路季时被初恋伤了情,这才选择和我在一起,以此疗慰情伤。
我们从来都不是情投意合,是我一厢情愿绑着他。
于他来说,我只是一个用来代替赵霁明的工具,不是爱人。
3.
客厅的氛围降到冰点,四目相对,空气凝滞半晌,却一时没人开口。
我细细地用目光描绘路季时的眉眼,看着这个我深爱至今的男人。
明明他就站在我面前,我却感觉我们之间隔着无限深远的鸿沟。
或许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打破沉默的是路季时的手机铃声,刺耳的声音划破安静。
他蹙着眉只看了一眼,随即转身去阳台接了电话。
我理不清头脑的思绪,连呼吸也会牵扯得心痛。
我看着路季时背对着我,电话已经挂断,他的指尖夹着支烟,火光忽明忽灭。
我心中有一股预感,我迫切地开口想要抓住流逝的瞬间。
[我们好好谈谈吧。]
[我要去一趟南京。]
两个人的声音重合,听清他的话后,我的脸上掠过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双手不自觉握紧,我呼吸急促地问:
[你说什么?]
路季时没有立刻回复我,又吸了口烟,最终把烟蒂掐灭。
最后的火光也彻底消失。
路季时哑着声音开口,宣告着他的选择和决定。
[听意,我要去南京找霁明。]
[她明天结婚。]
他毫不留情地判处这段感情死刑,扼杀了我最后的期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