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见山，年度十佳又增一员。

长出头发的葛大爷，带着王俊凯一路发疯，精神状态甩开我一大截。

疯疯癫癫的老船员大姑父，反应超慢的留级生周正。一起唱歌、游泳，在树上干杯、聊天。

超绝忘年交的背后，藏着一段动人的故事。

废话不多说，《刺猬》，直接开聊。

【1】

《刺猬》这部电影的故事情节，非常简单。王战团（葛优 饰）年轻时是一名海员，但因为举报主任，被关了几个月的禁闭，出来之后就“疯了”。

王战团有一个侄子周正（王俊凯 饰），因为口吃，从小到大没少受到同学的霸凌。

王战团这个角色，一开场就带着癫狂的色彩。

我印象很深刻的一个镜头是，他站在广场的正中央唱歌，唱着《爱江山更爱美人》，周正向他走去，他就把话筒交给周正，唱到激动愉快的时候，王战团甚至是跳着唱的。

他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不谙世事的快乐人物。女儿找了个大她10岁的二婚男恋爱，老婆回家一顿抱怨，无论如何都要拆散这对情侣，王战团也亲自去女儿工作的药店考察了一番。

二婚男交代了女儿怀孕这件事之后，他只确认了一件事，就是这个男人能不能答应他对女儿好。

妥协归妥协，但在他看来，自我的幸福快乐，是高于一切生活的琐碎事的。

周正相比起王战团，带着一些苦命的悲剧色彩，小时候因为说话磕巴，被同学起外号，到了初中，甚至因为口吃，而被同学霸凌殴打，成为别人口中的一个笑话。

父母也对他寄予厚望，想让他好好学习考高中，于是就经常把他锁在家里，不让他和王战团玩。但他的成长速度，实在是过于缓慢，留级好多年才考上高中。

父亲对他常常是拳脚伺候，母亲则是请求亲戚给他带来偏方问候，周正好像一直陷在一种希望的困境里。

只有王战团陪他玩儿，带他疯癫。他出不了门，王战团就上树陪他喝汽水干杯，要不就干脆叫他从树上溜下去。

在外人看来，他们俩因为和常人的想法和行为不同，所以是“异类”，家里人想了很多办法“治疗”他们。

但在他们俩的世界里，互相把彼此视为知己，王战团看起来疯疯癫癫，却有着自己的行为规则，周正虽然老是比别人慢半拍，但也能够完成自己想要达成的目标。

【2】

在我看来，王战团和周正，更像是精神困境和肉体困境的两个投射。

两人的“缺陷”，完美地投射到了世俗定义里精神和肉体健康的人身上，成为了困住他们的枷锁，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暴力和宗教迷信来解决种种困境。

周正受到过很多人的暴力行为，他几乎是不反击的，王战团被家里人冷眼对待，家里人也总是请求白家的赵老师来请走他身上的脏东西。

北方的出马仙体系里，刺猬代表着老白家，而王战团的行事方式也很像刺猬。

他不依赖别人的言语，做任何事都有着自己的想法。但也有自己的棘刺，这是他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机制，他不去遵循世俗的做事方式，也没有时刻把自己的面子举得高高在上。

女儿结婚他害怕给家里人丢脸，精心打扮一番却没有选择跟随车队去往现场，他也深知周正会被父母困在家中，于是让周正翻窗而下，两人骑着车，赶在女儿的结婚车队到来之前登上了最高塔。

他希望女儿幸福，也骄傲地告诉周正那十辆红色汽车的车队正式女儿的婚车队，他声嘶力竭地向着天空和地面送去他的祝福。

这是王战团独有的仪式感，那一刻的他，显得如此耀眼。

他身上潜藏着一种独特的中式悲剧情怀和浪漫主义，是那种身体困于市井，但心和灵魂却始终自由的状态，他看似是在和疾病作斗争，但他对抗的却是整个世界。

正是因为这种特殊的人格魅力，在那个别人以为他要上房揭瓦的除夕夜里，他的起飞和摔落吸引了周正，成为了一种特别的惺惺相惜。

周正在肉体的困境里，渴望共享王战团的精神世界，但他有自己的青春困局，于是变成了一种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的拉扯，他一直向往成为王战团，向往和王战团一样成为理想主义的实践者。

所以他一直被那些他和王战团不理解的条条框框卡住，学校的制度，父母的希望，甚至是家中的防盗窗栏。

在周正的视角里，王战团是一个神话。

我们所看到的王战团的形象，也全部是借周正之口讲述而出的，王战团就好像是他的一个精神领袖，在生活中教会他很多事情和旁人不敢苟同的道理。

周正被赵老师鞭打的那一段戏，是这个人物在这部电影里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因为在这样一段戏里，我始终认为从他体内爆发出能量的，是另一个王战团，也真正代表着周正一个人，在这样悬殊的对抗中得到了成长。

这种成长，放大成了对于暴力和他人舆论的反抗，他看似沉默不语，心中却充满了一个理想主义者应有的叛逆气息，直到他脱口而出那一句：我把你爹吃了。

那一刻的周正打破了他的困局，成为了另一个用棘刺保护自己的王战团。

【3】

《刺猬》早在几个月前，拿下了上影节金爵奖的最佳编剧奖，看完电影确实觉得实至名归。

这部改编自郑执小说《仙症》的作品，把我对顾长卫导演的喜爱，又拉回到了《孔雀》的那个时期。

《刺猬》和《孔雀》一样，把镜头聚焦在了某个时代和地域背景之下的家庭中，讲述一种在困境和理想中挣扎的状态。

但《刺猬》虽是一个看似悲剧的故事设定，却无处不在高歌自由，它相比起《孔雀》更增添了一丝温暖的气息。它让在千禧年初的东三省下岗潮复杂家庭里，看到了王战团和周正这样独特的叔侄故事。

它碎片化的镜头里，同时也带着不管是对时代回望还是对自由向往的精炼诗意，就如同王战团对于大海那种诗歌般的喜爱一样。

他虽没抵达过太平洋，但不论是在他的梦境还是现实中，浑河早已成为了那个如同太平洋一样的存在，他在浑河里游啊游，就仿佛他透过海底两万里的故事一路抵达太平洋。

而周正也是势必会成为王战团的，他也乘着船去了那些王战团未曾到过的地方，远航般的离开过去的城市，离开人言可畏的世界。

在周正说起那句我们都不会被万事卡住之前，他跳下浑河，游动着去追赶不知是真实的王战团还是他心中虚构的王战团的影子，他说：两阵相似的风吹过。

就好像是王战团见完儿子最后一面，离开殡仪馆跳下救护车，去捕捉那高高的烟囱里冒出的烟一样，留住了那个在他或他们心中永远不会再消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