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败土壤的滋生,皆因贪腐的官员和不法商人勾结。从时代和社会的层面去看,两者带来的损失是一组组触目惊心的数据。当这一组组数据落到每个人的头上,背后又会是一个个具体的人和故事。
一位腐败的反贪局长,收了钱为了替他人出头,竟然捏造各种事实对另外一个人实施报复性执法。好在天理昭昭,最终这位反贪局长丑恶的嘴脸,被群众一点点揭开了。
时间回到1999年夏天,东北长春,银行客户经理翟永慧,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认识了商人董佳华。后者是一家集团公司的董事长,手握雄厚的资产不说,而且还有着广泛的人脉,随时能得到不少内幕消息。
自从认识董佳华后,翟永慧就想着能不能通过董老板,将手里闲散的资金投出去赚点小钱。翟永慧和丈夫肖田启,都在公家单位上班,夫妻俩生活富足,加上在银行工作的翟永慧,也有一定的理财头脑,所以总在时时寻找机会。
翟永慧询问的时候,董佳华正准备到海南投资房地产。他告诉翟永慧,海南的土地十分便宜,投资房产的话,增值空间将十分巨大。如果翟永慧感兴趣的话,也能算她一股。
得知这个消息,翟永慧心动了,她和丈夫肖田启商量过后,决定把多年的积蓄都投出去。前期,翟永慧和董佳华合伙,先在海南买下了70亩土地。此后董佳华个人又出资三百多万,买下了65亩土地。
之后两块土地并为一处,全部都用来建设别墅小区。在这个过程中,翟永慧按照董佳华的建议,又加大了投资。后面入股的这笔钱,还是她四处筹借的。
项目启动了,不过后面的建设过程是一波三折。资金一直是断断续续,并不十分的充足,董佳华自从先期投入后,再没有注入新的资金。截止到2005年,一共有16栋别墅建设成功。
此时,项目的推进减缓,两个人合开的这家的公司眼看维持不下去了。转过年来的春天,董佳华开始着手施行新的计划。
董佳华将已建成的别墅和剩余的土地,全部归入了翟永慧名下。先期购买的70亩土地和后面的65亩,之后都进行了转让。土地和别墅,用来抵充翟永慧的投资。与此同时,公司的法人也成了翟永慧。
做完这一切后,董佳华正式从台前退回到了幕后,整个公司的运作,还是由董佳华具体在操持着。到了当年3月份,董佳华终于找了一个新的接手人,一个叫高世勋的物业公司老总,准备拿下这个项目。
两家公司随后商定,土地1400万元,别墅3500万元,全部转卖给了高世勋的公司。价格等具体洽谈的事宜,都是董佳华在操作,翟永慧只是定期了解一下情况。
一切商定之后,两家企业开始签订转让协议。由于翟永慧是公司的法人,具体的协议是由她和高世勋在2006年3月17日签署的。根据协议的约定,高世勋的公司最迟到2008年8月,将所有的转让金结算。在这期间,公司的经营和法人的变更,也都逐步归高世勋的公司。
让翟永慧没有料到的是,协议虽然签署了,可接下来却是跟高世勋漫长的扯皮。16栋别墅的转让金,高世勋一直没有支付。另一边,因为房屋所有权和土地使用证等各种因素,翟永慧也未能拿到自己的房产。
如此一来,事情变得棘手起来。从2008年开始,之后三四年的时间,翟永慧为了此事,都会定期往海南跑。她和高世勋也协商了无数次,最后都是无果而终。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翟永慧知道不能再这么无限期拖下去了。
2012年初,翟永慧率先提出了仲裁申请,请求收回16栋别墅的产权。由于项目是在海南,所以她是向海南省仲裁委员会提交的申请。只是翟永慧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仅仅是两家企业间的纠纷,却给自己惹来了一场牢狱之灾。
申请是2012年2月提交的,随后半年多的时间,翟永慧一直在等待。2012年10月12日,翟永慧在处理了一些事情后,从海南返回了长春家里。提交的仲裁申请还没有审批下来,翟永慧已经有些心烦气躁了。
当天刚回到家里,丈夫肖田启还一再对妻子说,等那十几栋别墅卖出去了,他们夫妻俩就该退休歇着了。吃饭的时候,市检察院的两名检察官却出现在了家里。他们要把翟永慧带走,说检察院正在办理董佳华的职务犯罪案件,需要翟永慧协助调查。
刚开始,翟永慧和肖田启都没当回事,以为协助调查就是了解些情况,然后就能回来了。可肖田启在家等了几天,妻子半点消息都没有。他连续几次到检察院询问情况,但工作人员告诉他,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让耐心等待。
转眼到了第10天,翟永慧非但没有回来,肖田启反倒接到了妻子被拘留的通知。拘留的理由,则是非法转让土地。这让肖田启有些措手不及,他根本搞不清楚这背后的缘由。又过了十几天,翟永慧被检察院正式批准逮捕。
两天之后,海南省仲裁委员会,接到了长春检察院的公函,请求终止翟永慧此前提出的仲裁申请。肖田启这才彻底明白,妻子的被抓,跟一直持续的项目纠纷有关。
肖田启本能的意识到,背后肯定是高世勋在搞鬼。他竟然有如此的力道,能够动用检察院,对外地的一起经济纠纷进行干预。想来想去,肖田启认定这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黑幕。
他开始频频往检察院去,陈情喊冤之后,并没有任何效果。肖田启和妻子,多年来也就是普通的公务员,他也没有人脉,想要把妻子救出来,难度可想而知。多次碰壁后,肖田启也从侧面了解到,妻子的案子是反贪局在负责,而且还是反贪局一把手主抓。
这让肖田启更加相信,这件事兴许就是那位一把手和高世勋在背后使坏。但猜测毕竟是猜测,要想真的让妻子毫发无损的获释,他就必须得有证据才行。肖田启横下一条心,就是和对方鱼死网破,也要将妻子救出来。
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了解反贪局一把手的情况。很快肖田启就打听到,反贪局的一把手叫龚宇钦,他和高世勋是大学同学。有了这条线索,肖田启觉得自己的思路方向没错,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找到龚宇钦和高世勋两人来往的证据。
又经过一段时间的打听走访,肖田启掌握了一条两人合伙做生意的线索。龚宇钦和高世勋,曾一起做过工程承包项目。而且还在2009年春节期间,龚宇钦到海南旅游过年,一切都是高世勋给安排的。
肖田启如获至宝,他立刻在2012年11月12日,向检察院提交了一份回避申请书。鉴于龚宇钦和高世勋的密切关系,而且两个人还一起做生意的事实,肖田启申请让龚宇钦回避妻子的案件调查。
虽然申请提交上去了,但是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龚宇钦依旧是该案的负责人,而且肖田启还打听到,龚宇钦也明显加快了调查的步伐,他已经多次往返海南了。
看来,单凭这些线索,是不能限制住龚宇钦的。肖田启一边开始另想办法,一边找来了律师,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真的很难和龚宇钦这样的专业人士一决高下。
律师介入后,立刻向检察院提出,转让和倒卖土地使用权应该由所在地的公安机关管辖,而不是由检察院管辖。而且翟永慧涉及到的土地项目都在海南,即使真的存在倒卖土地,案件也该由海南本地的公安机关介入,而不是由异地的检察机关调查。
关于这一点,接下来一年多的时间,律师多次提出异议,但并没有起到多大的效果。到2013年2月,案件进入了起诉阶段。5月17日,翟永慧被提起公诉,律师再次提出,该起案件长春本地的检察院不具有管辖权。
管辖权的异议,龚宇钦和高世勋交往的关系,以及他本人拒绝回避等情况,使得案件并没有如期开庭。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如果案件在法院受理三个月内没有起诉和宣判,超过三个月后,被告在原则上就将被无罪开释。
此时,案件就这样一直拖着。直到距离期限的最后一天,检察院方面撤诉了。
就在肖田启天真的等待着妻子回家的时候,另一边的龚宇钦却在用釜底抽薪的方式解决管辖权问题。半个多月后,检察院将翟永慧和董佳华的案件并案处理,这样一来,案件的管辖权也就不再是一个问题了。
眼看自己根本就不是龚宇钦的对手,肖田启只能一边继续依靠律师,一边通过媒体记者,希望用舆论的方式给龚宇钦施加压力。龚宇钦岂能不知道肖田启一直在针对自己,案件一年多以来,反侦察手段高明的他,什么都没有给肖田启留下过。
这对肖田启而言无疑是最坏的一面。更坏的一面还在于,龚宇钦得知肖田启多次到海南调查自己,便暗中通知身在海南的高世勋,让他给肖田启一点颜色看看。万幸的是肖田启一直保持着警惕,高世勋一时也没能掌握他的具体行踪,肖田启这才没有遭黑手。
肖田启知道,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不会有什么收获。他决定拓宽思路,找到龚宇钦的一些其他反对者,这样或许就能搜集到更多的证据。
经过一个多月的走访和打听,肖田启先后找到了三名受害人。丁志伟、侯晓春、曹兴锋这三个人,也都曾被龚宇钦陷害过。四个人商定后,决定还是从龚宇钦在海南的关系查起。
此前,龚宇钦曾前后十几次去海南,肖田启相信,背后肯定有诸多的线索。肖田启和其他三个人,采取人托人的方式,再次对龚宇钦展开了民间调查。
2014年初,肖田启和其他三个人再次去了海南。他们各自动用在当地的朋友关系,将认识或者间接认识的人全部都发动了起来。很快,一张大网就编织起来了。
龚宇钦虽然此前做足了防范措施,可架不住肖田启给他用上了“人海战术”。就这样,龚宇钦此前在海南的诸多线索,一点点浮出了水面。从出行到住宿再到消费,龚宇钦在海南的行踪被勾勒出来。
从2012年5月到2013年11月,龚宇钦带领其他办案人员,曾先后16次到海口和三亚。出行坐的都是头等舱,住宿还是五星级酒店。其中一次在三亚,龚宇钦在一家温泉度假酒店一住就是半个月。很难想象,他这么做是出来办案的。
更为关键的是,龚宇钦所有的这些开支,都是经过高世勋的公司,以各种名义走账报销了。有了这些线索和证据,肖田启不相信还不能将龚宇钦扳倒。很快,肖田启将这些证据都向纪委部门做了举报。
2014年2月,纪委正式对龚宇钦的问题展开调查。与此同时,他所担任的反贪局长职务也被停职。一个负责反贪工作的人,却倒在了反贪的工作岗位上,听起来都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可是在现实世界,腐败和反腐之间其实根本没有界限,即便是那些监督和执法者,也有可能被腐蚀和拉拢。他们本该是全社会公平正义的底线,当底线也被洞穿的话,对社会的危害将更甚。
好在在人民的汪洋大海中,一切腐败都会无处遁形。只要人民群众发动起来,他们藏的再深,也会留下蛛丝马迹。这对未来全社会的继续反腐,将是一个很好的借鉴。
文|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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