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云,是一个平凡的家庭主妇。我的丈夫李伟是个孝顺的人,一辈子都在照顾他的母亲——我的婆婆。婆婆年过七旬,身体依然硬朗,但她从小对李伟管教甚严,总是要求他听她的话、为她忙前忙后。起初我不以为意,觉得孝顺父母是应该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感到了一丝不安。
李伟几乎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婆婆。无论多晚下班,他都会去接婆婆的电话,尽量满足她的要求。每次家庭聚会,婆婆总要李伟伺候,帮她端茶递水、夹菜,有时连我也不好意思插手。日复一日,这种日子过得让我心疼却无可奈何。
有一次,李伟病了,发着高烧。我劝他多休息,可他执意要去看婆婆,说她最近情绪不佳,需要陪伴。我知道劝不了,只好默默帮他穿衣服、拿药,内心无比心酸。婆婆似乎全然不顾李伟的辛苦,仍旧让他买菜、做饭,甚至抱怨他动作慢了点儿。那一刻,我的内心充满了愤怒,但看着李伟无奈的样子,我又忍了下来。
我们的婚姻生活中,婆婆一直是个无法忽视的存在。李伟凡事先考虑她的感受,甚至在工作选择上,也多次因为她的意愿而放弃了更好的机会。这样的生活虽然让我不满,但为了家庭和睦,我选择了隐忍。可渐渐地,我内心深处开始怀疑婆婆对李伟的爱:难道她真的在意这个儿子吗?她是不是只把他当作一个听话的帮手?
然而,就在李伟患重病的那段日子,我对婆婆的怨恨达到了顶点。李伟病得很严重,住院治疗了好几个月。婆婆依然每天要他问候、安排一些琐碎的事情,丝毫没有体会到他的辛苦。即使我几次委婉地提议让她多担待些,她也总是笑着说:“小伟从小听话,让他忙点他也高兴。”
直到那一天,李伟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病床上,他用尽力气对我说:“云,别怪妈。她有她的难处,我欠她的。”
这句话像一把刀,深深扎在我心里。我不明白婆婆有什么“难处”,我只知道李伟为她付出了一生,而她却对他冷淡而苛刻。那天我几乎是含泪质问婆婆的,想让她亲口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婆婆听我问起,面色变了又变,眼中有泪光闪动。她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小伟从小就没了父亲,家里穷得连饭都吃不饱。我那时候也年轻,不懂怎么当母亲,只想着让他听话,好给家里多帮帮忙。我怕他将来受欺负,怕他走错路,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他身上。”
婆婆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后来啊,我给他介绍工作,安排他的生活,其实也是怕他过得不好。我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可是孩子大了,我却舍不得松开手。”
听到这里,我的心已经开始有些动摇,但还是难以释怀。我问她:“可是,他一生都听您的话,从没反抗过,您知道他有多累吗?”
婆婆听后,眼里蓄满了泪水。她说:“我知道,也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以为让他无忧无虑地生活,就是对他的爱,可是我却忽视了他的感受。”她哽咽着补充道:“小伟那孩子性子软,从不顶撞我,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害了他的一生……”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婆婆心中的隐痛,也明白了李伟对她的忍让。或许,他一直都知道母亲内心的愧疚,才会一生顺从,才会在临终前依然让我“别怪她”。
李伟去世那天,婆婆哭得撕心裂肺。她一直握着他的手,不停地念叨:“小伟,妈对不起你……”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婆婆如此崩溃,她的痛苦甚至让我无法再怨恨她。她失去了唯一的依靠,也失去了最爱的儿子。
在李伟去世后,我和婆婆的关系反而有所缓和。我依旧对她怀有不满,但更多的是同情和理解。或许她真的是用错了爱的方式,但她对李伟的爱却是真实而深沉的。婆婆在李伟的墓前哭得泣不成声,流露出她内心深处所有的悔恨与伤痛。
现在,婆婆年纪越来越大,我依旧照顾她。每次看见她流露出对李伟的思念,我都不禁动容。毕竟,她的一生都围绕着李伟,正如李伟的一生也围绕着她。虽然他们的母子关系中充满了遗憾,但我相信,李伟在天堂看着我们,也会希望我能原谅他的母亲。
婆婆时常对我说:“云啊,谢谢你一直陪着我。我这一生,做错了很多事,可你没有离开我。”我每次都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多说话。我的心早已释然,因为我知道,李伟不会希望我带着怨恨过日子。
或许,这是李伟留给我的最后一份礼物——一份学会原谅和理解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