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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不爱他。”

2012年，西北小城的一个村子里，来了一个身份不明的流浪女人。

一开始，村里人都以为她是路过，没想到这个女人却在村里找了一块长满野草的空地，从此住下不走了。

时间久了，村里人渐渐跟她熟悉起来，得知这个流浪女人叫张素英。

她60岁出头，十分有性格。她说自己是抛夫弃女、离家出走。

离开的原因，张素英说是因为自己不爱丈夫，所以在女儿5岁那年，她下定决心离开，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一转眼5年过去，张素英在这个村里，靠着捡废品，徒手盖起了一座造型很有“艺术感”的城堡，张素英说，这里就是她的家，她年龄大了，不打算继续流浪了。

然而在张素英新家落成的那一天，一切却再次发生改变。

1. 那个神秘女人

没有人知道张素英到底来自哪里，她只说自己的家，是在湖北和重庆的交界处。

在这个位于西北的小村子里，因为地处偏远，本身就鲜少有外面的人到访。

张素英来到这里的时候，于村里人而言，她就是一个神秘的闯入者，她看起来年迈又瘦弱，在那片空地上“定居”后，她便每天雷打不动地外出捡垃圾。

很快村里人发现，这个神秘的流浪女人，每天都会从几公里外的地方，运回很多的建筑废料，她将别人不要的砖石，用一根绳子紧紧地绑在一起，然后她把这几十斤重的石头背起来，一步一步地背回到空地上，之后又一步步地走回去，继续往空地上背回建筑垃圾。

一开始村里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一直到发现她将这些砖石都给一块块垒起来，有的时候不平稳，她还会敲敲打打，或者是用小石片弥补缝隙，再糊上一层同样是捡来的水泥，大家终于明白了，这个流浪女人，是要在这片长满野草的空地上盖房子。

村里人虽然看这个流浪女人奇怪，但他们也没有进行驱赶。

后来时间久了，有村民靠近和流浪女人说话，他们才逐渐发现，这个流浪女人似乎“有点东西”。村里人问她叫什么，只见流浪女人捡起了一根小木棍，一边说着自己的名字，一边写出了对应的字。她写的字工工整整的，一看她就是一个上过学，甚至有可能文化水平不低的女人。

后来村里人跟她熟了些，遇到农忙季节，这个流浪女人还会帮着大家干农活。

她不收钱，也不要其它的好处，忙完后村里人跟她说一句：“谢谢你张素英”，她就会很高兴地咧嘴笑。

再后来，村里人看她可怜，大家便会经常给她送一些食物过去，这个流浪女人也很懂得感恩，因为她帮着大家干起农活，明显要更卖力了。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村里都接受了这个名叫张素英的流浪女人，她靠着捡建筑垃圾，徒手盖起的房子也越来越高，虽然东倒西歪，但离远看却颇有“艺术感”。

张素英和村里人说，这栋房子就是她的家，是只属于她的“城堡”。

村里人不理解，不知道她为何房子要盖那么高，也不理解她为何明明有家，只是因为不爱丈夫，就要离家流浪多年，对于女儿也不管不问。

一直到2017年，一个叫孟小为的画家无意中发现了张素英的“城堡”，关于她的故事，也算是彻底展开了。

2. 张素英和她的“城堡”

那是2017年春天的晚上，孟小为开车外出采风，结果一路沿着新修的公路行驶，在路的尽头，他一下子就被一栋东倒西歪的建筑抓住了眼球。

孟小为下车打量，越看越觉得这栋建筑很不可思议。

后来白天的时候，他又去了一次，他看到这栋建筑外面做饭的张素英，也从村里人的口中，得知这个看起来一贫如洗的流浪女人，就是这栋建筑的主人。

一开始的时候，张素英对于孟小为很冷淡。

孟小为尝试着和张素英说话，但张素英始终都只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孟小为觉得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于是便转身离开了。

他在村里转了一圈，从村里人口中，得到了一些关于张素英的信息，孟小为认为，这个不知道来自哪里的流浪女人，有可能是出身于一个大户人家，她有文化，或许也懂一些建筑学方面的知识，所以她才能徒手盖起一栋房子，看起来好像是一件艺术品。

虽然孟小为是一个画家，但他却对张素英的房子有了浓厚的兴趣。

即使张素英不搭理他，他也是经常来这边拍照，或者是录一些视频，孟小为想要把张素英的故事记录下来，他认为这是很好的纪录片题材。

原本孟小为担心，张素英会很抗拒，结果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经常来拍素材，张素英虽然从不搭话，但却也没有赶走他。

一直到有一天拍摄途中下起了雨，张素英竟然递给了孟小为一把伞，这让孟小为意识到，这个不知来路的流浪女人，也是一个心地善良，很热心肠的人。

在“城堡”盖好之前，张素英生活在村里一个废弃的窑洞里，里面的生活物品，也都是张素英捡来的，一进去，里面就摆着一个非常显眼的红色沙发，还有一根悬挂着的铁丝，上面挂满了张素英捡来的衣服。

孟小为发现，张素英的审美很好，而且她捡来的这些衣服，每一件她都会清洗干净，包括窑洞里面也不是脏乱差，张素英也是尽可能地弄得干净、整齐一些。

这也再次让孟小为确认了心中的想法，张素英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流浪女人。

虽然靠着拾荒为生，但张素英每天都会给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她很喜欢打扮，头发也会梳成两个麻花辫。

她告诉孟小为，自己年纪大了，这个村里的人也都很好，等到房子建好她就住进去，再也不走了。

2017年的冬天，张素英高兴地告诉孟小为，等到来年的春天，她就可以把“城堡”封顶了。

那个时候，孟小为和张素英的关系已经很好了，张素英邀请孟小为来参加自己的“乔迁仪式”，孟小为答应下来，他也告诉张素英，他要送一件实用的乔迁礼物。

只是那一天，站在雪地上，一起期待着“城堡”建成的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他们永远都等不到那一天了。

3. “往高处去”

2018年的春节，孟小为离开西北去了海南。

当时他的一个朋友，帮忙继续拍摄张素英的素材，孟小为也一直记着和张素英的约定，他想着3月份回去的时候，自己要买一个电饭锅送给张素英做礼物。

结果没想到意外却发生了。

张素英被人举报，她作为一个没有家的流浪女人，被有关部门送去了救助站。

在救助站里，张素英一直想要找机会逃跑，终于有一天，她借着扔垃圾的机会逃走了，她一路狂奔回到了村子里，结果出现在她眼前的，却只剩下了一片废墟。

在她被送去救助站之后，她的“城堡”，那栋她用5年建成的房子，就因为“违建”被拆掉了，她在村里的时候，她养的两只小狗也不知所踪。

那一天，张素英站在她的“城堡”面前嚎啕大哭，村里人看到了，大家也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张素英在废墟前站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彻底亮起来，有村里人看到张素英背着被褥，提着一个大塑料袋，头也不回地往村外面走。

那一天，张素英的打扮，和她刚来村里的时候一模一样。

眼看着张素英要消失了，有村里人在后面喊了一句：“你要往哪里去？”

张素英还是头也不回，但大家都听到了她的回应：“往高处去！”

那一天之后，张素英就彻底消失了，孟小为得知后，他四处打听张素英的下落，这个神秘的流浪女人，却从此音信全无。

如果不是村里人都记得她，如果不是孟小为拍摄的那些素材，或许大家都会觉得，从未有过张素英这样一个人。

2019年10月，孟小为整理好素材，公映了之拍摄的纪录片《张素英的“城堡”》。

在孟小为的镜头下，大家知道了一些关于张素英的故事，但其实这些还都远远不够，没有人知道，真实的张素英到底是什么样的。

有人说，张素英就是一个精神病人，也有人说，张素英的心里，有着别人不明白的理想主义。

孟小为说，他拍摄过无数的上流人物，但他们的精致，都不如一贫如洗的张素英，即使穿着捡来的衣服，也仍然透着一股的“贵族气”。

如果张素英口中，她那个“因为不爱丈夫，才会离家出走”的故事是真的，张素英的确是一个真正的“精神贵族”，在她的身上，她始终都目标清晰，靠着自己的理想努力奔去。

所以当她的“城堡”被毁了，她才会决然地选择离开。

因为她知道，这个地方不是她的家，她还要继续出发，前往下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