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矿地下500米,几千米的巷道一直延伸到黑暗的深处,就像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
地下尘土飞扬,能见度不足一米。
菅浩栋凭借安全灯的微弱光线向前挖掘…
每一个月,他至少要下井23天,每天连续工作12小时,常常疲劳到大脑停机。
下班后,就像喝醉了一样,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地回到地上。
不时地,老人还会欺负新人,多分活给他。
二十多岁的大学毕业生,不去大城市闯事业就算了,竟跑去当挖煤工?
从现在的价值来看,菅浩栋在许多人眼里一定是个疯子。
要说他挖煤的初衷,听起来更疯狂。——
省下一笔钱,回老家拍电影。
在山西忻州,菅浩栋生是一个黄河边被煤矿包围的小村庄。
挖煤,是乡亲们最重要的营生。
父亲挖了几十年煤,爷爷和叔叔也都是煤炭工人。
与此同时,挖煤也是菅浩栋无法摆脱的命运。
大二的时候,父亲突然提出要送他去一所煤炭专业的中专。
自己的孩子生来就是在父亲的认知里吃这碗饭的。
菅浩栋不愿意,他想象着有一天,他会把自己的小说拍成电影。
但是,在和父亲发生了几个月的矛盾之后,他还是妥协了…
菅浩栋17岁毕业于煤炭学校。
这次,他并没有按照父亲的意愿去煤矿工作。
而自己却找了个补习班,跟高三毕业生一起复习了半年,考上了大同大学的采矿专业。
他在大学里第一次感受到了电影在大银幕上的魅力。
还了解到,一位名叫贾樟柯的山西老乡,连续三年考上了电影学院,带着草根故事走上了国际舞台…
受到鼓舞的菅浩栋,开始自己琢磨创作,为此还翘了不少专业课。
他用省吃俭用攒下的2000元买了一台DV摄像头,自学剪辑,拍了一张叫做DV摄像头的照片。《青春无悔》的片子。
没想到,在学校举办的比赛中获得了一等奖…
这一小小的荣誉给了菅浩栋信心。
他计划将镜头对准被时代潮流淹没的“小地方”:一个被挖成孤岛的村庄,一个只剩下三个孩子的学校,一个分道扬镳的年轻人…
他总是觉得,如果不早点拍摄这些容易死去的东西,将来就没有机会了。
刚刚走出大学校门的菅浩栋,为了拍摄资金,一头扎进了矿井。
休息的时候,他又马不停蹄地跑到网吧看电影,写剧本。
"在我走出煤矿大门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的像是从地狱里出来的…
十五个月后,他带着五万元回家。
菅浩栋要拍的电影叫做《光盲》,从真人真事中取材。
主人公叫广福,二十多岁就成了盲人。
《光盲》海报
为谋生,广福独自前往省城,给人按摩。
四十年后,广福拖着年迈的身体回到村里,却发现家乡成了危房,许多人因煤矿而“移民”。
无论世界如何变化,从农村到省城再到农村,广福都坚强地生存下来…
一个平凡却不平凡的故事。
但是执行起来,比下井挖煤难多了。
拍摄设备,是向别人借的。
剧组,是东拼西凑的。
有同学,有交流时认识的大学生,还有微博上招募的志愿者…
这几个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人都参加了零奖励,睡在菅浩栋家的大炕上。
演员,都是非职业演员。
男主角是村里的老人,菅浩栋的父亲。
团体表演是从小卖部的麻将桌上临时拉来的…
不到几天,村里就传出来了,菅浩栋一家疯了,有钱没地方花,整天瞎折腾。
有些人一听电影就想揭露领导的缺点,心理负担变得更重,直接转身回家。
事实就是这样,开采煤矿使村民的生活环境恶化,但是没有人敢站出来讨论。
归根结底,一家人要靠这种生活…
倒是县里的领导,听说菅浩栋拍完电影后,赶到100里山路,来“视察工作”。
这一幕让他想起,上大学的时候领导看不起自己,但是作品获奖后,大家的态度又是180。°大改变。
因此,菅浩栋并不在乎领导的到来。
一位朋友打来电话,他便走到一边聊天,把领导们晾在身后…
片场里,情况不断。
场上的记本乱七八糟…
拍摄了几个场景,发现忘记按录音键,导致素材完全浪费…
一位年纪较大的广福体力不好,只能分散拍摄他的戏份,先拍煤矿…
在收音机上,狗突然拿走了点燃的鞭炮,把窗户上的玻璃炸碎了…
于是,白天紧锣密鼓地开始拍摄,晚上聚在一起开讨论会,分析总结,积累经验。
10天后,《光盲》杀青了。
剧组成员走的时候,菅浩栋给大家发了200块钱,聊表心意。
之后,他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来完成剪辑。
并且带着这部作品参加了十个电影节…
"没经历过苦难和挫折,怎么能拍出好电影呢?"
这位农村小伙坚信贾樟柯所说的“拍电影是一种接近自由的方式”,用自己的生活经历,讲述了那些大风吹起黄土的岁月。
起初,父亲对菅浩栋拍电影非常不了解。
父亲觉得,儿子上班的地方好歹是国企,年薪十几万。
像电影这样远离农村生活的行业,听起来是不可靠的选择。
母亲一如既往地支持菅浩栋。
只是不愿意让儿子再拍一次电影,冒着生命危险去矿井受苦…
年轻在于折腾。
但是面对现实,金钱比勇气重要得多。
像菅浩栋这样没有背景,没有名气的十八线小导演,全国一抓一大把,出人头地太难了…
三十岁时,北漂的菅浩栋身无分文。
那时候,疫情爆发,爷爷去世,影视寒冬,事业和婚姻压力,都让他焦虑不安。
由于没有启动资金,写得好的剧本只能丢在一边…
他决定,再拍一拍家乡。
大门一开,情绪的洪水就倾泻而下,菅浩栋只用了半个月,就写好了剧本。
这个故事讲述了一个年轻人回到家乡的故事。
在回到偏远山村的路上,他换了四种交通工具:公交车、拉煤卡车、面包车、摩托车。
不同的交通工具使他与不同的人“重逢”。
乡亲,发小,初恋,亲人。
就在他担心投资的时候,多年不联系的大学学长找到了他,问他最近在拍什么项目,他的同学都想投资。
就像菅浩栋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但是,当他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对方又退缩了。
投资者认为剧本就像纪录片,太普通了。
更加希望投资大制作的商业片。
没有办法,菅浩栋只能一手码队,一手找钱。
真的不行,就从借呗花呗套现,刷信用卡,借网贷,不管怎样都要先拍。
开机当天,投资者才打来第一笔钱。
这部叫《夜幕将至》这部电影,除了主角,其他演员都是菅浩栋的亲戚朋友。
例如,男主人的父亲是由菅浩栋的父亲扮演的。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消失。在某个地方,一定有像电影这样的东西被记录下来。人类曾经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喜怒哀乐……”
小人物的故事,只有小人物才能理解,也只有小人物才在乎。
菅浩栋说,互联网时代的偏远山村,到处都可以遇到荒诞的事情。
小孩不看电视,都拿着手机刷。抖音…
村口商店,盲人算命,寺庙香火,都是扫码支付…
在被抛弃的生活中,这是一种令人心酸的固执。
这一无比真诚的表达,让菅浩栋的《夜幕将至》去年的“平遥国际电影展”大放异彩。
获得三个奖项,包括“最佳影片”。
《夜幕将至》海报
获奖时,菅浩栋的发言逗乐了全场。
“因为拍这部电影,我借了很多钱,还有很多网贷,如果今天这个奖金。
(100万元)是真的,那我…”
主持人回答他,奖金绝对真实,欢迎贾家庄提现。
(贾樟柯的家乡,平遥影展创始人)。
七年来,菅浩栋一路跌跌撞撞,从地下500米的煤矿走到“最佳影片”的领奖台,也获得了龙标。
回头看看央视记录他的筹拍《光盲》短片,真让人感慨,菅浩栋是个“养成系”导演…
现在,他仍然用当地的语境,讲述着被社会遗忘的故事,消除了很多人认为无法摆脱的命运。
事实上,乌鸦很反感一种风气。——
把骂国产片不行当作一种“政治正确”。
这是一个陡峭的论点,一个错误的衡量标准,否定了所有中国导演的努力。
在一部电影的背后,有多少抗争,有多少拼命的时刻,也许我们不知道。
最起码,从菅浩栋身上,我们可以看到,国产电影不会死…
多年前,菅浩栋坐在昏暗的煤矿宿舍里,揉着疲惫的眼睛,说着这样一句话。
“我拍电影的时候是最幸福最幸福的。我从来没有感到痛苦。我为什么要做我痛苦的事情?如果一个人想做他最喜欢的事情,如果你喜欢它,你就不会感到痛苦。苦中有乐……”
麻木地打发生命比失败和挫折更致命。
曾有一个深夜,井下的菅浩栋望着眼前的黑暗。
他咬紧牙关,擦擦汗水,继续向前挖。
那是真实的,一米一米,接近梦想啊…
参考资料:[1]小人物的大电影|纪录片
[2]他挖了15个月的煤,拍了最好的平遥电影!|后浪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