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的死因是恋爱脑。
身为金尊玉贵的公主，我在驸马莫远山的面前伏低做小，毫无尊严可言。
但不论如何付出，我始终得不到他的爱，最后郁郁而终。
重活一世，我还是个恋爱脑。
只不过，这一次我爱的人，是我自己。
回到在殿上挑选驸马的那一天，父皇让我在三十个青年才俊中挑选自己的意中人，我说：「不用挑，除莫远山外，本宫全都要。」
本公主风华绝代，要二十九个驸马加起来，才能勉强配得上我。
莫远山屈辱地问我：「为什么偏偏不选我？」
我认真道：「每个月总共三十天，二十九天用来陪驸马，一天用来陪自己。」
「要是多一个你，我岂不是会失去自我？」
1
在我十六岁生日的这一天，父皇召来三十个青年才俊，命我在其中挑选一位心仪之人，做我的驸马。
我垂下双眸，不去看那些朝气蓬勃的俊朗面庞。
我命宫女为我取来镜子。
镜中的女子容貌倾城，一笑生百媚。
这是我。
我多美啊。
前世，我对太傅的次子莫远山一见倾心，选他为我的驸马。
他心高气傲，不肯屈居人下，我便从不以君臣之礼相压，甚至还跪在他面前，亲手为他洗脚。
他要我三从四德，我便心甘情愿地让婆婆磋磨，站在大太阳底下，听她训好几个时辰的话。
他夜宿青楼，还怪我不懂什么是柔情似水，我依旧包容他，还想过给他纳妾，生怕他染上脏病。
但不论我怎么做，他都不爱我。
不仅不爱，连最基本的敬重和怜惜都没有。
小的时候，父皇的一位宠妃曾用恶毒的语气跟我说：「男人生性很贱，但他们却不会爱上同样下贱的女人。而恋爱脑的女人，最后都会慢慢变成这世上最下贱的女人。」
后来父皇宠别人，这位妃子抑郁成疾，乃至疯魔。
她临死的时候，说了一大堆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话。
她诅咒我在十六岁的生日那天成为一个恋爱脑，许愿我最终落得和她一样的凄凉下场。
她说她要报复父皇。
因为他曾经欺骗她，说他会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女儿也变成她那样的恋爱脑，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蹉跎一生。
那时的我只觉得她可怕又可怜，我还不懂恋爱脑是什么意思。
直到我油尽灯枯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诅咒。
我会无法自拔地爱上一个不值得的人，为其消耗自己全部的生命。
重活一世，我不敢去看那些青年才俊的脸，因为我不敢爱他们任何一个。
所以我拿起镜子，注视我自己的脸庞。
我一遍遍地暗下决心。
我无法改变诅咒。
但我可以改变诅咒施加的对象。
这一世，我选择爱我自己。
2
我深吸一口气，放下镜子。
和前世一样，我第一眼看到的男子，是莫远山。
前世我觉得，这第一眼，便是我跟他之间的缘分。
现在我却发现，我第一眼就看见他，只不过是因为他的身量最矮，所以站在最前面。
仅此而已。
原来所谓缘分，并非冥冥中注定，而是事出有因。
莫远山注意到我的视线，眼神里是藏不住的不屑。
他好像还没有意识到，现在是我在挑选他，而不是他在挑选我。
3
父皇问我：「如意，你中意谁？」
我食指一戳，指尖指向莫远山。
父皇点点头：「如意喜欢太傅之子？他的确很有才华。」
反观莫远山，他眼中对我的嫌恶已经到了快要压制不住的地步。
我看到他向前迈出一步，注意到他已经行走在抗旨的边缘。
我微微一笑，摇头道：「不用挑，除去莫远山外，我全都要。」
4
一语出，全场皆惊。
方才还对我厌恶至极，生怕被我选上的莫远山，此刻脸上写满了震惊的颜色。
他屈辱地问我：「为什么偏偏不选我？」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去拜年的时候，长辈给每个孩子都发糖，唯独不给某个孩子发，哪怕这个孩子不爱吃糖，也会感觉很委屈。
但我不打算体谅他这种心情。
我认真道：「每个月总共三十天，二十九天用来陪驸马，每天陪一个，刚好还剩下一天陪自己。」
「要是多一个你，我岂不是会失去自我？」
选莫远山就是糟蹋自己。
我现在这么爱自己，怎么会重蹈前世的覆辙？
5
父皇训斥我：「不可胡闹！」
胡闹么？
我觉得算不上。
按照我朝的规矩，被选为驸马的人，便不再有机会在政事上发挥才能。
所以父皇为我找来的这些青年才俊，大多为家世显赫的庶子、次子。
还有一些来自大户人家的旁支。
他们都不是各自家族鼎力培养的对象。
这种水准的驸马，只选一个，怎么配得上我？
二十九个驸马加起来，才能和一个我势均力敌。
毕竟，我高贵、美丽，还善良。
6
父皇很注重颜面。
因为我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步，他暂且将招驸马一事搁置下来。
他说：「朕要是真的答应你，这些世家大族的颜面往哪搁？你这是对他们的羞辱！」
可是，这些俊朗的青年纷纷跪下，都说愿意和其他兄弟一起伺候我。
看，大家都有脑子。
与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要小心翼翼地伺候公主殿下，不如每个月只用轮到自己一天。
不但活不用多干，名分还是驸马的名分，富贵还是驸马的富贵。
至于面子，能当饭吃么？
父皇头痛地捂住额头，古怪道：「我朝的风气，何时变得如此开放？」
他执意不肯让我同时收二十九个驸马。
他其实是在顾虑，要是独独莫远山没有被选上，不但太傅那边不好交代，莫远山自己也会被世人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致命的缺陷？
但是，就算父皇不让我收，有关莫远山相貌奇丑、克妻、有隐疾的传闻还是在京城传的到处都是。
看吧。
不管父皇同不同意，结果都是一样的。
莫远山上一世伤我至深，这一世还敢用嫌弃的眼神看我，那我就让他知道知道，被人嫌弃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我可以少几个驸马，二十三个也行，十八个也行。
非说要二十九个，就是要莫远山下不来台。
你不是不想被我选上么？
那我就满足你的清高。
7
我本以为招驸马一事会暂时告一段落。
没想到，朝中的臣子竟然联名上书，说家中子侄能伺候公主是天大的福气，不求一夫一妻，只求一个陪伴在公主左右的机会。
我知道他们不是在讨好我，他们是在向皇权表忠心。
在他们看来，堂堂公主能提出同时招二十九个驸马这种荒唐的想法，背后必定有皇帝的授意，这一定是在考验他们这些臣子。
皇家的面子，永远大于臣民的面子。
父皇最终决定，让三十位青年才俊一起入住公主府，和我培养感情。
三个月后，由我挑选出最合我心意的一位成亲。
没错，是三十位。
父皇硬是把我不要的莫远山重新放进了名单。
有关莫远山的各种流言满天飞，父皇为了平息这些流言，照顾太傅的面子，最终选择了委屈我。
父皇不行啊。
他爱太子哥哥比爱我多，所以爱屋及乌，顺带着体贴太傅的心情。
莫远山是太傅的庶子，自然跟着沾光。
但我爱自己比爱太子哥哥多，我绝对不会委屈自己，去体贴什么太傅。
更何况莫远山。
莫家往后要丢的脸，还多着呢。
8
莫远山来公主府的那天，我亲自站在门口迎接他。
听说他想抗旨，不愿入住公主府，被他爹莫太傅狠狠打了一顿。
趁着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我要做第一个看他笑话的美女。
9
莫远山一瘸一拐地走下马车，姿势滑稽可笑。
我当着他的面，笑得眉眼弯弯。
他看我的眼神依然不屑。
「哼，公主好威风，嘴上说不要我，最后不还是强迫我送上门？」
好傲慢的口气，仿佛我非他不可似的。
我命宫女拿来一面镜子，递到他的手上。
莫远山皱起眉：「公主殿下的大礼，在下受不起。」
我摇摇头：「这不是送你的礼物，我只是想让你照照镜子，先看清楚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莫远山，强迫你来的是圣旨，不是我。等三个月的期限一到，本公主该不要你，还是不要你。」
莫远山仿佛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双拳紧紧握起。
但片刻之后，他就傲慢地昂起头，自信满满地说：「哼，在下倒要看看，公主殿下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他倒是自信。
但我不会惯着他。
毕竟，我是如此美好的人，即便被误解，我也不愿意被误解成我喜欢莫远山。
我厉声喝道：「跪下！」
莫远山惊讶地看着我，仿佛没有听清我在说什么。
我身边的宫女立刻替我重复了一遍：「大胆！你没听见公主殿下让你跪下么？还不快跪？」
莫远山仍旧杵在那里，口中喃喃道：「为什么？」
「我是公主，代表的是皇家，你对我阴阳怪气，出言不逊，就是藐视皇威。再者，即便你什么都没做错，本公主要你下跪，你也得乖乖下跪。你我之间尊卑分明，你没有不遵从的道理。」
前世我受恋爱脑影响，以千金之躯跪过他。
今生，我要让他加倍跪回来。
公主府的侍卫们见莫远山不懂规矩，迟迟不跪，径直上前，压着他给我下跪。
莫远山的膝盖砸在石板上，咚的一声，好听极了。
我满意地看着他屈辱、隐忍的表情。
他要是心甘情愿，那就太没意思了。
我要的就是他心有不甘，却又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