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说喜欢我的人,死了。
以最残忍的方式,死在了我面前。
1.
下雪了,程炀!
可我不喜欢下雪,白茫茫的一片总会刺的人眼睛发疼。
……
这年春节回家,我遇到了一个从未见过,却知晓我的人。
那人说她叫程岁,是程炀的妹妹。
沉积的记忆开始翻滚,我本能的想要逃离。
“于曦姐,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哥哥有东西还未给你。”程岁叫住了我,而我也迈不动脚步了。
“当年哥哥救下的那个小男孩于曦姐有见过吗?他现在生活的很好。”
我只答:“没有。”
“那你恨哥哥吗?……我恨的,非常非常的恨。”程岁的话说的很平静,却十分精准的命中于我,我恨程炀吗?!
为什么要救?!为什么要去救?!为什么要拼了性命去救?!
我分明都还没有来得及见到他,分明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的心意……
程岁大概是看透了我心中所想,或许她也曾如此竭力地发出过质问。
“可那就是哥哥,他本就是如此,不是吗?!”
“于曦姐,你知道吗?!哥哥其实很天真的,他相信一见钟情。”
“他对我说,他见你第一面便觉喜欢。”
……
我们的故事发生在盛夏,可我却再也挨不过寒冬。
你一满腔热烈靠近我,许下的诺言皆是遥遥无期。
……
“于曦小同学,你的生日在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下一个下雪的日子,我要换一个身份陪你一起过……”
2.
2019年秋,我遇见了程炀,那时的我们正值高三。
“请你吃糖,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可以吗?”
“啊?”这没头没尾的话,我对此表示万分疑惑。
“见你天天盯着我在的方向看,还以不会被放冷板凳呢!”这话我听着总感觉含着些许委屈。
“额...我好久没登了,要不我晚上回去看下。”我自己也“委屈”呀,我都好久没登过QQ了。
“要记得哈,喏!”程炀手中的棒棒糖再次向前递了递,塞进了我略显无措的手中。
瞧着落到我手中的糖果,程炀似是十分满意。
但下一秒他的耳根就不觉红了起来,解释道:“收了我的贿赂可不许反悔了,要记得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我被眼前这位少年的一番操作,整的有些茫然,下意识就点了点头“好的,我尽量。”
听见此话的程炀好像不是特别满意,但面庞上还是扯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尽显无可奈何。
第二天,我依旧如常,但偶尔会感觉有一道幽怨地目光盯着自己。
很快就来到了晚上放学时间,正想抬脚就走的我被叫住了。
“于曦小同学,你昨天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说话的人不含怒气饱是哀怨。
我这才反应过来那幽怨从何而来了,某些消散的记忆重新涌入脑海,心想:完了,忘完了。
“不好意思,今天一定哈。”简直理不直气不壮,其实我本想理不直气也要壮呢!可恰巧瞥见了自己工具盒上那静静躺着的棒棒糖,更加心虚的一批。
程炀看了看我,怨气微减,“今天一定哈,快回家吧!注意安全,再见。”
“嗯,再见。”临走前,我弯腰拿起了工具盒上放着的那只棒棒糖。
出了画室门,边走边拆开糖纸叼在了嘴里。
品了品,酸酸甜甜的荔枝味,心想这人还是挺有品味的,竟然和我喜欢的口味一样。
有了这根棒棒糖,今天大概率……,应该是不会忘记登号去看看了吧。
3.
事实证明,有了嘴里那根棒棒糖的功劳,我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登上QQ。
联系人处有个醒目的红点,点进去一看这人已经加了我好几次,之前的好友申请已经过期了,最近的一次是三天前。
我点了通过,刚做好备注,对面就来了消息。
“刚到家”
我没做犹豫,恢复了对方“是的”
“你平时回到家,一般是不看手机的吗”
看着对面再次传来的对话框,又想起那早已过期的好几次好友申请,这人该不会是要找我秋后算账吧!
可我实在是无意的啊,奄奄的打下几个字“看的,只是不经常登QQ”
“原来是这样,那我会打扰到你吗”
看到对方的回复,我松了口气,看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会”
随之我就看见,对话框下多了一个【开心】的表情包,瞧着还挺可爱。
“你加我是有什么事吗”
“让你知道,我是程炀”
“哦哦!那你好,我是于曦”
殊不知我这奇奇怪怪的交流方式,早已把对面的少年惹得咧开了嘴。
只见程炀又回复了个【可爱】的表情包,随而继续问道:“我可以问一下,你晚上一般怎么安排吗”
我想了下,觉得没什么特别的,便如实回了过去“一般先洗漱,还想动的话会把明天要交的速写作业起个大形,然后看会手机就睡觉了”
“好的,我知道了。如果我偶尔发消息给你,你会生气吗”
通过这两天的接触,我觉得这人还是挺不错的,最起码让人舒服,知礼、有分寸,还是比较乐得和他聊天的。
“应该不会,正常情况下看到消息,一般都会回的”
“好,那今天就不打扰你了,去忙吧”
“再见”
4.
高三总是过得飞快,联考时间要到了。
期间,白天在学校程炀会偶尔给我带颗糖,虽然大多时候我都会以自己也有不少糖而拒收。
每当我朝着程炀所在的方向发呆时,他总会回以微笑,然后用炭笔轻敲我面前的画板。
“不要总看我呀,还是看画吧。”
刚开始我还会有些不好意思,后来慢慢就仅“哦”一声,便转换回思绪;这种小动作就像是两人之间早已约定俗成,也不会再有过多的互相干涉。
晚上,程炀会时不时向我发些简单的问候,但都点到为止,不会过多打扰。
起初我的回复并不及时,但只要看到了总会回的,不知不觉间竟养成了隔三岔五去QQ看一看的习惯。
我们所在区域的美术联考考区那年有四个,我和程炀并没有分到同一考区。
考试前一天,我们各自跟随大部队前往所在考区,一路上我收到了好多饱含祝愿的消息。
其中便有来自程炀的,我感觉心里暖暖的,一一做了回复。
联考当天风夹杂着雨水一同落下,不知是天公不作美,还是就如同我们班主所说的那般,是历年大型考试的惯例,是“鲤鱼跃龙门”的吉兆。
此时的我们,是激动的,跃跃欲试的。
风雨阻不了我们迈向考场的步伐,我觉得我可能很久很久都不会忘记那天所经历,所看到的情形。
数千学子一齐朝着考区进发,置天边呼啸的风雨于无形。
风雨未歇,心火不灭。
可此时我们并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答案揭晓,此行数千学子大多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在这场考试正式落幕后,有人迎来新生,有人则被判了死刑,还有的被吊在半空、举步维艰。
5.
联考结束当天回到家,我收到了来自程炀消息。
“本来应该当面告诉你的,但今天在学校没能见到你。明天回到学校就不好时时能见到了,所以说一件事情可以吗”
迎面突如其来的郑重,让我有一些些不自然“OK的,说呗”
“我喜欢你呀,想让你知道”
短短几个字却有种乌云笼罩的感觉,使我的大脑处于宕机状态。
或许我应该早些意识到的,可是我没有,却选择了忽视。
对话框一直保持着静默,没有新的消息弹出。
我思考着要怎么回复,才能把自己对他人的影响降到最低。
我……不想不好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哪怕是我想多了,自作多情。
静默了许久的聊天界面,再次跃动。
“你不要有负担,我只是想告诉你”
“更不是要你急着回答我”
又是一片沉寂。
“于曦,你还在吗”
“对不起,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从字里行间,我看出了程炀的焦急和担忧,若我要这样一直沉默不语下去,那真是太伤人了。
况且,哪怕再不愿承认,我真的就没有丝毫触动吗?
扪心自问我答不出一个“否”字。
“在的,不用道歉,我没被吓着”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因为我从未做好准备去接受一个人的喜欢”
“好,我知道了”
程炀悬着的一颗心稍稍安了一些,心中不免被愧疚充斥,果然是他太着急了吗?!
少年无措,但此时隔着屏幕难免无力,能做的也只有借由可爱一点的表情包,予以安抚。
【摸摸头】
看着软萌的表情包,我心中不觉泛起一阵哑涩。
好像看到了少年的小心和喜欢,那份少年心事被藏匿于心间,思虑再三,只告诉了一人,不算热烈却温润如丝。
可如今的我并不打算去喜欢一个人,不愿亦不敢。
“程炀,今天我们才走完了上半程,虽不知结果怎样,但我们还有下半程要走”
“我知道的,你放心”两个短句好像太过于苍白,程炀再次补充道:“我今天告诉你,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有我在,我会慢慢排队,等你觉得时机恰当了再决定我的去留”
少年的话太过虔诚,触到了女孩心中的绵软;想告诉他,我是不适合他的。
“程炀我不算好的”
“打住,这个在我这里我说了算。不要多想,不要有顾虑,依旧朝着你的主任务去,我也会明白了吗”
程炀做到了点到为止,我也不必一再不饶人,“明白”
“不会把我拉黑,不理人了吧”
“不会,我从没拉黑过人”
“那就好,早点睡吧”
“晚安”
6.
第二天,我一如往常来到学校,不同的是从今天开始不用再前往画室的方向,而是回到教室开始正常的文化学习了。
其实,在踏进校门前我是有在给自己做一些些心理准备的。
一是我不能确定自己需要多久时间,才能够重新全身心的投入回学习生活当中。
二是我有些怕见到程炀的身影,我恐怕还不能够十分坦然地面对他。
可就好似老天爷偏要我不如意,踏进校门的下一秒,抬眼间我就瞥见了程炀的身影;没有留给我半点躲闪的机会,两双眸子相撞,四目相对间,我明白自己作为目标恐怕早就被锁定了。
朝着程炀咧了咧嘴,我表示此时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控制自己五官的位置。
程炀回了一个坦然清浅的笑容,抬步便向我走来。
瞧着来人离自己越来越近,我竭力压制住想要逃跑的冲动;并不是但心程炀会做些什么,只是都少会有那么一些些尴尬。
在我们相隔三四米处,程炀边走边取下了肩头的书包,“于同学,早上好。”
“你新买的文具袋落在画室了,代老师托我给你送过来。”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手里就被塞进来一个淡紫色的文具袋。
落在手中的瞬间,我就发觉其中恐怕另有玄机。
“安心。”声音在耳边响起,落不到第三人的耳中,我的思绪被这极为简单的、令人耳廓发痒的二字拉了回来。
“好好学习吧,再见!”掠过我时程炀身形微侧朝我挥手,写满了少年的恣意张扬。
我朝他道谢,两人一左一右,各自散开。
东西两座教学楼有着我们要各自要赶往的教室,亦是实验中学两点相连最远的距离。
这次见面,虽然是全权由程炀主导的,但却让我悬着未落的心放了下来。
来到教室后,我打开了我那所谓“落下的新文具袋”,里面是一支紫金色钢笔。
旁边还留有一张纸条:星河浩瀚,思绪万千;愿不慌不忙,是心之所向。
看着钢笔和手中的纸条,原来早上绕那么大一个圈子都是障眼法,程炀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这只钢笔和那句“安心”交给我罢了。
没有选择隐蔽的角落,而是于校门前众目睽睽之下,光明坦荡;从源头上杜绝了会对我造成负面影响的可能,他的喜欢没有那么“廉价”,更不会用以“喜欢”的名义,置我的感受于不顾。
只是少年热烈诚挚,压抑不住一颗悸动的心。
想要抱得一丝与众不同,只好以这样的方式妄图抢先获得,能占据一席之地的“入场券”。
7.
岁月青葱,心绪纷扬。
时间洋洋洒洒,你追我赶,从不等人。
12月15日当天考试,1月8日是公布成绩的时间。
在这里通过美术联考想要有学上,在文化成绩不拖后腿的情况下,美术成绩须在二百二十靠上。
紧张是无疑的,那是每个美术生的半壁江山;屹立,则绿水长流;倾倒,则意味着往日付出皆化为浮尘,想要翻身唯有“改朝换代”。
那又谈何容易?!
公告出来了,本科统考线为203;经统计本次考试,高三一三一四班美术生共计45人,美术统考过关人数为27人,其中二百五十及以上1人,二百二十以上共3人,二百一十至二百二十7人。
什么概念……,距离全军覆没也差到哪去了……
而我的成绩是217.67,感觉像是被吊在了半空,向上无可攀爬,向下还摔不死,但也不会好受。
在整个大环境离,不知忧喜……
“优胜略汰,适者生存。”自然界的生存法则,很在久之前我就在生物书上学过,但这一次亲眼见识到了这一法则背后的残酷性。
晚上,回到家。
我主动告诉了父母自己的美术成绩,没有斥责,也没有安慰,只是要继续努力。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在人与人之间总会存在一层薄膜,很多东西就会被挡在外面。
身边的同学朋友不止一次向我控诉过,我明白,但我改变不了;这或许恰好映衬出了藏在骨子里的疏离和淡漠,我做不到那般的共情。
等到上床休息,已经将近夜里十二点了。
犹豫了下我点进了QQ,自从文化课程的学习开始后,同程炀的联系也几乎断了线,只会隔三岔五问候安好否。
进入QQ界面后,聊天框上程炀一栏标有醒目的红点。
“到家了吗?!结果…怎么样”
此时的我早已接受了成绩不理想的事实,即便还有些茫然,但也清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怎样做才能弥补差距。
可真到了有人问起时,还是有些羞言于口。
“不好呀”
聊天界面安静了约有三四秒,对面跳出来一条消息。
“求安慰,我也不好”
看着着短短几个字,我有些气笑了,这大概是今天一整天内极少的正向情绪波动!我合理怀疑程炀绝对是故意的!
几乎是同一时间,聊天界面多出了两串数字。
“217.67”
“216.75”
几乎又在同一时间,我们两人都发出了一个捂脸的表情包。
“有点遭,但还不是最遭,于曦小同学不会就此摆烂吧”
“当然不会”
“是吗?!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还想着要不要就这样摔倒,趴下休息会呢”
今天一天好像都挺冷的,但此时我感觉心底多了份暖意。
“得了吧你,还不至于要你拐弯抹角地激励我积极向上,不过还是谢谢了!”
“看来我又少了一个讨赏的机会”
“打住,无赏”
“好,明白”
我同程炀的聊天结束于四个词语,看见程炀发过来的短短八个字,心底渐舒展开来。
“追光而遇,沐光而行”
“逐光而行,行将致远”
而下面八个字,是我给程炀的回复,亦是我们添给自己的一份信念。
8.
时间从不会因某个人的挫败,而停止流逝。
转眼就要新年了,在声声期盼中假期如约而至;但万万想不到的是,假期是开始了,而终止日却成了遥遥无期。
世事无常,事态瞬息万变。
2019年12月湖北武汉,新冠疫情开始显露。
2020年1月23日武汉封城,长达76天。
2020年2月7日国内疫情大爆发。
在那个冬天,我们被困在家里,而有人却永远被困在了冬天。
起初放假的喜悦淹没了激动的心,可如今我有些不安;假期被无限期延长,课程不能很好的开展,留给我们的时间也在同步流逝。
我们能做的只有自觉配合好相关防疫工作,听从安排有序展开线上教学。
这或许也是变相实现了历届学子想要逐步出户就能上课的愿望,可事实总不如愿望美好,神不定,心不安,更多的是人心惶惶。
原来国泰民安最好的呈现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庆幸,我没有身在疫情严重地区,家人平安,也顺利地开始了网课学习;就连心底掩藏的惶恐无措,也被人轻抚了去。
之前不察,然在我感到无助时,才惊觉原来程炀每每都在。
程炀的每一句话都好似生了感知,字字句句恰好落在心间,抚平了那微不可觉的惊惶。
许多碎小的记忆开始苏醒,一点一滴浮现在我眼前,原来程炀早在不知不觉中悄无声息的融入了我的生活。
突如其来的醒悟,瞬时无措之感朝我袭来,迎面是无尽的恐慌,是我自己越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