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来,叔叔每年进城给我父母送年货,父母说:这是沾儿子的光

名著茶话会 2025-02-16 09:13:29

大年二十七,我们一家三口从广州开车,历经17个小时,终于安全回到湖南老家。

一进门就让我吓了一跳,客厅里密密麻麻摆满了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进了杂货店,年迈的父母则我坐在一旁,嘴里商量着怎么收拾。

看到这熟悉的场景,我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叔叔来过了。

见到我们回家,父母显得非常开心,尤其是拉着我女儿,问长问短地就没完没了起来。

反倒是我显得无所事事了,别人回老家过年都是大包小包各种礼物,我们却几乎没带任何东西,除了三个人的换洗衣服之外,就只给父母买了身衣物了事。

我把行李箱拖进屋,在父母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把客厅里的东西分门别类收拾起来。幸好我家住一楼,前后都有个小院子,足以放得下这么多东西。

这一收拾不要紧,我的心再次被惊到了:除了腊鱼腊肉这些“好东西”之外,竟然还有萝卜白菜,甚至还有红薯,每种都用纤维袋子装着。

最后还有一袋大米,我不由得就对父亲说:叔叔这是搬家么?别的也就算了,这一袋米是怎么回事?

母亲嗔怪说:还不是你闯的祸?去年过年你喝了几口酒,你婶娘给你盛了一碗饭,被你三口两口扒拉完。还说什么“自家种的米就是好吃,比花五块一斤买的米好吃多了”,这不,你叔就给你弄来了一袋……

我顿时石化,去年说那番话你以为我真是喝醉了?还不是吃人家的嘴短,说几句夸奖的话让老叔开心?想不到却被他当真了。

总算收拾完了,看着架子上摆满的各种年货,地上的小笼子里还有两只麻水鸭偶尔呱呱几声,我笑着对父亲说:难怪你总是不让我买东西回来,原来是等着叔叔送货上门啊?

父亲笑了笑却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这一切,也算是我和你妈沾你这个儿子的光了……

听到父亲的这句话,我的思绪不由得就被拉回从前。

父亲只有两兄弟,作为农村家庭里的孩子老大,其实是要吃很多亏的,不管是读书还是吃穿,父亲从小就被爷爷奶奶严加管教。

乃至他小学都没上完就辍学回家帮着爷爷干农活,同时还要照顾比他小四岁的弟弟。

相比起来,叔叔的童年就要幸福多了,就连煮饭的时候,奶奶也会特意给他留出来一碗没有杂粮的,家里难得吃上一次肉,每次也都几乎被叔叔包圆。

叔叔也是个聪明人,又有了家人的宠爱,脾气性格就很张扬,唯一的优点就是会读书,学习成绩不是一般的好。从小学到中学后来又是高中,要不是刚好碰上那两年取消高考,他真有很大可能成为爷们村的第一个大学生。

读完高中回家后,叔叔马上又参军入伍,那是他们那一代人唯一有可能出人头地的出路。

虽然叔叔聪明也能干,在部队也入了党,可过于张扬的性格还是让他与提干失之交臂,只得黯然退伍回家种地。

即使受了挫折,叔叔也还是没有放弃追求进步的念头,退伍回家后努力表现,还娶了当老师的婶娘,几年后又当上了村上的支书。

一边是有能力有头脑的丈夫,一边是有知识有文化的妻子,叔叔的家庭很快就红红火火起来。

我父亲和他比起来,那就要黯然失色太多。性格上木讷内向又不善言辞,读书少又没有学到什么手艺,全靠和我母亲两双手种粮食过日子。

于是那些年里,我们家就成了村里的困难户,我们兄弟姐妹三个也成了同伴们嘴里的“脏孩子”,几年里都难得有件完好的衣服穿。至于吃的方面,能不饿肚子就算不错了。

叔叔家早早就是有名的“万元户”,加上支书和老师这几个身份,在附近几个村都很有名气,他家的客人也是络绎不绝。

我记忆最深的,就是经常能闻到从他家飘过来的酒肉香味,很多次都真的“垂涎三尺”。

虽然是同胞兄弟,在外人眼里,父亲和叔叔简直就不是一类人。即使在爷爷奶奶眼里,对这两个儿子的态度也天差地远。

举个例子吧,到了八十年代后期,农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我们当地突然就有点追求传统习俗的风气。

表现在过年上,以前都是各过各的,后来就流行兄弟一起过年。尤其是有老人在的大家庭,不管有几个儿子,也不管分家多少年了,都要凑到一起大团年,这样才能体现出家庭的和睦。

作为村里的支书,叔叔自然不会落人之后,每年过年都会提前和我父亲“商量”:年三十就去他爷爷家吃,东西我来准备,到时候你和大嫂动手做。

我父母对多动手做事并不排斥,但两兄弟三代人好歹也要多做几个菜菜,年三十天没亮就得起床去爷爷家做饭。

等到天亮了,叔叔带着他家两个儿子过来,一家人确实团聚了。

但叔叔一家四口就只需要陪着爷爷奶奶坐在火炉旁烤火嗑瓜子聊天,我父母则带着我们姐弟三个在厨房忙活。

菜做好了端上去,爷爷奶奶总要先揭开上面盖着的碗,挑着鸡腿什么的给两个堂弟吃。

等到我们一家坐到桌子上,爷爷奶奶和叔叔一家就像尊贵的客人大马金刀地坐着,我们三姐弟又得给所有人盛饭,我父亲则专门负责倒酒,母亲久不久还要去热一下菜。

关键是爷爷还要在一旁说:这些吃的都是老二花钱买的,你们没钱吃现成的,那就多出点力。

道理似乎也没错,但听在我们耳里总觉得不是滋味。每次过完年回到自己家,母亲总要和父亲念叨几句,说他没本事在自己父母兄弟面前也没份量。

父亲不善言辞,只知道叹气说:我也不想吃闭眼食,可更不想弄得一家人不愉快,还是装作不晓得的算了……

我这才知道,父亲虽然不善言辞,但心里还是懂的。

如果叔叔能在中间说点挽回的话,或许我们晚辈心里对他也不至于那么记恨——其实说记恨也叹不上,但就是对他没有好感,打个招呼都要把声音尽量压低。

作为长辈,叔叔对我们谈不上什么恶意,但也绝对没有那种怜爱之情。

甚至在我们陆续长大上学了,每年开学父亲总要为我们几个的学费东借西凑,叔叔还会不咸不淡地说:我看还是算了吧,你自己都大字认不得几个,还指望几个小的给你扬眉吐气?

幸好父亲并不在意,只是憨厚地说:我自己就是吃了没读书的亏,所以才不愿让孩子们也跟着吃苦,只要她们几个能读得进,磨破肩颈皮我要送。

我们三个也算争气,成绩一直都很不错,大姐首先就考上了中专,毕业后回了老家教书。二哥和我后来也先后考上了大学,虽然不是名牌大学,却都跳出了农门。

相比起来,两个堂弟的成绩就大差八点了,即使有个当老师的妈,学习用品辅导资料从来不缺,他们俩就是读不好。人倒是长得人高马大的,勉强读完高中就回家了。

随着我们这一辈逐渐出头,两个堂弟却碌碌无为,在乡亲们的眼里,父亲两兄弟的地位也开始有了变化。

虽然叔叔是多年的老支书,所谓虎倒余威在,别人不至于说得太露骨,但还是会拐弯抹角地在他面前夸他有三个有出息的侄子。

每当那时候,叔叔的脸就会由红转暗,最后却还是要说一句:看人要看老……

再后来,我们姐弟三个都参加了工作,大姐婚后调去了县城,二哥毕业后也回了县里当公务员。我是学医的,一开始在市里的医院,几年后转聘来了南方。

两个堂弟一直在外面浪荡,美其名曰做生意,只是年复一年没赚到钱不说,有时候连续几年都不回家过年。

直到后来在叔叔婶娘的督促下成了家,这才安分下来,都去了江浙那边打工,把孩子留在家丢给爷爷奶奶,却连个电话都不敢留给家里,生怕叔叔问他们要钱。

时间来到2010年,我们这一代都人到中年了,下一代也陆续长大。那一年我回省城开个学术会,因为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回家,就只是在电话里和父亲说了一下。

可半夜就接到父亲的电话,一副焦急的声音:你叔叔摔倒,一直叫不醒,送到区医院让转院,你两个堂弟一个都联系不上,刚好你在省城,总是自己的亲人,只能你帮着安排了。

没有犹豫,这么大的事肯定不能拖沓,我赶紧联系老家医院的熟人,让他们派车直接送来省城。

然后又联系好了省城医院的旧同事,一切都安排妥当,等到叔叔的救护车来了,立即就送手术室。

也正是因为没有拖沓,叔叔大难不死不说,甚至还奇迹般地痊愈了,一点后遗症也没有。

虽然我垫付的医药费后来都给了我,但手术后的那几天,我只能请了假留在医院陪护。

经过这么一折腾,叔叔张扬的性子再也不复从前,说话的声调都低了很多。尤其是对我父母和我们家人的态度,简直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以前,叔叔很少来我家走动,有什么事一般都是婶娘出面。从那以后,叔叔几乎每天都会来找我父亲聊天,还说兄弟一辈子,能活一天就要多聚聚。

每次聊天也会说我的好话,还说要不是有个有出息的侄子,说不准这把老骨头就不齐全了。

我父母依旧还是那副不争不抢的态度,也说不出什么煽情的话,只是反反复复那几句旧话:都是一家人,刚好你侄子是学医的又在省城,帮自家叔叔是天经地义的。

那年回老家过年,叔叔破天荒地把我们一家请去吃饭。当然,下厨的人肯定不再是我父母了。

过完年,考虑到父母年纪大了,二哥建议把他们接到县城去住。

于是我们三姐弟留在二哥的小区买了套一层的小房子,让父母住进去,大姐二哥随时都能去看望,县城的条件比乡下确实要好不少,父母也就住得开心。

这样一来,父亲和叔叔兄弟就不能经常见面了。

但我们没想到的是,叔叔竟然经常开着他的三轮车来城里,基本每个月都要来一次,虽然也就二十来公里的路,可他也是七十上下的老人了啊。

每次过来,叔叔总要给父亲捎点自己种的小菜什么的,还说你一辈子吃惯了自己种的菜,城里买的会不会吃不惯?

父亲也劝他不要总是跑,叔不反驳却又照做不误。

2011年春节,我们回到家的第二天,叔叔的三轮车又来了,竟然是给我们送年货的,都是他自己熏的腊鱼腊肉,自己自己养的鸡鸭,还有小菜之类。

叔叔还说:大哥住城里了,熏腊肉肯定不方便,今后的年货你就别超操心了,我来办。

本以为叔叔就是那么一说,毕竟他自己也是六十好几的人了,就算兄弟情深,能够隔三差五送那么一两年就足够了,可谁知道,叔叔说出去的话还真是一口唾沫一个坑,每年腊月底,他的三轮车总会定时出现,车上装的还真是乡下的那些土产。

客观点说,叔叔送来的东西还真不值太多钱,但这可真是一份天大的人情啊。

名义上是给我父亲这个大哥送来的年货,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些东西,要不就是被我们几个晚辈吃了。剩下的部分,大多数都在我返城的时候,被父母强行塞进了后备箱。

当然,叔叔每次来,我父母都不会让他空手而归,总会在他的货箱里塞点烟酒之类。而我们姐弟也必定会在大年初一回到乡下老家,去给叔叔婶娘拜年,离开的时候,还会在他的枕头下偷偷放一点钱。

固然,叔叔婶娘其实并不缺钱,虽然两个堂弟不怎么争气,可婶娘的退休金不菲,两个老人身体又硬朗,还能自己种点小菜之类。但侄子侄女们能够定时去看看他,也让给他觉得脸上很有光彩。

一转眼过了十多年了,这十年来,叔叔从未间断给我父母送年货,这似乎成了他的一种本能。每次我们回到老家,尤其是清明时节回老家扫墓的时候,乡亲们总会夸奖羡慕我们一家人和睦。那个时候,叔叔的脸上就会充满笑容,或许在他骨子里,真的对这个事情非常看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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