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客;涣兮,若冰之将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浑兮,其若浊。
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敝而新成。”
这是道德经第十五章原文。本章主要论述了为士之道,也叫不盈之道,弊而新成之道,动静之道。
本章的核心是后面几句,前面几句都是描述古时候的得道高人——为士者的得道、合道的外在表象。
如果对本章进一步浓缩提炼,核心的两个词就是:不盈、新成。所以本章也叫不盈之道、新成之道。要想弊而新成,只能通过不盈。唯有不盈,才能实现弊而新成。孟子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句话与本章有什么联系吗?
“孰能安以动之徐生”?安,就是安乐、安稳;生,就是生存、生气、生机。生命处于安稳、安逸、颓废的状态,只需要使它们动一动,就能变得生气勃勃、生机勃勃。
孟子对于“动”字的理解则是动心——发动忧患之心。人如果耽于安乐,忧患可使之生。谁能安以动之徐生?忧患之心能。
个人认为:安稳、安乐并不一定会致人死地,只需要保持其动离险地的能力,便可以保持源源不断的生机。
所以,温水不一定能煮野生的青蛙。飞鸟被人以稻谷诱捕,其本身就不是处于安稳之境,而是处在陷阱之中。
“孰能浊以静之徐清”?浑浊的水,只要让它宁静、安静、平静,它自己就会慢慢变得清澈透明,清者上升、浊者下沉。同样的道理,安稳、安泰、安乐的人生,只需要让他保持流动、活动、运动,只需要让他有活干、有事做、有钱花,就可以保持源源不断地生机。
“保此道者不欲盈”,这句话中的“此道”是指何道?此道,就是前两句中的“动、静”之道。人生不过就是在一动一静之间。
孙武有云:始如处女,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孙子·九地》。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一静一动之间便可乘虚而入。
天地万物之间,一切事物的转换、变化,似乎都是通过一静一动来完成的。要么通过“静”来完成;要么通过“动”来完成。除此之外,那些急躁、担忧、恐惧、悲伤、怨恨等,都不是解决问题的真正途径。
对于个人也是如此,静以修身,动以养神;动以行事,静以安身。
宇宙天地万物,包括个人都在一静一动之间,不断演化轮转。这就是动静之道、一动一静之道。为什么保此道者不欲盈?
因为一动一静是一个不断转换的动态过程,如果人与万事万物都处于满盈的状态,还怎么进行转换变化?有变才有活,有动才有生。
人是活的,人生也是活的,都始终处在不断变化运动之中,如果满盈,人与人生尤其是更大的社会都将变成一潭死水。
天道常,人道公。物壮则老。天道之下的万物都会走向破弊、破败、破旧,这是天道常态。
跳出天道的唯一方法就是弊而新成,就是保持不盈,就是保持变化,就是保持动作。星空中的哪一个星体不是处在不停地运动变化之中呢?
所以本章也可以称之为“动、静”之道,一动一静之间万物弊而新成。对于人类来说,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
在人类之中,远古时期的有道之人,能通达人情事物的极微小处、极玄妙处,深入到常人根本难以识别的地步。
虽然难以识别,也只能勉强做一下形容:
古之有道之人,也有豫、有犹、有俨、有涣、有敦、有旷、有浑。
《礼记》中有云: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豫,预、预见也。
远古之士,虽然也有“豫”,但却小心翼翼,不敢大意半分,其小心的样子,就好像冬天要涉冰过河一样。
古人也有犹,却始终保持谦虚、谨慎、低调,就好像什么都害怕,就连邻居都畏惧一样。古人也有俨,能够庄重、肃穆、俨整、认真,就好像在别人家做客一样。
古人也有涣,能够自由自在、悠闲、涣然,就好像冰将要融化一样,并不刚硬而冰寒刺骨。
古人也有敦,能够敦实、厚道、诚心诚意,就像小草一样,虽然微小但却始终坚强、生机勃勃。
古人也有旷,能够身心旷达,虚怀若谷,就好像山谷一样可以包容万物。
古人也有浑,能够质朴、自然、混同于世,就好像混乱的世人一样随心所欲、难得糊涂。
什么是微妙玄通?
什么是微?“搏之不得,名曰微”。微,就是微小、极细小、微观层面。
什么是妙?“当其无,欲以观其妙”。妙,就是无,就是整体,就是全局。
什么是玄?“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玄,就是指有和无,可以指全局,也可以指局部。能够通达事物的全局、局部和极微小的层面,就叫做微妙玄通。
古之善为道者,既能把握全局,也能把握局部,甚至能够通达当时还无法识别的极微小的微观层面,见小曰明。他们能够让自己一直处在一动一静之间,始终保持不满盈的状态,故而能弊而新成,跳出天道常态的束缚。
这便是道德经第十五章的核心思想:动静之道、不盈之道、新成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