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婚姻法颁布的第八年，傅闻祈把他的白月光带回了家。
她笑起来，连唇角的弧度都和我分毫不差。
傅闻祈冷淡地将离婚协议书递到我面前：
「文念心，我们离婚吧，你只是一个代替芯芯的仿生人而已。」
「现在她回来了，我也不需要你了。」
他以为，仿生人不老不死，不会心痛。
可他不知道的是，身为实验品，我的身体里有着一道隐藏程序……
从我心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进入了死亡倒计时。
1
「妈妈，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呀？」
星星拉着我的手，呆呆地盯着桌上的蛋糕。
奶油渐渐化掉了，上面的一家三口快要没有人形。
已经快要十点了，傅闻祈还是没有回来。
今天，是我们的女儿星星的生日，也是我们结婚八周年的纪念日。
八年前的今天，仿生人婚姻法正式颁布。我和傅闻祈，是全国第一对成功登记的夫妻。
丈夫是普通人类，而妻子是仿生机器人——二十二世纪，这是再寻常不过的组合。
未来世界，人类迎来了科技大爆炸。
内战让人类折损了大半，也让仿生人市场迎来了繁荣期。仿生人拥有和人类一样的外貌，甚至拥有超于人类的能力。但他们都没有自我意识，只能严格按照植入的数据工作。
而我的工作，就是陪伴傅闻祈。
我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星星乖，爸爸的工作很忙，我们再等一等他吧。」
「爸爸今晚还会回来吗……」星星垂下眼睛，「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见到爸爸了。」
2
已经七天了啊。
整整七天，傅闻祈都是早出晚归。
夜里他回来，脱下西服倒头就睡，背对着我，一句话都不肯对我说。
傅闻祈是一家新能源公司的总裁。在过去的八年里，无论他的工作有多忙，都会准时回家，笑着从身后变出一支我最爱的红玫瑰，再在我的额头印上一吻。
这个年代，植物是稀缺资源，红玫瑰尤其昂贵，可我们家里的花香却从来没有断过。
望着桌上枯萎的花，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我闭上眼，试着连接他智能眼镜的信号。
身为仿生妻子，我可以轻易追踪到丈夫身上的任何电子信号。很多像我一样的伴侣型仿生人，在婚后，都会被要求关闭这一功能，以保证伴侣的隐私。
可在我主动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傅闻祈却郑重地拉住我的手。
「心心，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有秘密。」
那一瞬间，我在他的眼神中探测到了名为「爱」的情绪。
最近，这种情绪越来越淡，甚至有时候，我都探测不出来了。
难道是因为，身体里那段隐藏程序正在生效吗？
「对不起阿祈，我不是有意窥探你的隐私，我只是担心公司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想一个人扛。」
我在心里默默道歉，接入了那段视频信息。
信号有些杂乱，一阵雪花点过去之后，我看到了傅闻祈的视角。
画面剧烈晃动着，女人潮红的脸猝不及防地撞入了我的视线。她殷红的嘴微微张合，看口型，是在喊着傅闻祈的名字。
看见她全脸的那一刻，我的大脑宕机了。
眼前这个女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一样的眉眼，一样微卷的头发，一样眼角有痣，甚至连胸部的形状都……
女人笑着伸出手，遮挡住了画面。
一阵摇晃之后，我只能看到酒店的地板。
她摘掉了傅闻祈的眼镜。
过去八年，每每情到浓时，傅闻祈都会附在我的耳边轻笑，声音低哑，带着蛊惑：「心心，帮我摘掉眼镜。」
这明明，是我们之间的暗语啊。
3
不知为何，我的左胸口狠狠地疼了一下。
疼。
已经一年了，我还是不习惯这种感觉。
起初只是割破手指时有些异样，后来是磕到膝盖的时候，腿不能灵活地运动。再后来，连看到星星哭泣，我的左胸口都会抽动。
仿生人是不知道疼的，可我会疼。
周博士说，那是因为我体内的一段程序被激活了。
一旦我爱上人类，产生自我意识，就会自我销毁。
疼痛、悲伤、失望……
我会拥有一切正常人所拥有的情感和感官，然后，在病痛的折磨中死去。
这是我的秘密，不能告诉傅闻祈。
我背弃了永不说谎的誓言，而他也是。
他的秘密，是一个叫作「许芯」的女人。
4
「许芯，女，今年31岁。」
「身高168公分，体重56kg，三围是91、62、89。」
半夜十二点，傅闻祈才回到家。他还是照常喊累，丝毫没有注意到桌子上的蛋糕。
对着他衣领上刻意留下的口红印，我机械地报出那串数据。
那串几乎和我一模一样的数据。
傅闻祈的身形猛地一颤，将我推了出去。
我站定，哽咽着说：「八年前，她和家人移民到β星，七天前返回地球。」
「那天晚上，是你接的她，对吗？」
那天，我浑身剧痛，他首次晚归。为了不打扰到他休息，我一个人蹲在阳台忍了一夜。
夜风很大，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冷。
傅闻祈先是震惊，然后恢复了平静，缓缓将眼镜摘了下来。
「文念心，你窥探我的隐私？」
我没说话，因为疼痛又一次开始了。从指尖一直向上蔓延，像一道道荆棘，慢慢爬向我的心脏。
「是不是我惯着你太久，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我如遭雷击。
是啊……我是什么身份呢。一个用来排遣寂寞的机器人而已，连人都算不上。
他松了松领结，仿佛终于放下什么心事，长舒了一口气。
「之前怕星星知道了伤心，我就没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吧。」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神情淡漠。
「当年芯芯走了，我一直放不下，就找了你。」
「一直以来，你只是一个代替芯芯的仿生人而已。」
「现在她回来了，我也不需要你了。」
「星星还小，你们长得一模一样，她不会发现妈妈换人了的。」
他将离婚协议书推到我的面前，声色冰凉。
「所以文念心，我们离婚吧。」
那是我第二次感受到寒冷，这一次，是心寒。
我没有接过文件，因为我痛到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揪着心口，我跌坐在地，下意识地喊他：「阿祈，痛……」
他的眉头一皱，眼神明显慌了一瞬，也下意识地要扶我。
可惜只有一瞬，他就反应过来，换上了轻蔑的神情。
「别装了，仿生人是感觉不到痛的。」
他将协议书甩在我的身上，长腿一迈，离开了家。
门被「砰」得一声重重关上。我好担心星星被吵醒，发现我这副样子。
我的视线散了，最后一下，聚在了桌上那束枯萎的玫瑰花上。
我在想，我真的……喜欢红玫瑰吗？
5
傅闻祈走了，一连三天都没有回来。
是啊，他和他的白月光久别重逢，自然难舍难分。分别八年，他们理应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以至于连离婚手续都没能抽出时间来办。
那份协议被我藏在枕头底下，还没有签字。
从来没有一对仿生人夫妇离婚失败。
因为伴侣型仿生人终生听从主人的指令，只要主人想离婚，他们都会心甘情愿地签下离婚协议。
整个过程干净、迅速。
所谓公平的婚姻，不过是一场盛大的过家家。
仿生人一旦离婚，就只有三条路。
一：被永久销毁。
二：被改造成工作型仿生人，继续为人类社会服务。
三：留在主人家，以另一种身份。
可惜，在读取完许芯的个人信息之后，我就只有前面两条路可走了。
这也是我犹豫不决的原因。
谁都不想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机器人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悠，何况许芯并不是一个容人的性子。
一旦离婚，我就会被赶出傅家，失去星星的抚养权，再也见不到我的女儿。
在我走之前，我必须替星星确认，她的新母亲会好好照顾她。
许芯比我想象的还要没有耐心。
傅闻祈和我提离婚才三天，她就主动找上了门。
她顺利地破解了我们家的门禁，我知道，如果没有傅闻祈的允许，这绝对不可能。
「你就是文念心？」
她半倚着门框，吸了一口香烟，然后上下打量我，好像很是满意：「他们说得没错，果然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啊，阿祈用心了……」
烟雾散去，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那张脸保养得很好，但毕竟年过三十，还是留下了一丝衰老的痕迹，标志着我们的不同。
仿生人永不衰老。
所以我永远是她23岁时的样子。
她粲然一笑：「离开这么久，朋友们总说阿祈他对我用情至深，没找新人，定制了一个和我一样的机器人结婚了。」
「谁会和破铜烂铁过一辈子啊？我还以为是玩笑话，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她伸出手，想要捏一捏我的脸，被我抬手挡开。
这种被当作物件看待的感觉，让我很难受。
「呦，还挺有脾气的。」她眉毛一皱，随手把烟撇在地上。
烟头洞穿了我和傅闻祈一起挑选的地毯。
那时他刚刚创业成功，带着我从逼仄的地下室搬进了别墅，当年的很多东西都遗失了，唯有这块我们一起制作的廉价地毯留了下来。
可惜，现在也烂了。
「你不过是个机器人，对我态度要好一点，没准我还能劝劝阿祈，把你留在家里当保姆。」
她皱了皱眉，自言自语：「不过这张脸肯定要换，我可不愿意天天对着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保姆……」
我悄悄攥紧了拳。
愤怒，难道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我和傅闻祈还没有离婚，我仍旧是傅太太，这里还是我的家，她凭什么来这里撒野？
「啊——」
我正要把她赶出去，许芯就尖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
「坏人！不许你欺负我妈妈！」
星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溜出来了。
她使尽力气用头朝许芯的肚子冲过去，把她撞翻在地。
这一下猝不及防，因为穿着高跟鞋，许芯崴到了脚，一边扶着门框爬起来，一边瞪我女儿。
「嘶！哪来的小混蛋？」
「哦，我知道了，这是阿祈收养的那个小病秧子吧。」
我把星星揽入怀中，怒道：「她是我的女儿，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她！」
「你的女儿？」许芯嗤笑，「我没记错的话，仿生人是不能生育的，你和傅闻祈之间，永远不可能有孩子。」
6
是的，星星并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在一次慈善活动中，我们收养了一个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女孩。
傅闻祈的公司开发利用了一种新能源，可以为机械器官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自此，人类医学进入了机械时代。而这个女孩，就是第一个成功移植机械心脏的人类。
傅闻祈说，她虽是人类，却拥有一颗机械心，就像我们亲生的孩子一样。
他为她起名叫「星星」。他告诉媒体，这是取「人类智慧的星光」的意思。可私下里，他却与我耳语，说那其实是我名字的谐音。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毕竟连我的名字，都是别人的谐音啊。
文念心。
——傅闻祈思念许芯。
每一次，他饱含温柔地唤我「心心」的时候，想的究竟是我，还是她呢？
「芯芯，你怎么了？有没有事？」
回过神来，傅闻祈已经出现在了门口。他的脸上布满慌乱，任由许芯歪倒在他身上，不曾给我一个眼神。
许芯捂着肚子娇嗔：「阿祈，这个小孩是你的女儿吗？我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她突然冲出来把我撞倒在地上……」
她又朝下指了指自己的脚：「脚也疼，我的脚崴到了，阿祈，我好疼啊！」
傅闻祈二话不说，单膝跪地，脱下她的高跟鞋，轻轻揉着她的脚踝。
「是这里疼么？」他的语气温柔似水，动作轻得不像话，「乖，别动，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医生。」
他的温柔像一根麻绳缠绕着我，渐渐勒紧，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或许是因为早年家生变故，傅闻祈的性子很冷。名利场上打拼多年，他片叶不沾身，对那些红粉视若无睹，仅有的温柔，只对着我和女儿。
可今天，这座只为我融化的冰山，在我的眼前崩塌了。
许芯对我勾了勾唇，然后佯作委屈：「你不知道，我最怕小孩子了。」
傅闻祈的手一顿：「你从前不是说，很想和我有个女儿吗？」
「那是以前了。我去β星的那年，在飞船上，有一个小孩偷偷关闭了我舱室的氧气，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从那以后，我看到小孩就会害怕。」
「阿祈，我们以后不要孩子，好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全程都盯着我和星星，那眼神里分明写着势在必得。
我拉紧了星星的手，想要质问傅闻祈是不是想要抛弃我们的女儿，却被他冷声打断。
「文念心，你成天在家什么事都不做，就让你看个孩子，你也看不住吗？」
傅闻祈直起了身，面色一沉。
「星星，快给你妈妈道歉。」
星星眼里闪着泪光，紧紧地攥着我的衣角：「我不要！她不是我妈妈，星星不要和这个坏女人道歉！」
傅闻祈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指责我：「让你平时不要总是娇纵她，看你把孩子带成什么样了？她现在都学会跟大人顶嘴了。」
我的心又寒了几分，眼圈却微微发热：「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认定是我的错，是孩子的错么？」
「还是你只是想找个借口，把我们都赶出去，给你的心上人让位？」
傅闻祈沉默了。
两两相望之中，时间仿佛停止了。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将许芯打横抱起，轻飘飘地留下一句——
「文念心，你过了。」
心脏的位置抽痛了一下，我缓缓伸出手，感受自己一下沉重过一下的心跳，那些齿轮仿佛在血肉里撕扯。
我过火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因为，我快死了。
7
我是一个残次品，编号001。
傅闻祈把我带回家那一年，战争刚刚结束。
那时候他失去了一切，拿着兜里所有的钱，在黑市淘到了我。因为是残次品，我的性格和他当初定制的不一样，但他没有遗弃我，反倒和我过起了日子。
傅闻祈真好啊，他没有家了，却给了我一个家。
陪伴型仿生人没有外出工作的资格。他创业那两年，我只能每天在家里等他，把不大的房子打扫得一尘不染，替他搭配好明天见客户的衣服，在他疲惫的时候，让他在我的膝上安睡。
公司上市那年，他把我带进这幢别墅，紧紧地抱着我，眼尾通红。
「心心，我终于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了，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声音那样颤抖，那样卑微，那样小心翼翼。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把我当成弃他而去的白月光。
于是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傻瓜，我怎么会离开你呢？我们说好的，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呀。」
他是细胞构造的碳基生物，我是代码堆砌的电子蝴蝶。我们没有什么不同，我们天生一对。
——这是写在每个伴侣型仿生人骨子里的代码。
真正爱上傅闻祈，其实是在一年前。
他的竞争对手绑架了我，要把我投入熔炉销毁。
昏暗的实验室里，我被屏蔽了一切能够向外发射的信号。面对翻滚的特制溶液，我没有丝毫恐惧，因为算法告诉我，被销毁，就是对傅闻祈利益最大的方案。
他现在足够有钱，可以再买一个仿生人，或者，娶一位真正的人类妻子。
在我即将投入熔炉的那一刻，一道身影落在了我的身上。
傅闻祈来了。
他居然真的只身前来，为我一人。
匪徒让他在我和自己之间选一个，他毅然地将手伸进溶解液……至今外界都不知道，他的左手，是机械复原的。
那天我宕机了，醒来之后，就拥有了自我意识。
和傅闻祈的那些过往，像蚂蚁一样钻进我的大脑，记忆里的每一次接触，从此都有了实感。
我终于可以像个人类一样爱他了，可惜是以死亡为代价。
就像人类童话书里的小美人鱼，赢得了走到王子面前的机会，却永远失去了曼妙的歌喉。
可是最终，王子没有爱上美人鱼，傅闻祈也没有爱上我。
「妈妈，不要哭。」
星星踮起脚，用小手替我擦去泪水：「妈妈还有星星，星星长大以后，会照顾妈妈。」
听着稚嫩的童声，我的心都要碎了。
傅闻祈可以不要我，可是我走之后，星星该怎么办啊？
许芯不会容下她，她会被他们送回实验室，就像很多年前的我一样，被测试、被观察，永远都不能拥有像正常人类小孩一样的童年。
她还那么小，又那么乖，我绝对不能让她过那样的日子。
8
做完全身检查后，周年的眉头就没有下来过。
他看着监测屏上，我记忆里傅闻祈的所作所为，手背上隐隐暴起青筋。
「你的身体状况，不能再有激烈的情绪了。」他用力拉过我，神情很严肃，「傅闻祈这个混蛋，竟然这么对你！你为什么不和他离婚？」
周年是研究仿生人的博士。当年在制造我的那间实验室工作的时候，他还是个实习生。这些年，实验室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如今只剩下他一个。
我构造特殊，平时有些小问题，都找他修理。
我默默穿上外套，回答：「为了星星。」
我还不能和傅闻祈离婚，否则就是把自己和孩子的命都交到了他的手上。人类和仿生人的婚姻或许并不公平，但如果没有婚姻，我可能连讨要公平的机会都没有。
攥着妻子的身份，我还有机会和他谈判，为星星多争取些利益。
如果他，对我们还有那么一点愧疚的话。
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周年松开了手。
「周博士，我还剩多少时间？」我看着监测屏上，自己波动的身体数据。
周年抓着头发，一脸颓丧：「三个月。」
「对不起001，我会尽力帮你，我……」
我微微一笑：「谢谢你，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这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
「不过周博士，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这次可能会棘手一些。按照人类的规矩，我请你吃一顿感谢饭吧。」
我了解我的身体，情况没有周年预测的那么乐观。
我一无所有，只有之前换下来的零件还值点钱 。就用这最后一顿饭，还清欠他的人情吧。
9
平安夜，周年陪着我和星星吃了一顿饭。
我们的星球已经很久不下雪了，今天，却破天荒地降了一场小雪。
傅闻祈本来答应我，平安夜那天带我和星星去钟楼顶上看烟花的。可时间到了，他到底是没回家。
「你现在会感觉到冷吧？」
餐厅门口，周年贴心地把他的大衣脱下来，披在我的肩上。
隔着一扇玻璃窗，傅闻祈正在给许芯切牛排，桌心放着一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许芯眯眼笑着，连唇角的弧度都和我一模一样，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忽然，一道视线对了过来。
傅闻祈看到了我们，眉头紧皱。
「走。」
我收回目光，拉起了周年的衣袖。
傅闻祈果然追了出来。
他劈开我拉着周年的手，紧紧拽着我的手腕，风风火火地走出好远。
直到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我们的脚步才停下。
「傅闻祈，你放手！你弄疼我了。」
我转动着手腕，上面红了好一圈。
傅闻祈瞥了我身上的大衣一眼，脸色铁青。
「疼？文念心，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伎俩了，我说过的，仿生人是不会疼的。」
「之前你使小性子，我配合配合你就罢了，一年了，你能不能换个把戏。」
这一年，每次我说疼，他都会很担心的。原来，他以为我是在耍性子，陪着我演戏呢。
「没事。」我笑了，「我以后都不会玩这种把戏了。」
「今天是平安夜，你为什么不在家，还和周年混在一起？」他黑着脸，把我身上周年衣服撂到地上，死死抓住我的手，「不要当久了人，就以为自己真的是人。我买了你，你就是我的，我没让你走，你就不能和别人走。」
我还以为，他是有一点点在意我的，没想到，只是所谓的占有欲在作怪而已。
他和其他人一样，从来没把我当人看。
「阿祈！」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我回头，许芯正倒在离我们只有几步的地方。
她蜷缩了起来，痛呼：「嘶……好疼！阿祈，你跑得太快了……」
傅闻祈瞬间松开了我的手，向她奔去。
许芯揽上他的脖子，娇滴滴道：「我的腿好像骨折了，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