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周云泽身后十五年,临死前都没等到他的一句生日快乐。
大概又再陪他病弱的白月光。
不过他不知道是,他的命是我用一个肾救回来的。
本想着让他永远活在愧疚中,没想到我死了,知道真相后的他却为我殉情了。
1
拿到癌症诊断书的那天,我没有跟任何人说。
平静地回到了周家,与周家父母都在餐桌前等着周云泽回来吃饭,可菜凉了都不见他的身影。
周父气愤地拍了下桌子,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逆子,我和你妈在这你都不回来?”
周云泽像是在忙些什么,身边还有隐隐约约的女声,“有冬至陪你们不就够了,有我没我都一样。”
刚说完这话,那边就一阵霹雳乓狼,还有元思思的惊呼声,“伯父,不好了,云泽他晕倒了。”
周父一下就慌了,顾不上生气,叫了车直奔医院。
一路上他们两的神情都很慌张,我只能拼命安慰他们,“没事的,可能就是这两天他太累了,以前医生不是也说过以后不会有大问题。”
两人虽点头,但神情还是难掩焦急。
见到医生确认没事后,两人才真的放心了,又叹了口气说道:“关于他身体的事,希望不要让他知道,他性子执拗,不好解决。”医生点头,“放心,当年换肾的手术只有几个人知道,我们医院绝对保密。”
周母像是这才想起来还有我在身边,有些愧疚的拍了拍我的手,“就是委屈你了。”
我扬起一抹微笑,像以前一样回答,“我不委屈,能遇到云泽我就幸运了。”
周父对着我点点头,“他最近都没回家,等下我进去就帮你教训他!”
我们三个人刚推门进去,就看到元思思握紧周云泽的手,满脸担心。
看到我们来了,慌忙地松开手,拘谨地站起来,“伯父伯母你们来了。”
看到我的时候,目光飞速略过,没有说话。
这时周云泽醒了,抬头就看到元思思有些窘迫的神情,一下就火了。
“你们又在欺负思思?不是说过我的事你们不许管了吗!我不想看到你们。”
周母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心疼儿子,没有说什么就要拉着周父离开。
还是我看不下去了,开了口,“我们就是担心你来看看,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干。”
“他们的心思我不知道,你应该是来看看我死没死吧,不然周家的财产怎么能轮到你。”
周父被气得红了脸,但看着周云泽苍白的脸庞忍了下来。
我们走出房间,周父叹气,“冬冬,我明天让助理给你再送张卡,你想买什么就点买什么吧。”
我点头,心里却无比悲凉,人都要死了,再多钱还有什么用呢?
2
本来打算直接回家休息,却被元思思的短信留住了。
她说有事跟我说。
我知道她肯定设计套路等着我,但在这场对弈中,只要退缩了就代表着认输。
她化着精致的妆容,哪有在周云泽身边一点楚楚可怜的模样。
“一段时间不见,你瘦了不少,是得到了什么减肥的妙招吗?”
我冷笑,“怎么你想学?”
元思思没有生气,“云泽说过,我这个样子刚刚好,他最喜欢这样的。”
“是吗?我们家阿姨要减肥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说的。”
元思思冷下了脸,“冬至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不过是周家的养女,仗着周家父母的一点宠爱,还想爬到周家继承人的头上不成?”
我一脸无所谓,“你放心,就算我死了也轮不到你当周家少奶奶。”
她气急了,站起来一副要打人的模样。
但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笑着说道,“你还不知道吧,云泽上次为了我喝酒喝到医院,虽然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当时我怎么都拦不住。”
我没想到周云泽会为了元思思做到这个地步。
明明医生说过他的身体不能喝酒,严重的话会有生命危险。
他可以为了别的女人放弃我舍命救回来的身体。
在他的眼里,我的命是如此的轻贱,竟可以拿来随意挥霍。
见我不说话了,她有些得意,站起来看着我。
在她的动作之间,我看到了那个我亲手做的雪人挂件。
那是我熬了一个星期的夜,从十个中选出最好看的一个送给周云泽。
他说过,雪人就代表着我,他会时时佩戴,彷佛我一直在他身边。
见我死死盯着挂件,元思思有些意味深长的笑了,“很眼熟?我说了一句可爱,他就送给我了。”
我本可以有千万句话来怼她,可现在却没有一点力气。
等元思思走后,我终于支撑不住,瘫软在桌子上。
太累了。
心痛到快无法呼吸。
3
本来得了癌症可以通过化疗多活些日子或者减轻痛苦,可我少了一个肾,很多治疗方案根本就行不通。
医生说我应该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刚知道的时候,我恨每一个人。
恨将我从雪地里捡回来的周云泽。
恨答应收养我的周家父母。
更恨以前的我,不知道生命的贵重,将肾轻易地给了周云泽。
现在我有些释然了。
刚怀春的少女,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深爱的少年死掉。
而且如果不是周云泽,我可能就直接冻死的雪地里,又或者直接被人贩子卖去山区。
自己多活了这十几年似乎已经是走了大运了。
这么想着就回到了小区里,看到家门前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像极了之前的周云泽。
恍惚间,记忆重叠,像是回到了六年前的冬天。
那时候我选择了住校,刚下晚自习,天空中开始飘雪,砸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每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就是我的生日,这是周云泽为我定下的。
可已经很晚了,现在去买蛋糕都来不及了。
我忍住心中的失落走到了宿舍楼下。
看到了因生病应该在在家中睡觉的周云泽。
此时的他被冻得一直跺脚,可看到我的瞬间眼睛就亮了,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草莓蛋糕。
“冬至,生日快乐,快来吹蜡烛。”
风很大,他点了好几次蜡烛都没有点着。
我没忍住笑了出来,“好了,我这样许愿就好了。”
在我闭眼的瞬间,感觉到脸上有一个温热的触感,耳尖一下就红了。
周云泽耳尖也红了,却强装镇定,“许了什么愿,不会是和我的岁岁年年吧。”
我将头扭向一边,“少自恋了,才不是呢。”
不过确实是和他有关,希望神明保佑他平安,保佑我们两能一直在一起。
现在想来,大概是神明觉得我太贪心了,所以才实现了我一半的愿望。
“冬至,冬至,你怎么站在那里不动?看到我吓傻了?”
我回神,也看清了来人的面貌,有点无奈,“方医生,你怎么又来了,医生不是很忙的吗?”
“要是你乖乖听话,去看病的话,我也不会来找你了。哪有像你这么不听话的病人。”
方嘉树向我走了几步,将身上的大衣盖到了我的身上。
“这么冷的天,不知道多穿点,你是怕自己多活几天吗?”
看着他眼底掩不住的关心,我突然想到了刚才收的短信。
“那方医生能答应我这个快死的人一件事吗?”
方嘉树敲了我一下头,“不准这么说自己的,不过什么事可以说来听听。”
“明天有一个同学聚会,你作为男伴能陪我一起参加吗?”
方嘉树沉思了下,“你那小竹马也在?”
我点头。
“那我去了,结束之后你要跟我回去治疗。”
我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这么做只因为元思思附在最后的一句话,你就不想知道他会选择谁吗?
是的,临死前我还是想看看周云泽的反应,看他是不是真的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元思思。
这次晚会是元思思组织的,请了不少的当年的同学。
而且有早就有传闻周云泽会在这次同学会上求婚。
我穿上礼服的时候,险些落泪。
最小的码数,我穿着都有些挂不住,身体好像只剩下骨架在强撑。
我连忙披了件衣服盖住了。
好在妆容精致,别人应该也看不出什么。
我和方嘉树到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元思思和周云泽。
周云泽看到我们,眉头深皱,身上的火气像是一下就冒了出来。
“冬至,你疯了吗?带男人来?你是忘了我们之间的婚约了吗?”
我没想到他会在元思思的面前提起这件事。
再看元思思的表情已经有了几分难看。
方嘉树连忙出来圆场,“我是冬冬的朋友,今天就是一起过来玩的。”
元思思点点头,拉了拉周云泽的衣袖,“云泽,到了快切蛋糕的时候了。”
周云泽这才收回了自己厌恶的表情,像是纠结了下,最终还是勉强跟着元思思离开了。
方嘉树回头看了看我,“自己的竹马跟别人跑了,你不难过?”
我微笑,“习惯了。”
自从那年元思思出现,我就已经开始习惯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台上元思思拿着刀切了几下,发现里面竟然有个盒子,有些惊讶地看向了周云泽。
周围人开始议论,“真的要求婚啊?”
“看盒子像戒指盒!”
越来越多的人看向周云泽,而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我惊讶,这边不是他安排的吗?
一分钟后,他还是走向了蛋糕,将盒子拿出来送给了元思思,却没有打开。
我笑了,周云泽最讨厌别人帮他做决定,但现在他还是顺着元思思的意思进行下去了。
果然,他对元思思的偏爱是无条件的。
吃瓜的群众有些遗憾,不过还是更多的猜是这两个人想要更私密一些的求婚。
方嘉树一直在看我的表情,有些奇怪。
“你怎么笑了。”
“要不然我抱着你哭一会儿?”
我无奈的表情将他逗笑了,“好,那现在任务完成,你能跟着我回去了吗?”
我们两刚想走,就被周云泽拉住了。
在碰到我胳膊的下一秒,他顿住了。
“你在减肥?怎么瘦的这么厉害。”
我慌张地将胳膊收回来,“你有什么事吗?”
可能是被我疏远的表情气到了,他不再纠结刚才的事。
“怎么?找好下一家,现在都懒得跟我说话了?”
我有些头疼,“周云泽,如果你想吵架的话,我觉得就没有再说话的必要了。”
“你跟我回去,我有事跟你说。”
事到如今,周云泽还是一副高高在上,命令我的模样。
不过这一切也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的爱将他变成了这幅有恃无恐的模样。
气氛僵住了。
方嘉树感觉到了局面的僵持,急忙搂住了我的肩膀。
“她要跟我走。”
我与周云泽对视了几秒,他眼里有怒气有耻辱可就是没有一点心痛与悔恨。
我了然,跟着方嘉树离开了。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跟别的男人离开。
3
回去的路上,方嘉树车子开的飞快,生怕我后悔。
我遵守了与他的约定,在医院住了几天。
然后就接到了周父的电话。
“冬冬啊,我知道前几天云泽他做了混账事,你放心,只有你才能做我们周家的女主人。我和你妈商量了,你们都二十多了,也到了订婚的年纪。你回来,我们把订婚的事情办了。”
我看着镜子中那个彷佛瘦若纸片,头发全无的女生,哪里有一点二十多岁的模样。
可我还是答应了。
毕竟是自己爱了十几年的人,怎么会甘心呢?
这场生命最后的赌局,我不想再输了。
我跟方嘉树提了这件事,遭到了他的严重反对。
“你现在已经开始接受治疗了,这样中断代表着什么你知道吗?”
我摸了摸已经只剩骨头的手腕,“可接受治疗也只不过让我多活一个月,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临死前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看着我眼里的执拗,方嘉树最终妥协了。
“撑不住的时候记得要喊我。”
我点头。
4
因时间仓促,周家只请了关系近些的亲朋好友。
我以保持神秘的理由,躲开了周家父母的见面。
只穿着最简单的白色纱裙待在化妆室里。
是的,这次订婚我没打算真的举办,只是想要一个态度。
如果周云泽对我还有一丝感情,来到这里给我一个体面,我大概会默默退场,祝愿他和元思思吧。
距离开场三个小时的时候,我补了补嘴上的口红,又调整了假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还有两个小时的时候,我摸了摸周云泽十二岁时送我的项链。
也是那时候他说了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一个小时的时候,我抿了下有些干裂的嘴唇,打通了周云泽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