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把他的白月光带到了后宫,还警告我不要欺负她。
可他的白月光却爬到了我床上,附在我耳边轻笑。
“将军,我们一起杀了他好不好?那个位置,你来坐。”
01
我是大安朝的皇后。
皇帝巡视边塞后,带回了他青梅竹马的白月光。
我在城门迎他时,他骑着宝马,怀里抱了个清艳的红衣女子。
他低头对她笑时,是我从没有见过的爱重。
平时万人之上、不可一世的皇帝郑琅,对着那女子,眉眼含笑地叫:“姐姐。”
竟带了些少年人的羞涩。
那女子柔柔弱弱,我见犹怜。
她姓李,小字扶月,弱柳扶风,清冷似月,与她很是相衬。
别说郑琅了,我看了也喜欢。
她来向我请安,对着我盈盈一拜。
“妾李扶月,见过皇后娘娘。”
她死盯着我,眼神里似有千言万语。
这小眼神,果然诱人,别说郑琅了,我都把持不住。
李扶月一回来,便封了贵妃,郑琅对她千般宠爱。
她如历史上的妖妃褒姒一样,是个冷美人,不爱笑。
郑琅也不惜学那“烽火戏诸侯”的昏君。
李扶月爱吃葡萄,郑琅差人从三千里外的西域送葡萄来,跑死了不知多少匹宝马良驹。
李扶月爱猫,郑琅直接向周边邦国下国书,借外交之名,命他们进贡各种名贵珍奇的猫儿。
李扶月爱听清脆声响,郑琅派人给她宫里搬去好几箱上等的瓷器,让她摔了听个响。
只为博美人一笑。
他何时为我做过这些。
我曾是边塞的将军,不爱红装爱武装。
郑琅与我曾有同袍之谊,我们一起在边关打仗时,他曾赞许地说:“寒山,你好特别,可称女中第一流。”
借父亲的兵力夺嫡之前,他曾对我说:“寒山,有朝一日孤得了那个位置,必给你皇后之位,爱你,敬你。”
爱我,敬我?
可笑!
他只会厌我,弃我!
我晨起练武。
郑琅皱眉道:“身为皇后,整日舞刀弄枪,成何体统!让人看了笑话!”
可从前他却总笑着说:“寒山,你真是巾帼英杰,就连许多男子也不如你。”
我去骑马射箭。
郑琅训诫道:“不如念念四书五经,学学女德女诫,不然如何做后宫表率?”
可以前他向我承诺:“寒山,京城的南山也很大,不输塞北,孤以后年年陪你去那儿跑马踏青,可好?”
他纳了好几个大臣的女儿进宫,美其名曰充实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我有些不悦。
郑琅厌烦道:“普通男人都能三妻四妾,朕坐拥天下,添个妃嫔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朕此举,是为制衡朝中官员,帝王之术,你一介妇人哪里懂得?”
他从前说:“寒山,孤心里只有你一人,以后,孤会为你空置后宫,三千佳丽,只取一瓢饮。”
不过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或许,他从未爱过我。
我生辰那日,郑琅赏了我一对金屏风,屏风上绣着金凤凰。
呈翱翔展翅状的凤凰,华贵,艳丽,却永远飞不出屏风。
我的一生,好像也被绣在屏风上了,挣不脱,逃不了。
而我本是塞北自由翱翔的鹰。
当初我未经情事,被郑琅那点虚无缥缈的爱唬住了,如今自食恶果,要将自己一生葬送在这宫墙之中,还连累了父兄。
爱。
说到底,我纪寒山要他的爱做什么?他以为他是谁。
宴席上,郑琅揽着李扶月坐在上首,又是为她倒酒,又是为她剥橘子。
高傲的年轻皇帝,何曾这样做小伏低过?
李贵妃泠泠一声“郑郎”,他便像毛头小子一样欢喜好久。
他是真的很喜欢她。
郑琅,郑郎。
从前每次欢好,情动之时,我便这样唤他。
我饮了面前的酒,一声冷笑。
02
我的父亲纪霄是先皇亲封的安定侯,被派去驻守边关,安邦定国。
我四岁学骑马,五岁学射箭,六岁学兵法,十四岁便跟着父兄上阵杀敌。
十七岁那年,我被胡人的兵围困在山谷中,没有粮,没有出路。
正当我准备殊死一搏时,是郑琅带着五千精兵,浩浩荡荡来援。
胡人在山头万箭齐发,我的马被射中了眼睛。
郑琅骑在高头大马上,马蹄溅起一阵尘土。
他一手挡掉胡人的箭,一手握上我的手腕,甩面似的将我拽到了他的马上。
他在前,我在后,他挡箭,我拉弓,一箭射中了胡人首领的心脏。
胡人军心溃散。
兄长纪青山的援军从山上包抄,这一仗,我们胜了。
他在马背上回头望向我,笑意盈盈地叫道:“纪小将军。”
他叫父亲纪侯爷,叫兄长纪将军,叫我纪小将军。
我不太满意这个“小”字,他说:“你年纪这般小,怎么不是小将军?”
说话时,那双桃花眼含着笑,好看极了。
我从小养在边关,男人堆里长大的。
边关的将士,都是英武高大的糙汉子,我何曾见过这般人物。
他虽也长得英气,但面容比塞北的男儿白皙许多,又长了一双含情的桃花眼,认真看着人时,亮如星辰。
当时还是康王的郑琅是主动要来边关带兵历练的。
他说:“太子哥哥守国都,臣弟为您守边疆。”
手里抱着美人醉意朦胧的太子很满意这个听话的好弟弟。
在边关时,郑琅人很随和,常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不摆皇子的架子。
父亲和兄长都很喜欢他,觉得他比京城里那些花拳绣腿的小白脸强上太多。
那年上元佳节,我带他去逛了塞北的夜市,圆圆的月,满街的花灯。
灯火摇曳中,他为我戴上一支金钗,说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
“寒山,你穿上宫装,一定很好看。”
花灯在晃,我的心也晃了。
那时,皇帝病重,太子监国。
他向父兄直言他的野心:“太子荒淫无道,我才是更好的选择。”
他希望有朝一日,皇帝驾崩,我父兄能出兵相助,以“清君侧”之名,废掉太子。
他说他许我皇后之尊,爱我,敬我,一生一世。
父兄思来想去,也觉得他才能出众,更能胜任那个位置,便同意了。
他临走时,拉着我的手说:“寒山,不出一年,我定来娶你,以天下做嫁妆。”
郑琅成功了,我做了皇后,被拘在宫里,父兄被召回了京,兵权移交给了他的亲信。
他是冷宫里爬出来的皇子,从小最擅揣摩人心,扮猪吃虎,靠这躲过了宫廷争斗中的刀光剑影。
难怪。
他真的,很会伪装。
03
我失手打翻了李扶月的琉璃盏。
郑琅指着我怒道:“纪寒山,朕不过是稍微对扶月好些,你就这般针对她?”
我懒懒道:“陛下,妾宫里的东西,让李贵妃随便挑吧,权当赔罪。”
他见我态度不好,又说了些身为皇后不可善妒之类的话。
我懒得理他。
李扶月眉头皱得很紧。
我真是不小心的,就这么不高兴吗?
郑琅揽着李扶月耐心地哄来哄去,在宫人面前,皇帝的面子都不要了。
夜半,屋外电闪雷鸣。
我感觉到有人爬上了我的床。
我反手制住来人。
点了灯,我惊讶道:“贵妃?打翻了你的东西,是我抱歉,我真是一时不小心,你不至于来暗杀我吧?”
李扶月笑得格外温柔,软软道:“将军,妾害怕。”
一声惊雷,她缩进我怀里。
“有将军在身边,妾便不怕了。”
她......为何叫我将军?
我早就不是在塞北策马奔腾的纪小将军纪寒山了。
她说:“将军,他待你不好。我们一起杀了他,好不好?那位置,你来坐。”
“贵妃,你......”
“将军,你真的不记得妾了吗?”
我望着李扶月那双欲说还休的眼睛,记忆被拉到了塞北的烽烟里。
那是四年前,我当皇后之前,遇见郑琅之后。
塞北风沙漫天,乌云沉沉,更是一片昏黄。
打仗的间隙,我随便进了一家酒馆。
“小二,来一壶酒!”
我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时,一名女子怯生生挪到了我面前。
她穿着破烂,脸也脏兮兮的,只那双清亮的眼睛,显示着她或许姿容不错。
“小将军,您能不能赏奴一碗饭。”
她犹豫一下,轻声道:“奴可以陪您睡觉。”
啥玩意儿?
我自小被当成男儿养,举止一向不拘小节。
如今我穿着一身轻便的戎装,想必她是将我认成了长得清秀些的男子。
她再次重复。
“您请奴吃饭,奴陪您睡觉。”
说时,自己也觉得羞愤,眼圈红通通的,就要冒眼泪。
她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我叫了好菜好饭,看着她吃完,叹道:“为了活下去,不丢人。”
她一边流泪,一边狼吞虎咽。
眼泪把她脸上的泥沙冲花了,看得出来,她原本的皮肤凝白如玉。
“好吃吗?”我问。
“好吃。”她哽咽着答。
我带着她,到客栈开了一间房。
一进门,她发着抖,脱掉了自己的衣服,一丝不挂站在我面前。
她抖得厉害,像烈风中摇摇晃晃的枯草,伸了手从背后抱我。
“将、将军,您开始吧。您要做什么都可以的。”
手伸上前来,还要脱掉我身上的银色薄甲。
我叹了口气,拨开了她的手,给她披上我的披风,又拉过一床被子披在她身上。
“我带你来这儿,不是想做那种事,只是想让你好好睡一觉罢了。”我摸了摸她的脸,她神色有些憔悴。
“你很久没在屋檐下睡过觉了吧?”
她听了这话,眼泪又如小溪一样流下来。
“将军赏了奴一碗饭,让奴不至于饿死,有救命之恩,奴无以为报——”
“你真看不出我是女子?”我打断她张口闭口就是要报恩的话。
她一愣。
又抖着说:“女子,也、也行的。我也能接受......”
“......”
我大受震撼。
我知道边关民风开放,风纪也不太好,竟到如此程度了吗?
“......姑娘,我真没这个意思。”
出来得随便,身上带的钱不多。我将我身上全部的钱给了她。
“你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做打算。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我要走,她拉住我衣袖:“小将军。”
“小将军,奴不能跟您一起走吗?奴愿当牛做马,陪在您身边......”
我无奈地又掏出身上的玉佩。
她摆摆手,不肯收,很惊慌的样子:“小将军,奴,奴不是想要您的钱、您的东西。”
“我知道。”我淡淡道。“姑娘,我要去的是军营,艰苦得很,不适合姑娘家去的,平时打仗,我也无力照看你。”
纪家府邸在凉州城中,而这里是边境,打仗的最前线。
我将玉佩塞到她手中。
“这些钱,够你在这儿开家小店了,做点营生,安安稳稳的。你若想,也可以拿着我的玉佩去凉州城,投靠安定侯府,一路上跟着商队走,小心些。”
她盈着泪目送我离开了。
边关风纪不严,常有良家女被强抢为妻的事发生。
那天,我带着人解决了匪患,掀起了一张红盖头,望进一双泪眼朦胧却坚定无畏的眼睛。
容色清冷艳丽。
“姑娘,别怕,你安全了。”我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
“小将军!”她的泪眼中闪过喜色,乍时就转泪为笑。
我有点懵。
“您,您不记得奴了吗?”她拿出了我的玉佩。
她从边境去凉州城的路上遇到了山匪。
这些山匪本是流民,没饭吃,便只能去偷,去抢,慢慢就占山为匪。
“啊,有些没认出来。”
上次她脸上脏得像皮蛋一样,这次却妆容精致,我实在联想不到一块儿去。
我让身边的参军带她回凉州城好生安置。
“小将军,奴还是不能留在您身边吗?”
我不好意思道:“姑娘,我要嫁人了,去京城。”
她嘴微微长大了,神色有些怅惘。
“小将军,原来有心上人了。”
“那,奴便遥祝小将军与心上人琴瑟和鸣,恩爱不移。”
“祝小将军一生顺遂,平安欢喜。”
后来我上京城,她去凉州。
听闻她没住进纪家,说是不愿吃白食,而是在城里开了家绣坊。
她的脸,她的声音,渐渐在我记忆里模糊,
我在塞北的时候,平时随手救个人是常有的事。
那个可怜的姑娘,只是其中之一。
我很快便把她忘了。
04
如今,我的宫外雨打芭蕉,雷声轰鸣。
“小将军,真一点都不记得妾了?”李扶月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落寞。
我好像什么始乱终弃的负心汉:“啊,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