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晚清知府账本上,就明白这些官员虽然贪,但上缴得更多
世人皆道晚清官场腐败,贪官遍地。可翻开一本尘封已久的知府账本,却见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真相。这是一本记录得极为细致的账本,每一笔收入,每一笔支出,都写得清清楚楚。账本的主人是江西建昌府知府何刚德,他在任上记下了这样一句话:"为官之路,并非想象中那般美意,入不敷出,实在无奈。"这位知府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说"入不敷出"?他的这本账本,又揭示了晚清官场怎样的生态?让我们跟随这本特殊的账本,走进一段鲜为人知的晚清官场故事。
一、票号投资:一步入坑难回头
咸丰七年,山西平遥票号"日升昌"的掌柜正在翻看一本厚厚的账册。账册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各地举子的名字,其中一页上赫然写着:"借与举子王某,银二百两,年息三分"。
这并非寻常的借贷。在晚清,票号早已形成了一套"投资"官场的独特模式。他们瞄准的不是普通举子,而是那些在京城参加会试的佼佼者。
一位进京赶考的举子,从踏入京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步入了票号精心设下的圈套。举子们初到京城,囊中羞涩,一间上等客栈就要四五两银子。更别说还有应酬、拜访座师等开销。
"日升昌"、"协同庆"等大票号便派出"说客",主动接近这些举子。他们出手大方,不但提供住宿费用,还替举子打点各种关系。一个举子在京城三个月的开销,少说也要百两白银。
有意思的是,票号从不催债。他们更像是在播种,等待收获的季节。一旦举子考中进士,票号便立即找上门来,要么收回本息,要么与新科进士"合作"。而这种"合作",往往意味着更大的债务。
道光二十五年,一位姓李的新科进士便遭遇了这样的情况。他考中后,票号不但没有追讨此前的借款,反而又借给他五百两银子打点吏部,为谋求一个好的任用。
这笔钱远不是终点。待李进士获得知县候补,票号又借他千两白银用于赴任。表面上看,票号似乎承担着巨大风险。但实际上,他们早已布下了巧妙的棋局。
据一份流传下来的票号密账记载,每位"投资"对象都有详细的背景调查。他们重点关注举子的才学、性格,甚至家族关系。那些有望步入仕途更高位置的人,会得到更多的"照顾"。
然而,一旦走上这条路,就很难回头。当官员们走马上任,票号便开始动用他们在各地的分号网络。他们不但垫付官员的一切开销,还代为管理和转运官员的"收入"。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票号账房曾在私下记述:"与其说是借贷,不如说是圈套。官员们看似获得了便利,实则已经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这些票号更有一套严密的利息计算方法。他们采用"三九二十七"的方式,即每月三分利息,本利滚存。一年下来,一百两本金可以变成一百八十两。如果官员无力还债,那就只能任由票号摆布了。
于是,每个官员背后都有一个"影子",这个影子就是票号。他们不但要替票号办事,更要分出大部分收入给票号。官员们看似位居高位,实则已成为票号的傀儡。
这种复杂的利益关系在晚清愈演愈烈。乾嘉年间还只是星星之火,到了同治年间,已是燎原之势。整个官场俨然成了票号的投资市场,而官员们,就是这个市场上的"期货"。
二、上任之初:打点送礼耗巨资
光绪二十一年春,何刚德收到了一纸调令,授江西建昌府知府。这位在京城摸爬滚打近二十年的官员,终于等来了外放的机会。但在动身前往建昌府之前,他却先去了一趟山西票号。
"日升昌"的账房先生打开一本厚厚的账册,上面记载着何刚德这些年的借贷。"知府大人,光是上任的打点费用,至少需要三万两白银。"账房先生一边说,一边写下了新的借据。
一个知府上任,为何要花费如此巨额的费用?这还得从清朝独特的官场体系说起。同治年间的一位御史曾上奏称:"外放官员,打点费用竟达数万,此风不可长。"可即便如此,这个潜规则依然牢牢扎根在官场中。
何刚德的账房师爷留下了一本详细的礼单。从这本礼单可以看出,仅仅是拜见两江总督,就需准备贺礼八百两。而巡抚、布政使、按察使等上官,每人也要至少三百两。此外,这些官员府上的幕僚、门丁,也都要打点到位。
有趣的是,军政要员的打点还需格外讲究。驻防八旗将军虽不直接管辖地方政务,但每逢节庆也要送上二百两贺礼。这笔开销可不是白花的,一旦地方发生军政纠纷,还得仰仗这些将军说话。
除了例行的打点,何刚德还要应付同僚间的交际。每月总有几次请客送礼,一顿饭少说也要二三十两银子。一些在同僚眼中"不懂规矩"的知府,往往在任上举步维艰。
建昌府的绅商们也都盼着新知府上任。据一位老商人的回忆,他们准备了一份厚礼,共计一千两银子。这在当时并不算多,毕竟知府大人手中握着商税征收的大权。
何刚德上任前的这笔花销,远超过他一年的俸禄。这还只是开始,未来每年的"三节两寿",以及各种irregular的打点,都需要大笔银两。一位曾任知府的官员在奏折中写道:"为官者,入不敷出,实乃常态。"
光绪二十一年夏,何刚德终于抵达建昌府。上任第一天,他就收到了一本厚厚的册子。那是前任知府留下的"例规",详细记载着每年需要打点的对象和数额。从这本册子可以看出,一个知府每年光是用于打点的银两,就超过两万两。
建昌府衙门的老幕僚感叹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这把火烧的是自己的银子啊!"话虽如此,但官场规矩就是如此,谁也不敢违背。何刚德的账房师爷在账本上写道:"打点银两,乃为官之根本。无此,寸步难行。"
这笔巨额的费用从何而来?对于何刚德这样的知府来说,他们只能继续向票号借贷。票号也乐得如此,因为这意味着官员会越陷越深,最终不得不依附于他们。一环扣一环,一张巨大的利益网络就此形成。
三、官俸入账:杯水车薪难维系
光绪二十一年八月十五日,建昌府衙门内,账房师爷正在清点这个月的进账。他翻开一本用蓝布包着的账本,仔细记录着:"知府大人俸禄银一百零五两,养廉银四百一十六两零八钱。"
这便是一位知府的全部"合法收入"。乍看这个数字,在当时也不算少。一石上等大米不过七两银子,知府一个月的俸禄足够买十五石大米。可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养廉银"这个名目颇有意思。在雍正年间,为了整顿吏治,朝廷设立了养廉银制度。这笔钱本是用来补贴官员开支,使其"不致非法需索"。可到了晚清,这笔钱却成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工具。
何刚德的账本上详细记载着养廉银的去向:"上缴布政使衙门养廉银一百两,按察使衙门八十两,各属县分派六十两..."这些都是"例规",谁也不敢不交。
除了固定的俸禄和养廉银,知府还有一些"合理"的额外收入。每逢节庆,下属各县都要献上贺礼。建昌府下辖五县,每县每次节礼至少一百两,一年下来能有两千多两进账。
可这些收入远远不够支撑庞大的开支。一位同时期的知府在私信中写道:"俸禄养廉,不过九牛一毛。衙门日常开销,就要数倍于此。"
就拿建昌府衙门来说,光是养活几十号衙役,每月就要二百多两银子。再加上文书、快手、门子等人的工食银两,一个月至少要五百两。这还不包括衙门的各种杂支。
一份保存完好的建昌府账册显示,府衙每月还要支出:"灯油银十两,纸墨银二十两,门神香火银五两,堂鼓更锣银三两..."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开支,累计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更有意思的是"门包"一项。这是给各级衙门看门人的例钱,数额从几两到几十两不等。若不按时打点,这些人就会"装聋作哑",让你连门都进不去。一位老幕僚说:"这些钱,就跟打车路费一样,不给不行。"
有时还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支出。光绪二十二年春,建昌府遭遇旱灾。作为知府,何刚德不得不自掏腰包,拿出两千两赈济灾民。这种情况并非少见,地方官员常常要用自己的收入来应付各种突发事件。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句俗语流传甚广,但实际情况却是:"三年当知府,二十万外债。"一位曾任建昌知府的官员在卸任时留下遗言:"为官不易,入不敷出,实乃常态。"
这种入不敷出的困境,逼得官员们不得不另寻出路。他们或是挪用库银,或是加征税收。而这,又会带来新的问题。一位当时的御史在奏折中写道:"地方官员,非不欲清廉,实是无力为之。"
四、地方征收:苦难百姓养官场
光绪二十二年春,建昌府衙门里,一位税吏正在向何刚德汇报年度征收情况:"回大人,今年正赋共征收银十四万五千一百九十四两一钱二分,较往年增加了近两成。"
这个数字背后,却藏着一本更为隐秘的账册。何刚德的账房师爷称之为"耳收册",上面详细记载着各项额外征收的项目。除了朝廷规定的正赋之外,每亩地还要加征三分银子的"规费"。
一份保存下来的建昌府税收清单显示,除了地税,还有商税、契税、牙税等数十项收入。每一项税收后面,都附带着各种名目的附加费。比如契税除了正税之外,还要收"印花费"、"书工费"、"差费"等,往往使实际征收数额超过正税的一倍。
当时的建昌府下辖五县,光是一个上饶县,每年就要向府衙上缴"规费"三千两。一位老税吏回忆说:"那时候收税,就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又一层。百姓交完了正税,还要交各种杂税。"
但征收并非一帆风顺。光绪二十二年冬,建昌府周边就发生了一起因苛捐杂税而引发的民变。事后何刚德在给两江总督的密报中写道:"民变起因,实为赋税过重。但若不加征,官府运转维艰。"
这种情况在当时并非个例。据统计,从光绪元年到宣统三年,江西省因税收问题引发的民变就超过百起。每次民变后,地方官员都不得不暂时减轻税收,待风波平息后再慢慢加回来。
一位曾在建昌府当过书吏的老人留下了一段回忆:"那时候收税有门道,年景好的时候多收些,年景差的时候少收些。要是收得太狠,就容易闹出事来。"
为了平衡各方利益,何刚德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在账本上记载:"年收正赋十四万五千余两,其中官府留用三成,上缴省府六成,存库备用一成。"这种分配方式,既保证了上缴,又维持了地方开支。
但即便如此,征收来的银两依然入不敷出。仅仅是每年给上司的节礼和打点,就要花去收入的大半。更不用说还有衙门日常开支、赈济灾民等支出。
光绪二十三年,建昌府遭遇了一场特大水灾。灾民们涌到府衙门前请求救济。何刚德不得不开仓放粮,并减免了当年的部分税收。这一减免,就让府库亏空了近万两银子。
一位当时的幕僚在日记中写道:"知府大人左右为难。收得少了,上司责问;收得多了,百姓造反。这其中的分寸,着实难把握。"
这种情况下,地方官员往往会采取一种"巧立名目"的办法。比如在征收地税时,往往会在丈量土地时动些手脚,使实际征收面积大于实际面积。或者在征收商税时,给商品定级时故意抬高等级,以收取更多的税银。
五、亏空循环:一场永远还不完的债
光绪二十四年春,何刚德正在查看库房的盘点册。账房师爷报告说:"大人,库银又少了三千两。"这已经是近三个月来第四次动用库银了。
何刚德的密账上记载着库银的去向:"还票号利息一千两,补贴衙门开支八百两,打点上司六百两..."这些支出,没有一项能在正式账册上出现。但每一笔,又都推脱不得。
这种挪用库银的做法,在当时已是公开的秘密。一位曾任盐运使的官员在奏折中写道:"地方官虽知挪用库银不妥,但面对层层压榨,实在别无他法。"
何刚德并非孤例。据一份统计,光绪年间全国各省库银亏空高达数千万两。而这个数字还在不断攀升。一位当时的御史在奏折中痛陈:"官场积弊,亏空相传,后任者不得不以新债还旧债。"
这种亏空往往会形成一个怪圈。新任官员上任时,不得不接受前任的亏空。等到他们卸任时,又把更大的亏空留给下一任。一位老幕僚说:"这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光绪二十四年秋,朝廷派钦差大臣下江南查账。各地官员顿时慌了神。何刚德的账房师爷连夜整理账目,试图掩盖亏空的痕迹。但这种临时抱佛脚的做法,往往会留下更多破绽。
一个月后,钦差到了建昌府。查账结果显示,府库亏空达一万五千两之多。这个数字甚至超过了年度正赋收入的十分之一。钦差在奏折中写道:"地方官虽知亏空之害,但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为了应付查账,很多官员不得不再次向票号借贷。一份保存下来的借据显示,何刚德在这期间又向日升昌票号借了一万两银子。利息仍按月息三分计算,一年下来就要付出三千六百两的利息。
这笔新债刚还上旧债,新的窟窿又出现了。光绪二十五年春,两江总督派员来建昌府催缴漕粮银。府库早已空虚,何刚德不得不再次动用私人关系,四处筹措银两。
有意思的是,这种亏空竟然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官场文化。交接任时,新任官员都会收到一本"还需册",上面详细记载着各项亏空和债务。这本册子就像一个烫手山芋,每任官员都想甩掉,却又不得不接受。
到了光绪二十六年,何刚德任满准备离任时,他在密账上写下了这样一段话:"三载知府,所负债务近五万两。此债如何偿还,实在令人忧虑。但看来任之例,此乃常事耳。"
一位当时的布政使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为官一任,看似荣华,实则是债台高筑。上有票号追债,下有百姓怨声,中有衙门开销,前有旧债未清,后有新债追逼。此般景况,实令人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