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躺在堂姐家的客房里，听着她在厨房里清洗碗筷的声响，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原来爱也会让人如此疲惫。

这是在堂姐家的第二天。早上六点，我被厨房的声响惊醒。循着香味走去，看见堂姐正在揉面团，案板上已经码放着整齐的水饺。

"你这么早就起来了?"我揉着惺忪的睡眼问。

"睡不着，想着你爱吃三鲜馅的，昨晚绞好的肉馅，今早现包现煮。"她的眼角布满皱纹，却依然闪着温柔的光。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我突然明白了一个真相：在中国式家庭里，爱往往不是用言语表达，而是化作一个又一个微小的生活片段。

前天晚上我感叹腰酸，她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珍藏的热敷袋拿来给我用。昨天我随口说喜欢她床上的棉被，她立刻开始翻箱倒柜，要给我收拾一床一模一样的带回家。

"姐，你别这样，我自己来就好。"我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样子，心疼地说。

"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再说了，你来一趟不容易，我不得好好照顾你?"她一边说，一边帮我整理床铺。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儿子打来的视频电话。原本温柔的眼神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小江，你吃饭了吗?今天降温了，记得多穿点。对了，上次给你寄的中药喝了没有?"

"妈，你能不能别总是这样!我都说了不想喝中药，你非要寄来。现在占着我家地方，都发霉了!"儿子的语气充满了不耐烦。

"我这不是担心你..."堂姐的声音突然变小了。

"你就是管太多!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自己把日子过好就行了!"

视频戛然而止，堂姐的手还僵在半空中。我看见她的眼眶红了，但她快速地转过身去，假装在整理橱柜。

晚上，堂姐喝了点酒，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我知道我管得太多了，可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他小时候，我为了工作，把他扔给老人带。现在我退休了，就想多补偿他一点..."

原来，所有过度的爱，都是来自某种亏欠。那些看似唠叨的关心，控制般的照顾，不过是在弥补过去的遗憾。

第三天早上，我在客厅发现了一个旧相册。翻开一看，全是儿子从小到大的照片。有他第一次上学的样子，有他获奖时的笑脸，甚至还珍藏着他上幼儿园时画的歪歪扭扭的画。

相册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发黄的照片。那是堂姐年轻时抱着儿子的样子，她笑得那么灿烂，仿佛怀中的婴儿就是她全部的世界。

看着这些泛黄的回忆，我终于懂了：对母亲来说，孩子就像是从身体里分离出去的一部分，她们的爱是本能，是没有边界的倾泻。她们不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因为在她们的世界里，爱就是倾其所有。

临走那天，我帮堂姐下载了一个广场舞App，还给她报了个附近的插花班。

"姐，儿子大了，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我握着她的手说。

"你说得对，我试试看。"她笑了笑，眼里有泪光闪动。

*回家的路上，我给堂姐发了条语音："其实啊，儿子气你，是因为他在乎你。就像你总是忍不住照顾他一样，这都是爱的表现，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如今，每当我系鞋带的时候，总会想起堂姐弯下腰的那一刻。原来，最难的不是付出爱，而是学会收住爱。但无论如何，这世上最温暖的，永远是母亲那些笨拙却真诚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