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那么喜欢周易,为何却“不言天道”?

问道化鸣 2024-03-31 04:15:43
孔子晚年喜爱《周易》却不言x与天道,子贡的问话也许能道出一些原委

子贡说:孔夫子关于《诗经》《尚书》《礼》《乐》《周易》《春秋》等西周文献的言论,我们经常听到;但夫子关于人性和天道方面的言论,我们从没听到过。

六艺

因此,子贡再问。孔子答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天何曾说过什么?四季周而复始,万物蓬勃生长。天又何曾说了什么啊?天都不说,我又何从说起?——这话颇有点老子的味道。

也许是巧合,几次关于周易的话题都出自子贡,不知道为什么后儒们们把同一类话题都安排在子贡一个人身上?

按照司马迁的说法,“孔子晚而喜《易》……读《易》,韦编三绝”,既然如此喜爱《周易》,孔子最应该谈的应该是“x与天道”,可是《论语》却极少关涉《周易》方面的话题,即使有,也是关于卜筮与算卦方面的内容。

但是,子贡却不这么认为,因为,从前孔子教诲弟子的都是“德行亡者,神灵之趋;智谋远者,卜筮之繁”之类的,就是说:没德行的人,才祈求神灵的保佑;没智谋的人,才求助“易”的启示。

子贡对孔子“好易”颇感疑惑,于是就问:老夫子为什么晚年热衷于那个用来卜筮的《周易》呢?

孔子回答说:我现在研究“易”,并不等于都定了从前的说法,不过是“予非安其用也,予乐其辞也。而可乎?”——我并非在于用它做什么,只是喜欢卦爻辞而已。这有什么错呢?

子贡还是不理解,再问:夫子教我们“逊正而行义,则人不惑矣。夫子今不安其用而乐其辞,则是用奇于人也,而可乎?”——您教我们遵循常规,合宜则动,就不会有什么疑惑。现在却喜爱爻辞,您这是标新立异啊,这也行吗?

孔子生气了:端木赐,你太尖刻了!《易》,能让人懂得敬畏与进取,教人去诈而不妄,文王仁德,纣王无道,文王不得志时就深藏若虚,以避灾祸,这样的忍辱负重,我就是通过卦辞爻辞了解到的。不然,我怎么会知道这些道理呢?

子贡仍然不信周易能有那样的功能,试探着问:老师您真的相信《周易》的功能吗?

孔子很自信地回答道:“吾百占而七十当。唯周粱山之占也,亦必从其多者而已矣”——我算卦的准确率在七成左右吧,周粱山占卜那次,因是多人占卜,最后我听从众人的说法。

孔子见子贡质疑,担心后人也会因为他“好易”而遭受质疑,于是强调道:我对于《周易》,“吾求其德而已”,至于祝巫卜筮之用,那不是我读易的目的!

所以,孔子晚年好易,“好”的是“其德而已”,为的是探寻他心中的圣人周文王“仁德”的心路历程,因为《周易》乃“文王拘羑里而演周易”,孔子想从中探得文王之“德”。

同时,孔子担心后人会质疑他“好易”的动机,于是强调说:没别的意思,我不过是追求“《易》之德”而已。

事实上,除了司马迁的《史记·孔子世家》之外,《论语》《孔子家语》,以及《仲尼弟子列传》《孟子荀子列传》等,几乎都不涉及《周易》。而且,西周的官学“六艺”也没有《周易》,因此,《周易》虽被孔子列为《六艺》教材,但并没有哪一个学生真正以易学为主要研究方向。

孔子的著名弟子那么多,为何文献中没有记载谁是著名传易者

这是一个而很有意思的话题,司马迁说:孔子“以诗书礼乐教”,“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但对儒学的传播贡献最大的几个弟子曾子、子张、子夏,就连孔子形象的设计师子贡,都没有片言只语的易学传布于世间。

唯一的传《易》者商瞿,而《论语》却不见记载,岂不怪哉?宋代大儒叶梦得云:其人尚在若有若无间,遑论传《易》之事哉?

世人常云:孔子“不言x与天道”,是因为“天道远,人道迩”,因此“存而不论”。

这个说法太过勉强,儒家思想发展史否定了这一说法。儒分八家之后,曾子这一系的学术开始言“x与天道”,子孟学派、荀子学派成了“x与天道”开山鼻祖,从《中庸》《大学》到战国时期的《易传》,这是易学发展的第一个高峰期。

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家外衣,道法阴阳杂糅之学)”后,两汉魏晋时期,是易学发展的第二个高峰期,两宋理学是易学发展的第三个高峰期,至此,易学体系趋于完备,发展到了顶峰。

但两汉、魏晋以及两宋易学的发展,其中贡献最大的并非儒学一家,还有道家、阴阳家,尤其是魏晋、两宋期间的易学理论,没有一个玄学家或理学家不是跳出儒学之外,广收博采诸家学说而成。比如玄学家王弼,就开启了以老解易的先河,为两宋义理学派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由此,不难得出如下结论:孔子“不言x与天道”,不是因为“天道远,人道迩”,那是因为孔子时期,巫风甚盛,很难把学术跟卜筮分开,所以孔子甚至担心自己“好易”而被后人误会。

这一点有足够的史料证明,从《左传》《国语》以及出土文献来看,《周易》一开始的确是作为占卜之书被王室所用的。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祀与戎”都离不开易占。

《春秋左氏传》几乎就是一本关于《周易》卜筮的书,而卜筮的结果也是按照卜筮者的意愿而设定的,比如晋献公想立骊姬做夫人,太卜用龟来占卜,结果不吉利,献公就要求再用草占卜,结果是吉利。

太卜说,筮草没有龟壳灵验,献公说:合我意者才是灵验的。

所以,卜筮在很多时候只是求占者的安慰剂,同时也是治民的“秘籍”,比如“武王伐纣”出征前要占问吉凶,姜子牙阻止说,商王军队都在东夷作战,朝歌防备空虚,一击必胜,占卜反倒迷惑军心。鼓动军心没有比临场的利益分析更好的了。

孔子不言性与天道的另一个可能的原因,与不言乱离怪神有关

孔子和《论语》的编者们,是因“易经”有“乱离怪神”之嫌吗?这个因素也不能完全排除,这与夏商周时期的原始崇拜有关。

直到尧舜禹时期,中国先民还停留在自然神的崇拜阶段,所谓自然神,就是赋予风雨雷电、山川树木以人格,到了夏启建立家天下的王朝后,华夏先民的信仰才出现了一个百神之长:天。

“天”成为宇宙的最高主宰,它掌握着人世间的惩恶扬善,如夏禹讨伐有扈氏就认为是“天用剿绝其命”,自己乃“共行天之罚也”。

到了殷商时期,“上天”逐渐变为“帝”或“上帝”。《尚书·汤誓》记载商汤伐夏桀时说:“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所以商王庙号均称“帝某”,如商纣王帝辛,帝乙少子,“纣王”则是周武王追加的谥号。

基督教在中国传道,即融入了中国本土教的理念,借用了商朝时期的上帝神概念。

西周时期一开始是“上帝”“皇上帝”“皇天上帝”“天”等混用,后来就用“天”来指代具有最高权威的至上神。

就这样,“天”逐渐被赋予了理性意志,而这种意志的表现就是“天命”,比如《尚书·大诰》就说:“其有能格知天命,天命不僭”。

“天”与“人”的统一就是在西周时期完成的,“天”是世间万物的主宰者,周王的嫡长子便自称为“天子”。

天子当然要奉行“天命”,而“天”还可以随时变更不称职天子。《尚书·召诰》说:“呜呼!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兹大国殷之命”:周公认为:殷王宣扬的“生而有命在天”是错误的,于是就提出了“天命靡常”的观念,这是针对商王朝而制造的“革命”舆论。

所以周邦推翻殷商王朝,是“以德配天”的必然结果。

由此可见,关于“x与天命”,那是意识形态的大问题,孔子虽然相信有人格、有意志的天存在,但因属于“怪、神”范畴,易生歧义与争执,很难把握,不便议论,故“不语”。

而“六艺”是雅文、雅言、雅乐,教化民众,教人仁义正道在什么时候都是正当的,也是他最乐于“言”的。所以“不语x与天道”可能也是孔子“不言怪乱力神”思想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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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化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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