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逝后，我在地府租了个大房子，老老实实排队投胎。
清明节第二天，我正和小姐妹吃着豪华夜宵，一大堆金银元宝突然从天而降，砸的我抱头鼠窜。
打那天起，每晚十二点我都会被元宝和冥币淹没。
第五日，我花大价钱买了张探亲证。
姑奶奶我要上去看看，到底是哪个兔崽子天天烧纸！
01
“喏，这是你的探亲证，限时三天。逾期不返，视为逃鬼，罚五百年劳役后才能重新排队投胎！”
柜台里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将一张白色的小纸片拍在了桌面上，示意我赶快拿走。
“森罗宝殿温馨提示，请收好您的证件，如遇道士及时出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纠纷。”
在系统电子音的欢送中，我来到了探亲台。从这个平台往前迈一步，就能回到人世了。
“袁梦啊，不是我说你，有人给你烧纸送钱是好事儿，可能是你哪个弟弟妹妹不懂规矩，选错了时间，才惊扰了你，说不定过两天就安生了，你何必非要上去一趟，这一张探亲证就是你一半儿的积蓄啊！”小姐妹满脸心疼。
“嗐！我说是要上去找那个兔崽子算账，其实是心里面担心，不知道那个小崽子是单纯想我了，还是真遇到什么事了求我保佑。我还是上去看看才能放心！”
“不多说了，我们三天后见，到时候还一起吃夜宵哈！”
说完，我就走出了探亲台。
小兔崽子，姑奶奶我上来抓你啦！
02
回来的时间很巧，刚好是十一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
我刚刚站定，还没来得及回味下重回人间的滋味，又是一阵金银元宝夹杂着大量的冥币朝我砸落下来。
我抱着头躲避，闻着纸钱被焚烧时特有的那股味儿就寻了过去。
天上的金钱雨就这么随着我一路往前飘，落在地上就化作一抹金光钻进了我的口袋。
顺着味儿我跑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道，果然看见一个穿着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的青年蹲在马路口烧纸。
嘿，这不是我的亲弟弟袁成吗？
他大把大把地烧着成堆的纸钱和金银元宝，口中还念念有词。
“姐姐诶，求求你救救你的好弟弟吧！以后我天天给你烧纸钱，实在不行，我瞒着爸妈给你烧两个身高一米八腹肌四十八的男模帅哥，长相就照着你初恋那模样给你扎，你看成不？”
我听得火冒三丈，一个箭步飘到了他面前。
“臭小子！别烧了！看不见你姐姐我的脸都快被元宝砸肿了吗？！”
他面前的火焰蹭地一下蹿得老高，吓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透过火焰看着我若隐若现的灵体，袁成“嗷”地一声闭着眼睛就想跑。
我飘得更近了些，凑在他脸上，拎着他的耳朵说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清楚，我是你姐姐！亲生的姐姐！天天晚上十二点被你烧纸砸醒的亲姐姐！”
许是被我这娴熟的拎耳朵动作唤醒了神智，袁成的眼睫毛抖啊抖，颤颤巍巍地抖开了一条缝。
在看清了我的脸以后，他又是“嗷”地一声，一把抱住了我，却抱了个空气。
“姐姐！你怎么才来啊！”袁成扯着嗓子干嚎。
“你再不来，你弟弟我就要娶个鬼老婆了！”
啥玩意？
我这弟弟才十六岁，咋就要娶老婆了？
不对！娶的还是个鬼新娘？
袁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清明节那天，我们全家去给你扫墓，我闲得无聊在一旁转悠，看见前面有人掉了个红包，我就想捡起来还给他。我一低头的功夫，那人就不见了。”
“那个红包呢？你拆开看了没？红包你丢了还是放家里了？”我一脸严肃地问他。
他抬头瞥了我一眼，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心里好奇，当场就拆开看了。”
“那红包里装了几张纸币、一张照片和一缕头发。”
“纸币加起来一共是九十九块钱，照片上是一个戴着眼镜烫着卷发的小姐姐，看着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我觉得瘆得慌，就把红包给扔进垃圾桶了。”
“那钱呢？”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不准说谎！不然姐姐也救不了你！”
“钱...钱被我拿去买游戏皮肤了”袁成低着头小声说道。
我拧着他的耳朵把他提溜了起来。
“你这混账玩意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捡！小时候捡狗屎吃，长大了捡人家结阴亲的红包，你咋不干脆别上学了，天天捡破烂去吧！”
袁成被我骂的头都不敢抬，只能“哎呦呦”叫着让我轻点拧。
“姐姐，从捡了那个红包开始，我每天晚上都做梦。梦里，有穿着红衣服的两个大娘，硬架着我，给我穿小舅结婚时穿的那种红色喜服，然后把我塞进一辆黑色轿车里，送到一个礼堂里，让我抱着一个刻着谢欢欢三个字的牌位磕头。”
“不过，每当那个牌位被塞到我的怀里，照片上的那个小姐姐就会出现，然后她就开始到处砸东西，把水果、香烛啥的扔得到处都是，最后她一脚把我踹醒了。第二天晚上，又会重复这个梦境。我想，她应该就是谢欢欢，她应该也不愿意和我结婚吧？”
“我害怕真的在梦里和那个小姐姐结了婚，又不敢和爸妈说我偷偷花了人家的红包钱。就在每天晚上醒了以后跑出来给姐姐你烧纸，想求你帮帮我！”
我看着我这刚满十六岁就一米八三大个儿的弟弟，知道肯定是想结阴亲的人看岔了眼，以为袁成这么个大高个儿肯定成年了，才想坑他结亲。
“该！让你手欠！哪家好姑娘愿意和你这个小屁孩儿结婚呐！”
“你给我回家等着，再敢跑出来给我随地烧纸，看我削不削你！”
我从袁成头上拽了根头发，原地消失了。
03
都说结发为夫妻。袁成捡到的红包里放了九十九块钱和一缕谢欢欢的头发。
打开了红包，就会被锁定了气息。花了那九十九块钱，就是接受了女方的嫁妆，正式定了亲。
我捏着袁成的头发感应了一会儿，确定了与他结发的另一端具体位置。
谢欢欢家住十五楼，我数着楼层飘到她家窗外的时候，正看见她在屋里冲着她爸妈跳脚。
“爸！妈！我真的不想结婚！更别提那还是个未成年人！我求求你们了，快帮我解除婚约吧，不然等到了我的头七，我就真的要和那个男孩绑死了！”
只可惜，她跳得再高喊得再大声她爸妈也看不见。
我敲了敲窗户，示意她看过来。
“嘿！美女，往这儿看！我是袁成他姐姐，代他来和你取消婚约的。”
谢欢欢激动地扑到窗户上，头穿过玻璃问我：“姐妹，你真的有办法帮我们取消婚约吗？”
“别单独把头伸出来，看着怪吓鬼的。”我拉了她一把，一起穿过玻璃，到客厅沙发上坐着。“我比你早走些年头，这次是花了大钱正经拿了探亲证上来的，有托梦的权限。”
“只要你同意，我今晚就能按照例外规定给你爸妈托个梦，让他们做个纸人作为袁成的替身烧了，这门婚事就算作废了。”
“我同意！”谢欢欢紧紧握住我的手，大声喊道，生怕我耳背听不见她说话似的。
“那行，等你爸妈入睡了我再来。”
我转身要走，却被谢欢欢一把拉住了。
“那个...姐姐...”谢欢欢拉着衣角扭扭捏捏地欲言又止。
我一挑眉，看着就知道她还有事求我。
“说吧，除了作废这门婚事，你还有啥想托我告诉你爸妈的？”
“我是在学校里意外车祸去世的，走得急，一句话都没能留给我爸妈。”谢欢欢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活了二十一年，都没能好好的说一句我爱他们。麻烦你，代我和他们说一句，欢欢最爱爸爸妈妈了！如果有下辈子，我还做他们的女儿！”
她揉了揉脸，再开口语调都变了：“姐姐，还得麻烦你和我爸妈说一声，我卧室衣柜里藏了个大箱子，里面都是我这两年追星的战果，那都是我兼职打工赚钱买的！”
“我手机里有个叫你好小王子的联系人，我们是同担，就是喜欢同一个偶像的粉丝！”她怕我听不明白，拉着我解释了好几遍。“你让我爸妈联系下她，别说我走了，就说我退坑了，把我的那个箱子整个儿都寄给她吧！”
“那里面，见证了我两年的青春时光。我借着追逐的那束光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遇到了很好的一些人，也期待着有一天自己能够成为那个会发光的人。我想把这份心意，送给一个能真正珍惜它的人。”
我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我初中就天天追着爸妈用手机给超女投票了，姐姐明白你的心意，放心吧，我一定让你爸妈把你的宝贝送到爱它的人手里！”
许是中年丧女太过令人伤心，谢欢欢的父母辗转难眠，直到深夜三点多，我才入了他们的梦。
看着他们哭的泪眼婆娑，还忙不迭声的答应谢欢欢的请求。我不禁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共情结束，我该回家给我那手欠的好弟弟长长记性了！
04
刚回到家，就听见袁成那震天响的打呼声。
连着六天晚上被抓去当新郎，天天提心吊胆的，能不困吗？
我冷笑一声，穿门而过，蹲在床脚，轻轻握住了袁成的右脚脚踝，又一点点地收紧力度。
只见他似有所感，用力蹬了蹬腿，没甩开，只觉得脚踝处冷的刺骨。
袁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我顶着张青白交加的面孔，一脸阴沉的盯着他，还没来得及放声尖叫，就被我冰冷的双手捂住了嘴巴。
“小兔崽子，记住现在害怕的感觉！姐姐今天给你长个记性，以后，不该捡的东西千万别乱捡！再有下一回，别说喊姐姐，就是喊祖宗也救不了你！”
“姐姐再教你一点规矩，以后给姐姐烧纸之前，先给姐姐的牌位上三炷香，让姐姐提前准备好聚宝盆接钱！别动不动就搞个突然袭击，砸得我浑身酸疼！”
袁成惊魂未定地连连点头，示意我松开手。
我看他是真的把这次教训记在心里了，才松手放了他。
“行了，我走了！下次别指望我来救你了啊，你姐姐我的奶茶钱花完了，买不起第二张探亲证了！”
没理睬袁成的挽留，我打算趁着剩下的两天假期，去看看其他的亲友，再去我生前最喜欢的商场看个电影。
天刚蒙蒙亮，我已经把亲朋好友看了个遍，正打算去蹭个早场的电影，突然感应到袁成正在给我上香。
我出门前没带聚宝盆，只能再次直面金银元宝的洗礼。
待金光落尽，我抹了把脸，打算再去和这位如此惦念姐姐的好弟弟“唠唠嗑”。
一声稚嫩的“姐姐”凭空传入了我的耳朵，是我家小妹袁满的声音。
“姐姐，他老是欺负我，你能帮帮我吗？”
是谁？！竟敢欺负我最心爱的小妹妹？！
满满等着，姐姐来了！
05
再次回到家，我把袁成提溜起来问他满满什么情况。
袁成苦着脸解释道：“我就是想着姐姐你临走前说自己没钱买探亲证了，我就想再给你多少点纸钱，方便你在下面生活。没想到我躲在厕所里烧纸的时候被起来上厕所的满满看见了。”
“满满听说我在给你送钱，谢谢你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她顺手就拿了两张纸钱，一起烧给你了。”
“那满满为什么说有人欺负她？”我皱着眉问道。
“我没听见满满和你告状啊！”袁成一脸迷惑。“满满就烧了两张纸钱，不到三分钟就回屋睡觉了！”
我理了理头发，心中有了猜想。
估计是满满烧纸的时候悄悄在心里说的话，小孩子心思纯净，真心希望也是真心相信最爱她的姐姐一定会听见她的祈求，才能通过纸钱把心声传到我耳里。
我把袁成赶去睡回笼觉，悄悄来到了满满屋里，入了她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