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林伟俦出来给组长吴绍周解了围,他笑着说道:“你们在徐蚌,打得好,起码比我们打得好,因为我们无论是打天津,还是打新保安,也包括接下来的打北平城,都是一副被动挨打的模式。而你们呢,人家解放军本来想在两淮至海州间狭隘的地域,吃掉你们一部,你们可倒好,却把战场拉到了徐蚌之间广阔的地域,一口一口被他们吃掉了,把人家的淮海战役,打成了徐蚌会战。最可悲的是,打倒了最后,连吴绍周这个兵团副司令官,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这,不正是我们失败的原因吗?叫我说,我们今天就讨论这两件事,第一、为什么我们的部队,会拉到徐蚌地区来,成了这副架势?第二、我们被搞成了这副架势,各级将领为什么还不知情?”
杨伯涛叹了口气,说道:“要说这事啊,还真是我们失败的一个原因,直到现在,我都觉得,我们自从确山出发那一天起,就成了瞎子、聋子、木偶,不要说我们这些军长、师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连黄维和两位副司令官,同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我倒是听胡军长说起过一件事,他说徐蚌开战之前,校长有意让白崇禧统一指挥徐州、华中两个‘剿总’的部队,联合作战的,最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泡了汤。”
吴绍周点了点头,心想,总算扯到正题上来了,虽说这个正题,离王区队长提前点明的正题还相差十万八千里,可大伙总算坐了下来,心平气和地开始谈了。于是,吴绍周笑着说道:“有关这事,我也听张淦和赵子立说过,他们说的意思,好像是白崇禧怕蒋介石夺了他的权,把他给架空了。”
侯吉珲瞪大了眼睛,不解地问:“让他指挥两大坨子兵马作战,怎么可能是夺他的兵权呢?我看,他们桂系,就是贼心不死,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老头子的花花江山。”
吴绍周笑了笑,说道:“你说桂系争权夺利那些事,也有可能。不过,为了此事,我曾经问过覃弋鸣(华中‘剿总’参谋处处长),他说过这样的话,我觉得,还是挺符合实际情况的。第一,他说,蒋介石让他总管两个‘剿总’的兵马,又不给他正式的名分,让他感觉到后怕。当时,只是让他兼任徐州‘剿总’的总司令,以取代刘峙,而他的上面,还有老头子和国防部的直接指挥,更有一个徐州‘剿总’前进指挥部,仍然在那儿不明不白地放着,他被架空的可能性,不是没有;第二,这是老头子在哄骗他,哄骗着他的第3兵团和华中‘剿总’旗下的部队加入华东战局,借共产党的手,消灭他的部队;第三,是最关键的,他已经看到了徐蚌之战危机四伏,杜聿明到东北之后,整个徐州‘剿总’的部队,如一条死蛇一样,沿陇海路摆放,无论是先打海州的李延年,还是打柳河的孙元良、商丘的邱清泉,甚至黑虎掏心打徐州城,借机围点打援,整个徐州‘剿总’的一字死蛇阵,都有可能被解放军一段一段地掐断,然后分而歼之。要调整这一布局,最低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而那个时候,白崇禧已经隐隐感觉到,解放军已经开始行动了。所以,这挑子,他不敢接。”
众人点了点头,林伟俦叹了口气,说道:“除此之外,恐怕还有其他原因,比如,徐州‘剿总’下属的邱清泉兵团、黄百韬兵团、李弥兵团、孙元良兵团、李延年兵团、刘汝明兵团,冯治安的第3绥靖区,也包括你们这个第12兵团,他都有可能指挥不动,或者蒋介石、顾祝同、刘峙等人,随便一个暗示,你们这些兵团的司令官,便会直接听命于委员长或者国防部的了,这一点,恐怕是不争的事实。小诸葛,聪明了半辈子,就这一点,他永远都看不懂,委员长拉起来的部队,收买来的部队,是不可能听他们桂系说话的,他的话,也只有李品仙、张淦、夏威少数几个人会听的。包括向他们靠拢的张轸、赵子立,以及归他节制的宋希濂第14兵团,最后都不会听他的。黄国梁(原第64军军长、刘镇湘的上任,第7兵团副司令官,未参加淮海战役)离开黄百韬第7兵团时,曾经和我见过一面,他说了这样一句话,杜聿明,是被刘峙和徐州‘剿总’众将领共同请到徐州去的。这话,猛一听,觉得不可能,可仔细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因为无论你们土木系,还是何应钦系的邱清泉,顾祝同系的黄百韬,川军系的孙元良,甚至刘汝明、冯治安那些杂牌军,杜聿明都能把他们捆绑到一起去,换个人,不行。他白崇禧不行,刘峙不行,甚至宋希濂,也不行。”
吴绍周点了点头,说道:“就是这个理,国民党军队的组织领导、指挥节制体系,都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我们过去老是骂委员长越级指挥,看来他也是有苦衷的,他不越级指挥,便没有人指挥得动部队。好不容易请出一个各方都认可的杜聿明出来,可东北又出了问题,协调范汉杰、郑洞国、廖耀湘,甚至代理卫立煌指挥东北战局,又非他莫属了,可徐州走了个杜聿明,整个徐州‘剿总’的部队便成了一条死蛇,整整二十天的时间,一动不动,非刘峙一人之过也,而是整个指挥系统出了大问题啊。”
杨伯涛静静地听着吴绍周的分析,他觉得,这个面相憨厚的副司令官,所分析的,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