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摇滚老炮崔健到西安开演唱会。
西安城里听到消息的年轻人都来参加了,一个女孩在人群中声嘶力竭地跟唱。演唱会结束后,嗓子哑了好几天。演唱会结束后,她回到学校办理了退学,决定重考表演。这个女孩就是闫妮。
说话慢声细语,做事慢条斯理的她,其实是个摇滚少女。她是这么形容年轻时候的自己:一个劲的往前冲。现在有一个词是形容她的叫“微醺”。
在活动现场总是懵懵的状态,有时候不知道哪个节拍就跟着音乐舞动起来。参加游戏永远都听不懂规则,但她身上有种让人忍不住去欣赏的气质。那应该是洒脱。闫妮说七八十年代出生的人都很听父母的话,她也不例外。从小闫妮就按部就班地走。唯一出格的就是喜欢上了表演。当时她还叫闫凯艳,一个有些土不太容易被记住的名字。
要不是那场演唱会,她的人生可能依然按照闫凯艳的剧本走下去。七八十年代的人“听话”,可她忘了说,那些做开创性事情的人都是七八十年代的人,玩摇滚的、下海经商的等等。闫妮骨子里有些叛逆。她重新参加了艺考,没成功。当时她想不明白,后来她说看到自己的当年的照片,自己真的太“土”了。说自己是正儿八经的“老陕”。“老陕”身上有股劲,那股劲就叫“不服输”。
她离开家跑到了兰州,种种挫折之下,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政治部电视艺术中心的演员。在话剧团里演戏。闫妮长得不出众,傻呵呵的,没什么心机,自然选不上女主角的位置,从跑龙套开始。
什么角色她都接,每接到一个角色,她都特别开心:这又是一次进步。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从这个剧里演完从那个剧里演。别人都抑郁不得志,闫妮却很开心,她觉得自己可太重要了,剧团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这一演,就是十年。十年,名不见经传。等角色的时候她也不闲着,揣摩人物的一颦一笑,争取让自己完全融入进去。
二十多岁就演干农活的已婚妇女,拿锄头的动作,真让人觉得她是生长在这里。闫妮没想过大火。总能接到不一样的角色就挺好的。1999年在电影《公鸡打鸣,母鸡下蛋》中闫妮主演女村长,这是她第一次出演女一号,导演尚敬从中看到了闫妮的喜剧才华,请她客串了《炊事班的故事》。
后来,尚敬又给了闫妮一个“大礼包”。2005年,她拿到了《武林外传》的剧本。这时候她已经34岁了,拿到的角色是个死了丈夫的半老徐娘。
有点神经质,有点精明,也有点风韵犹存。迷迷糊糊的闫妮,拿到剧本却出奇地和角色一致,更何况,这个角色讲着一口陕西话。“额滴神呐”直到今天依然被很多人当作口头禅。红色绿色相间的衣服,有点不规整的头发,插着廉价的簪子,扭动着腰肢。一个风情万种又有点接地气的老板娘出现了。她就是佟湘玉本人。
有人说:说起佟掌柜,除了她你还能想到别人吗?答案是没有。《武林外传》播出后,闫妮火了,成功走上了明星之路。
2009年,闫妮接触到了张艺谋,在《三枪拍案惊奇》中还是个老板娘。
这部被称作张艺谋最烂的电影中,闫妮表现依然精彩。张艺谋拉着闫妮的手说:你二十多岁干嘛去了?你早该火了!闫妮挺幸运的,出道以来演的都是大制作。2009年,闫妮和夏雨搭档,出演了《北风那个吹》。
饰演女主角牛鲜花,一个唯一被载入中国电视剧历史年鉴的女性角色。这个角色闫妮演的好到什么程度呢,两年之内获六大电视剧盛典最高奖项,还获得了中国电视剧飞天奖和金鹰奖。站在颁奖典礼现场,她却一改角色中的样子,迷迷糊糊地,时不时地笑出声,看闫妮领奖好像是在听相声。在片场,闫妮也特别迷糊。
经常不知道自己的剧本在哪,看到片场有剧本就写上自己的名字。让和她搭戏的演员头大。更让人头大的是,就这样迷糊,一开机一句词不落不错,几乎不卡顿。这让对手羡慕至极。
高亚麟吐槽这一段的时候又爱又恨,又忍不住夸赞:她就是天生的演员。爱她的人很多。
张嘉译就是一个。两人一起合作了很多电视剧,其中最知名的就是《一仆二主》,闫妮是个缺爱的女老板,张嘉译是带着女儿生活的司机。一来二去两人又重新选择了彼此。
张嘉译曾说闫妮是最有女人味的。说话轻轻柔柔的,不紧不慢的。让陕北男人动容了。有一次,闫妮给张嘉译颁奖,还没开始打官腔,她就来了句:虽然你是个瓜怂,但我看好你哦。
台下的张嘉译笑得合不拢嘴。镜头外轻轻松松,镜头里总是很执拗。角色里有一点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她都无法接受:我理解不了。她必须试图理解,才能演出来。
静下来的时候,闫妮也反思过,这样的执拗会不会给别人造成困扰。等到继续进入角色里,她又无法妥协。《山海情》的时候,杨县长一出场,就感受到了浓浓的陕北气息,一种扎根在这里的感觉。
《突围》中野心勃勃的国企领导,石红杏,被说不像是国企领导,闫妮说她不想脸谱化。
剧本读了好几遍,终于在其中找到了合理性,越往后看,越觉得石红杏就应该是闫妮演的这样的。这就是她追求的。有些执拗的追求。她是喜剧出身,有人问她为什么不在舒适圈里打转。闫妮说,她是不够格说喜剧是自己的舒适圈,要是可以她愿意一辈子演喜剧。她总觉得自己还缺点什么,所以一直都在寻找。
有一次她去剪头发,理发师说:有人说过你像闫妮吗?闫妮笑笑。理发师紧接着又说:但你比闫妮好看。她就在想,到底大众眼中的闫妮是什么样的?很长一段时间,闫妮都围绕着一个字“土”。2013年,闫妮和胡歌合作出演了电视剧《生活启示录》,宣传片出来之后,骂声一片。
胡歌拥有一大批少女粉丝, 闫妮被叫做大妈,更过分的说她老牛吃嫩草。闫妮没有在意,等电视剧出来后,闫妮的态度改变了许多观众的看法。胡歌说,闫妮让他心动。
不过这也给闫妮敲响了警钟,朋友跟她说,要不减减肥吧,也能接到更多的角色。闫妮听进去了。之前她一直不觉得普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普通点我就可以接到任何角色。开始减肥,越减越瘦。到52岁,瘦成了少女。
在电影《最后的真相》中,饰演一个提供性服务工作的边缘女性,又风韵又变态又可怜。作为一个母亲,眼中充满怜悯,作为一个女人,身材姣好。
她说:现在有说法是“什么年龄就该演什么年龄段的戏”,自然规律上我是认可的,你什么年龄演什么年龄段。 但是从创作上我也可以不认可,比如说像我来演外婆,那其实她也不是太年轻,或者是我同龄人,那我就要去创作这个角色,我怎么样演跟我年龄段不太一样的这个角色。
这是她的思考。
前年,一部《外婆的新世界》打开了闫妮的新大门,在这部电视剧中她饰演的是个劫后余生的老太太,而且一人分饰两角。一个是一生奉献的传统女人姐姐,一个是逍遥独立的妹妹。每个出场都不会觉得是同一个人。
这部电视剧围绕着外婆离家出走展开,很吸引闫妮。闫妮从小就很乖,后来又去当兵,内心无比向往疯狂和自由。这部剧中闫妮的女儿也有出演,每次女儿演戏,比她自己演戏还紧张。年轻的时候工作很忙,没时间陪女儿。等女儿当了演员,也逐渐理解了闫妮。
有一次女儿说:作为一个演员,可能这辈子都没有休息的时候。因为即使在休息,也要不断去观察人,观察你的生活。闫妮却觉得:演戏就是生活,有时候不用分的那么清。这些年她松弛了很多,演一部戏之前去了养老院探望阿尔滋海默老人,她非常动容。后来休息了半年时间在西安陪父母。希望在他们能记得自己的时候多陪陪父母。
每次演戏她都能获得生活的感悟,然后越来越像自己。这次在热播剧《小巷人家》里,她饰演一个 温柔的传统女人,但为了孩子她可以和愚孝的丈夫,算计地公婆争吵。不紧不慢,声音带着些颤抖但语气又是那么坚定,一人对抗一家人。
在剧中她和泼辣的宋莹是好朋友,到了剧外她成功依赖上了蒋欣,她说,感觉怎么麻烦蒋欣都是应该的。好像她还没从剧中走出去。很多人把“演什么像什么”作为好演员的标准,闫妮好像挺特殊的,演什么都像是闫妮本人,但演什么都不让人出戏,每一次播出,好像觉得闫妮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可闫妮应该是什么样子呢?她自己也说不清。让她对自己做一个总结,她说: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莫回头。挺无厘头的,但又特别闫妮。一如少女,不惧将来。那年在崔健演唱会上狂欢的少女,还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