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考古工作者在辽宁洪家村发掘了数座辽代贵族墓,其中一座寒酸砖墓竟是“经天纬地匡时致主霸国功臣”的长眠地。墓中虽已被盗,却留下了完整墓志,不仅牵出了辽代皇族欲盖弥彰的高层绯闻,还揭露了一代权臣神秘的“无后诅咒”。
民间有一句话:考古跟着盗墓走。说的是因为中国考古界在明定陵的考古失误后,秉承“不主动”原则,也就是说,考古人员即便发现了某处地下有古墓,但如果不是确定已遭到损毁或盗掘,一般都是先备案记录,而不是主动去发掘。因此,现代考古成果大多是跟在盗墓贼或包工头身后进行的“保护性挖掘”。而今天文章的主角“重见天日”,也是因为盗墓者。
2014年冬天的一个夜晚,富屯村的洪家街村小组不少村民被“地震”惊醒。三次轰隆隆的闷响与明显的震动,令人心中不安。
很快,好消息与坏消息同时传来—好消息是没有地震,无需惊慌;坏消息是,西北山坡出现几个大洞,有墓葬被盗了……
富屯村虽然偏远,却是风水宝地,相传辽大皇陵就在附近。如今山坡墓地被盗,村中干部知晓事关重大,层层上报。
很快,考古工作者进场开展了保护性发掘。同样,考古工作者们也同样遭遇了“好消息与坏消息”。坏消息是,这墓葬被盗严重,且屡次被盗,墓中仅遗留铜灯、铜壶等小物件,就连墓志也损毁不清。好消息是,以这座辽代风格明显的墓葬为线索,考古工作者在附近又发现了多座同时期墓葬。而其中一座略显寒酸的墓葬,竟埋葬着一位历史名人!
这墓葬为砖室墓,在基岩上凿成,平面呈“甲”字形,拥有前室、两个耳室以及主室构成,在墙壁和地面还残存有壁画和地画。虽然这座墓葬也已屡遭盗掘,但在墓中,人们仍发现了陶器、瓷器、铁器、玉器等110多件文物。
在古代,生产力底下,人们能住上砖瓦房就非常不容易,而在死后能住上砖石阴宅,已是非常奢侈的,但等专家们看到墓中长达2900字的墓志铭后,原本认为这墓葬“豪华”的专家们却惊讶于这墓葬的寒酸窄塞。
专家们之所以有如此的态度转变,是因为,这墓葬的主人是大辽最有流量的男人——韩德让!他虽然是汉人,却在大辽尊贵到封无可封,有“经天纬地匡时致主霸国功臣”的称号。不仅如此,他还和辽代的无冕女王萧太后有一段绯闻!
虽一度成为“大辽一哥”,但韩德让却是正宗的汉族血脉。公元九世纪,盛极一时的大唐孱弱沦落,契丹屡犯北境。在一次掠夺中,蓟州司马韩融年仅六岁的儿子韩知古被乱军掳走。
原是将门贵子,却沦为敌族奴隶,但韩知古却开始了逆袭。作为述律平陪嫁的媵臣,他以机智谋略博得耶律阿保机赏识,踏上青云路,官至中书令,号为“推忠契运宣力功臣”。
韩知古是辽太祖的佐命功臣之一,而他的儿子或封王,或出仕为臣,韩氏家族竟在异族地盘闯出了富贵之路。而韩知古的孙子韩德让,更是让韩氏一族的光荣达到了顶峰。
38岁,任南院枢密使,为汉臣之中权势最大者。44岁,兼政事令,击败宋北伐军队,进封楚王。53岁,总理北南两面枢密院,拜大丞相,封齐王,集军政大权于一身。64岁,澶渊之盟缔结,徙封晋国王,赐辽国国姓耶律,并赐丹书铁券。69岁,赐名隆运……
韩德让先后得到了五次赏赐,成为“推忠翊圣功臣”“保节功臣”“守正功臣”“嘉谋神智功臣”和“经天纬地匡时致主霸国功臣”。不仅有不断的加官晋爵,韩德让累加起的俸禄也高得令人咋舌,“食邑二万户,食实封六千户。”辽代食邑制承袭唐朝。遍查唐及辽史,韩德让的爵禄之高都是数一数二的。
特别是在“澶渊之盟”签订后,韩德让被赐国姓耶律,并被准予“预公朝而免常朝,邻御座而设独座,不名不拜,绝席绝班”。
一个汉人能在大辽做到权倾一朝,让人不禁咋舌。但韩德让的一生,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还有和萧太后萧绰的一段绯闻。
流传颇广的版本是——韩德让与萧燕燕年少时订有婚约,但景宗先下手娶了萧燕燕为妃。后来景宗去世,韩德让有托孤之重,又总值宿卫、出入宫禁,于是,两人旧情复燃,公然以夫妻相称,萧燕燕的儿子辽圣宗也以将韩德让看做父亲……
这一段故事,在不少史料上都有记载。《辽史》:“隆运总宿卫事,太后益宠任之”。《续资治通鉴长编》:“萧氏与枢密使韩德让通”“隆绪(辽圣宗)每以父事隆运,望其帐,即下车步入。”
苏澈在《龙川别志》中,还记载了韩德让与萧太后当众“撒狗粮”的场面——澶渊议和时,宋派曹利用前往,“利用见虏母(指萧太后)于军中,与蕃将韩德让偶坐(像夫妻一般并排坐)驼车上,坐利用于车下,馈之食,共议和事。”
这一段绯闻,也越传越八卦,例如,徐松在《宋会要辑稿》引雄州贺令图上言:“萧氏与韩私通,遣人缢杀其妻,乃入居帐中,同卧起如夫妻,共案而食。”
这说的是,霸气的萧燕燕为独占韩德让的爱,指派下官混人相府当奴隶,乘机投毒药,将韩德让的结发妻李氏害死!
不过,相比史书上明晃晃的绯闻,韩德让墓志中的记载却显得遮遮掩掩。墓志对韩德让的妻室及男女情事只字未提,这十分反常。古代墓志的撰写,祖先籍贯、功绩官爵、配偶子女等都是重要组成部分。韩德让墓志的这种回避态度,难免让人感觉其中必有难言之隐。
不过,考虑到韩德让丧事的张罗者,就有些眉目了。墓志载,韩德让的葬礼由圣宗皇帝亲自主持安排。葬礼按照承天太后萧绰葬礼规格 ,举行国葬。出殡时,辽圣宗亲拉灵车哭送 “ 百余步乃止” , 且安葬于萧绰的 “ 乾陵之侧” 。此外,韩德让还得到了臣子最高的谥号“文忠”,就连墓志铭,也是皇帝安排专人撰写的……
如此一来,就能看出端倪了。韩德让作为辽国重臣,其墓志内容一定得经过官方的审核认可,更要体现皇帝的态度和主张。那么,墓志对他与萧太后的男女情事不着一字,必然是辽圣宗顾及皇家脸面,竭力为其母洗白正名所致。此外,墓志从开篇到结尾多次强调韩德让与圣宗的兄弟关系,极尽粉饰,欲盖弥彰。
而辽圣宗如此做,不仅是为了粉饰皇家的体面,还因为他明白,玉田韩氏家族通过与皇族、后族的联姻,与皇室建立了密不可分的关系,已发展成一个庞大的官僚势力集团。为了江山的稳固,辽圣宗一方面维护韩氏家族的荣耀,另一方面给与实实在在的打压。例如,赐名,尊韩德让为长兄,看似尊贵,实际上却是否认韩与母亲情人关系;重用,命韩德让参加讨伐高丽战争,看似对韩德让的器重,但鞍马劳顿令年过七十的韩德让难堪重负,班师后就去世了。
如此一来,让人们对辽圣总的手腕不得不点赞!
生前无比风光,死后却长眠在寒酸窄塞的墓地中,笼罩在韩德让身上的不仅有绯闻之谜,还有离奇的“绝后诅咒”。
据史书记载,韩德让去世后,因无子,皇家一直倾心于他的承继事宜,多次安排子嗣过继。但邪门的是,皇室过继给韩德让的两个皇族子弟都无后❗️❕于是,卫王耶律宗熙的长子耶律弘仁又被过继,结果,好不容易传了一辈到捷不也(人名),捷不也也死而无子!
不过,虽然着实邪门,但近一百年间,宗业、弘礼等六位皇家子孙作为韩德让的“后嗣”还是让韩氏家族的荣耀得以延续。而他们虽然没让韩德让在生前享受天伦之乐,但死后却基本都附葬在其墓葬附近,形成了韩德让家族墓群。
这也是一种另类的陪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