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法院赔偿给我四百九十六万元,虽然你改嫁了,这五万元是给你的,虽然少了一些,你留着用吧,算我给你的一点儿补偿。”张玉环看着前妻眼里含泪。
“玉环,你的赔偿款我一分都不要,你能无罪释放我就很开心了,还补偿我什么呀!”
“二十七年了,我们终于等到你无罪释放的这一天,只要你对咱们的孩子和他们的家人好,我就知足了。”
宋小女把前夫张玉环给自己的五万元钱又塞给了他,看着前夫满脸皱纹,满头白发,忍不住落泪 。
二十七年的煎熬终于挺过去了,她知道张玉环太不容易了,而自己呢,又何尝不是煎熬了二十七年,惦记他二十七年呢!
如今,物是人非,两个人都老了,自己改嫁了,前夫跟自己已经没有关系了,可是,那些艰难的过往,那些幸福的时光,又怎么能忘记呢?
01张玉环出生在江西省南昌市进贤县凰岭乡张家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他很小就辍学务农,干活儿勤勤恳恳,性格老实憨厚,村子里的人都很喜欢他。
21岁那年,张玉环经人介绍了认识了宋小女,两个人一见钟情,宋小女喜欢张玉环的踏实;
张玉环深爱宋小女的贤惠,两个年轻人结婚后生了两个儿子,分别取名叫张保仁和张保刚,四口之家特别温馨,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老婆,咱俩在农村种几年地,等儿子上学就去城里买楼房,你陪读,我养家。等儿子考上大学了,我就买一个房车,拉着你全国各地旅游。”
“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西藏的布达拉宫,听说到那里去朝圣,会听见佛说话。”
小夫妻俩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盼望着孩子长大、成家、立业,梦想着将来有机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021993年10月24日,张家村很不平静。
全体村民都在帮助寻找两个失踪的孩子,一个是六岁的哥哥张振荣,一个四岁的弟弟张振伟,两个孩子早饭后出去玩,一直到天黑都没有回家。
村委会的人得知有孩子失踪,赶紧派出人手到村子的水井里、村子外的水塘边、有高压线的山坡处寻找,一直找到半夜都没有两个孩子的影子。
张玉环听说这个消息,也加入了找人的人群里。一直以来,村子里谁家有大事小情,张玉环和宋小女夫妻俩都会跑到前面帮忙。
村子里的人一夜未眠,第二天接着寻找,后来在水库的拐弯处发现了两个孩子的尸体,已经被水浸泡得肿胀苍白。
孩子的父母痛不欲生,忍痛给孩子办理火化的手续。
这时候,村子里的医生张幼玲制止孩子的父母给孩子入殓,原因是:张幼玲发现孩子的脖子处有勒痕,身上有淤青,显然是被虐待过。
孩子的父母马上报警,警方经过对孩子的尸检发现:两个孩子的口腔里没有一点儿泥沙灌入,排除溺水身亡,定性为被谋杀而死。
多少年来,村子里的人习惯了与世无争,那些杀人放火的事情都是从电视里看到的,如今在自己的身边发生了如此恐怖的事情,一时间人们议论纷纷。
03“老公,张家的两个孩子就这么没了,大人可怎么活?”
“谁说不是呢?咱家的孩子可千万看住了,孩子就是父母的命啊。”
张玉环和宋小女边吃饭边议论着,正在这时候,警察推门而入,亮出了逮捕证。说张玉环涉嫌故意杀人被拘捕。
两个人当时都吓傻了,宋小女做梦也没有想到警察会把自己的老公当做犯罪嫌疑人,张玉环临走时嘱咐宋小女不用怕,他是清白的。
看着张玉环被带上了警车,村民们都议论纷纷,说的最多的是:张玉环看上去那么好的一个人,也会杀害两个手无寸铁的孩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宋小女在家里盼望着丈夫无罪释放,张玉环在警察局盼望着自己赶紧回家。
可是,一周后,南昌市公安局宣布了调查结果,张玉环涉嫌故意杀人,同时公布审判结果:张玉环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
这一判决犹如晴天霹雳,张玉环和宋小女的心同时被震碎了,张玉环不服判决,提起上诉。
04张玉环上诉的时候,推翻了之前的口供,他说之前的口供承认自己是杀人犯都是被误导、被逼迫说出来的。
当时审讯他的人逼迫张玉环按照他们加工的情节进行阐述,如果不按照他们说的去复述,就要张玉环全家人好看;
张玉环怕连累家人,只能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复述作案的经过。
口供上说:那天张玉环正在地里铲地,张家的两个孩子路过这里,对张玉环破口大骂,并往他的身上扬沙子。
张玉环平时就很讨厌这两个孩子,因为自己的儿子总被张家的这兄弟俩欺负;
此时的张玉环很生气,一把抓住那个六岁的孩子,开始拳打脚踢,最后用绳子勒死;
那个四岁孩子想跑,也被张玉环抓回来,用同样的方式杀死,然后抛尸到水库的拐角处。
口供里的供词说明张玉环属于激情犯罪,张玉环向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上诉说自己那天根本没见过那两个孩子,自己什么都没做。
1995年,法院经过二审,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驳回到原单位重新审理。
这期间,张玉环的哥哥张玉民和妻子宋小女一直写信上诉,为张玉环寻求讨回公道的机会。
2001年8月,时隔六年,张玉环故意杀人案迎来了重新审理,然而结果没有改变,依然是维持原判。
时间碾碎了太多人的希望,张玉环彻底绝望了。
05身在狱中的张玉环度日如年,惦记着父母妻儿。
他的妻子宋小女过得并不比他好,自从老公被判刑入狱,宋小女的天就塌了,看着两个儿子的懵懂,看着公公婆婆的无助,她除了坚强别无选择。
宋小女一边种地赚钱,一边照顾老的和小的,每天忙完就写信上访,一心为张玉环伸冤,希望老公早日回家,可是她的信都石沉大海。
面对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不仅宋小女抬不起头,就连两个年幼的孩子都要受到同学和邻居的歧视,宋小女坚定的告诉儿子:
你的爸爸是个好人,他一定是被冤枉的,你们不用有心理负担。
由于过度劳累和着急上火,1996年,宋小女查出了子宫肌瘤,这个结果对宋小女又是当头一棒,本来自己撑着这个家就很艰难,身体又有了状况。
她告诉自己决不能倒下,于是一边吃药维持着病情别恶化,一边坚持着赚钱养家。
大家看到的只是一个少言寡语、任劳任怨的宋小女,没人看到她夜深人静时独自吞咽的眼泪。
06宋小女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两个儿子一天比一天大,家里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宋小女有些支撑不住了。
一天,村子里的一个好心人跟宋小女说解决目前困境最好的办法就是改嫁,并给他介绍了一个福建的离异的男人,这个男人跟张玉环一样踏实肯干。
“我要带着两个儿子,还要照顾张玉环的父母,这样的要求你看看能不能接受?”宋小女把自己的实际情况对这个男人毫不隐瞒。
经过三年的相处,宋小女感觉这个男人靠得住,于是带着孩子搬家去了福建,和这个男人重新组成了家庭。
虽然改嫁了,宋小女并没有放弃为张玉环写信上访,她的心里张玉环一直都是她值得信赖的人。
当宋小女把离婚协议送给监狱中的张玉环的时候,张玉环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他一直心疼自己的妻子,希望她趁年轻早点儿改嫁,把儿子扔给自己的父母就行,多次捎信儿给宋小女,宋小女都无动于衷,宋小女说要等他出来。
他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儿子,宋小女不会再嫁,他的心里对宋小女越发的愧疚和感激。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宋小女没有因为张玉环成了杀人犯而一走了之,她是权衡再三,为了养活张玉环和自己的儿子才改嫁别人。
07原本好好的一个家闹得妻离子散,张玉环的爸爸一直为儿子的事情纠结上火,又无能为力,没有等到儿子出狱就去世了。
他的妈妈被大哥照顾着,因为想儿子经常哭,身体一天天的憔悴下去。
宋小女虽然嫁到了福建 ,每年都会带着两个儿子回来看看婆婆,让老人家看到将来的希望。
张家的变故让熟悉张玉环为人的乡里乡亲都深感同情,当年事情的目击者张幼玲也一直关注着这个案子。
他平时跟张玉环没有太多接触,但是直觉里张玉环的憨厚不像杀人凶手。
在张玉环的大哥为弟弟的事情写信上访的时候,张幼玲也找了律师,把事情的经过跟律师反复推敲,越来越觉得案件太蹊跷;
警方公布的信息不足以证明张玉环就是杀人凶手。
正义的人都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在张幼玲的坚持下,律师曹映兰找来了自己的一些律师朋友,组成一个律师团队,免费专门研究张玉环的案子。
2017年3月,两个律师去监狱和张玉环见面,想为他当年的案子做辩护。
此时的张玉环已经在监狱里度过了24年,从当初的年轻人变成了中年人,他似乎对出去不抱什么希望了。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成家立业,知道宋小女生活的挺好,知道母亲在哥哥家也挺好的,他只想尽快的了却残生。
08律师鼓励张玉环既然自己清白无辜就不要放弃,为了那些相信自己的亲人也要坚持。他们会竭尽全力为他做无罪辩护。
然而,毕竟这件案子尘封太久了,当律师向江西省最高人民法院提出申请想要查看张玉环案件卷宗的时候,开始遭到了拒绝。
后来律师团和法院进行了多次交涉,才得到批准。
在律师的努力下,2019年江西省最高人法院接受了律师的上诉,宣布对张玉环故意杀人一案进行开庭审理。
2020年7月9日,江西省最高人民法院重新审理了张玉环的案件,于2020年8月4日,为张玉环奔走的人们终于听到了那句判决:
被告人张玉环故意杀人罪名不成立,予以释放。
在律师团的帮助下,国家赔偿张玉环496万元人民币,从27岁入狱到54岁出狱,整整27年的时间。
最好的时光都被监狱生活掩埋,张玉环出狱那天,在老母亲的怀里哭了很久很久。
09张玉环回到了亲人身边,可是和社会断档了27年,一切都不一样了,张玉环感觉自己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的两个儿子轮流充当张玉环的老师,教他怎样使用手机,怎样上网,怎样使用先进的农机具;
张玉环庆幸自己有亲人的陪伴,监狱里的沧桑他极力掩藏起来,努力适应周围的一切。
张玉环把赔偿款给了两个儿子每人100万元,给哥哥翻盖了房子,还拿出几万给辛苦了几十年的宋小女。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自己至亲至爱的人,他爱他们,没有他们的守望,自己真的坚持不下来。
宋小女没要张玉环的5万元钱,她说自己能等到张玉环无罪释放就是最大的幸福。宋小女和张玉环之间的感情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
2022年,张玉环和汪女士领证结婚,开启了新的生活,现在经常在短视频平台上直播带货,人们看到张家的日子蒸蒸日上,都从心里为这一家人高兴。
正义会迟到但是从来不会缺席,张玉环的人生可以说大起大落,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被判入狱,在毫无希望的时候重获自由。
这期间,他所承受的是别人所无法体会到的。
有人羡慕张玉环获得那么多的赔偿款,说那是不劳而获,有这种心理的人纯是病态,如果金钱能弥补失去的年华,我想张玉环宁可一分不要。
世事无常,真的希望每个人都能够平平安安,不期望,不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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