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梁宛来到没有人认识她的挪威,起初是想借北欧基因一用。在酒吧物色人选的那晚,一个英俊的亚洲男人却意外闯入她的视线。
酒壮怂人胆,梁宛走到他面前。
“请问你有女朋友吗?”
他有些不耐地回答:“没有。”
“请问你有什么疾病或家族遗传病史吗?”
他停顿片刻,抬起头打量她,“也没有。”
“你不是中国人吧?”
他笑了笑,反问:“看着像吗?”
他说他长居德国,梁宛便赌了一把,赌今后他们都不会再相见。
两个星期的时间里,她物尽其用。回国那天,梁宛把身上剩下的所有现金留给了对方,不告而别。
-
回到京市,梁宛重新开始平淡又忙碌的生活,偶尔想起那段梦境般的人生插曲。
她没有想过会再次见到那张面孔。
周沥站在窗边似笑非笑地注视她。
“梁小姐,1000克朗,未免太便宜。”
“我……我能加钱。”
她陡然想起与周沥相处的十天里,他说过他从不原谅欺骗。
划重点:
1. 实际没有怀孕情节
2.主角都不是完美人设
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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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到来,卑尔根在朝阳下逐渐显露其面貌,金色爬上一座座房屋的尖角。
如果说奥斯陆适合阴雨绵绵天的宁静,卑尔根则更适合晴天的和煦。赤橙黄蓝的房屋点缀这座城,像油画上跳跃的颜料点,天真烂漫如童话。
Lee依旧起得比梁宛早,穿戴整齐坐在窗边等她苏醒。梁宛逐渐习惯了一醒来看见他这样,和昨晚相比换了副面孔。
不同于晚餐,酒店的早餐质量要高上许多,这让梁宛对这家酒店的印象好了不少。终于不只有那几样熟悉的欧式早点,也多了其他菜系的选择,其中三文鱼口感颇为惊喜。
酒店下方的街角开着一间花店,静静躺在阳光下。梁宛今日才发现它的存在。店门外缤纷的鲜花蝴蝶一般飞进眼底。
她停滞脚步,呆呆站了许久。
慢节奏的旅行正在往她身体中注入能量,而在北京工作时,纵有美景,她也没有时间与精力去驻足欣赏,浑身充斥褪不去的班味。休息天她也只想在家里睡觉看剧。
有时她也会心血来潮买一些鲜花,可放进花瓶里后,一瓶清水一直用到浑浊也不见换。直到桌上落满碎瓣枯叶,直到有一天她意识到花的生命已经消逝,才会第二次欣赏它们。一次是刚买回家,清香盛放;一次是死亡,腐朽难堪。
梁宛不禁想,倘若她真的有了孩子,她会有时间照顾吗?到那时,是不是要换一份清闲些的工作?
她连一瓶鲜花都照料不好,真的可以负担起一个生命吗?
晴空下,梁宛的心里下起阴雨。
可她是如此渴望一个人进入她的生命。一个和她有剪不断牵绊的人,一个足矣接纳她满腔爱意的载体。
“你对花粉过敏吗?”
“什么?”梁宛回神,是Lee在与她说话,她摇摇头,“不过敏。”
这时她注意到Lee的双手背在身后,正纳闷——
花香比色彩更先一步占领她的感官。
一捧花束跳到她面前。
风吹过街巷,扬起的发丝拂动着花瓣。鲜艳的颜色近距离在梁宛眼前翩翩起舞,恍惚间,她仿佛置身于一片长满鲜花的原野,无际的旷野里只有她和风。
这是梁宛二十八岁的人生中——第一次收到鲜花。
她一直以来都不明白鲜花作为礼物的意义,不实用,甚至连美丽也是短暂的。她也只在教师节和母亲节给他人送过花。
此时此刻,她却忽然明白了旁人收到鲜花时的心情。
原来彩色的生命跃入眼中是这样的感受。
活着的生命力如此具象。
梁宛不住地颤动眼睫,低头,咬着唇清了清沙哑的嗓子。
“谢谢。”梁宛接下花,心里却犯了难。
她该怎么保存这鲜花呢?她不忍心将还未开败的花丢进垃圾桶,可是旅行途中携带又不便。
于是这一束花就这样陪同了他们一天,跨越半个卑尔根。
日落时分驻足在卑尔根大教堂前,它还安安静静躺在梁宛的帆布袋中,袋底落了些花瓣。
梁宛的体力不好,城市漫步的兴奋退去后,只剩腿部的酸软和无力。
教堂里游客并不多,很安静。
梁宛和周沥并排坐在长椅上休息,默契地不说话。
梁宛一边整理被压坏的花瓣,一边心想,她真庆幸Lee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对她来说,不断与人交流是很费神的一件事。尤其在疲惫时,有个人陪着她一起安静最好。
教堂的窗户框着落日,当最后那一抹光沉入底,梁宛和周沥的手机不约而同响起。
一首轻音乐,一首抒情英文歌,融合交织在一起,仿佛本就为一体。
失神片刻后,梁宛注意到这是徐菲林打来的,她挂断电话,改用微信打了回去。
这时才发现徐菲林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工作群里也早已乱成一锅粥。
“Alice姐。”
徐菲林的火气颇大,倒不是针对梁宛,电话刚接通,她的情绪没收住,“你怎么回事?给你发了这么多条微信都不回?”
梁宛没戴耳机,尽管手机紧贴着耳朵,还是有不少声音外泄。她不动声色地往长椅最边缘挪了挪,尽量远离Lee。幸好他也在打电话,没有往她这里看。
“抱歉,我在旅游,没有时刻关注信息。”
徐菲林稍稍冷静了些说道:“我也不是故意要打扰你旅行,但Ben这次犯的错误太低级了!现在全部门的人都在给他擦屁股。你们是一个team,这事你也得负责,你给我好好说说他。”
梁宛深呼吸,忍不住无声叹了一大口气。
消停了几天之后,工作的魔爪还是越过大洋伸向了她。
陈彦那个祖宗原本就是有关系的空降兵,一开始部门里的人私下里都对他有意见,但因他性格不错,做事也不偷懒,逐渐就与同事打成一片。只可惜他是个粗枝大叶的人,总是会犯一些不该犯的错。
梁宛对他的态度就是:不讨厌,但他也实在令她头疼不已。
陈彦还是一个话多的人,午休时都闲不下来,总会拉着她说话。一来二去,陈彦犯什么错,徐菲林都找梁宛处理,美其名曰他俩关系好,实则是徐菲林不想冒得罪这位祖宗的风险。可梁宛只是一个圆滑生存的人,她与谁的关系都不差,也谈不上好。
“好我明白,我马上联系他。Alice姐你消消气。”
“这小兔崽子!这都几次了!”徐菲林逮住一个人就忍不住吐槽,可气归气,又不能真的让陈彦卷铺盖走人。
陈彦是个听劝的人,每回说的话他都用心地听,就是改不了。梁宛觉得他应该是骨子里少根筋,每隔一段时间就必定要翻车一回。
挂断徐菲林的电话,梁宛一刻不停地又给陈彦拨过去,无暇顾及周沥在做什么。
周沥接到的是爷爷的电话,简短谈话后便结束。一抬头,只见梁宛拧着眉头,一只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看起来遇到烦心事了。他刚才无意听见了她手机中传出的声音,不难猜出是工作问题。
这一会儿,她又主动打了一个电话,苦口婆心地在与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什么,想恼又不敢恼的表情。
周沥低头,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手机上,若有所思。
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她?
才见面就敢邀约陌生人的大胆女人?还是眼前这个谨小慎微的小可怜?
或者都不是。
良久,她打完电话,坐在长椅的角落上长舒一口气,仰着头盯着教堂顶看了很久。忽然间,她意识到自己还有同伴,这才快速地坐回他身边。
天空比刚才更暗了。
梁宛看了一眼时间,四点半。
“你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
她的生活很简单,吃穿活着。和周沥的短暂际遇,是平凡里的意外。
夜晚的交织已成习惯,但今夜谁都没有问一句。
周沥没有处理工作,梁宛也没有沉迷手机。徒步一天后,受了伤的鲜花终于找到一个花瓶安稳住了进去。它浸没在水中,悄无声息见证床上的花朵绽放。
梁宛今夜的梦不同以往,外面是冰天雪地,她却在一个温暖的山洞里,枕着一头温暖的狼。狼的身形很大,蜷着身体,她躺在它的怀里。
滴滴滴,梁宛随着闹钟惊醒。
睁开眼就翻阅工作群,没有什么大事,她放下心,困倦地揉着头发。
“今天醒这么早?”
她这发现周沥还也刚刚醒转,就躺在自己身边。他坐起身,戴上眼镜,那双深邃的眼睛又藏了起来。
梁宛扭头。
窗外正是日出时分,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在混乱的床上缓缓移动。
他们没在青\天白日时这样赤条条相见过,梁宛一边拉高了被角,一边涨红了脸。直视前方,桌上那瓶鲜花正盛放着向她说早安。
“你今天……起得比平时晚一些。”
“嗯,昨天睡得晚。”周沥拾起床头边的白T穿上,他没有故意想要看她窘态的恶趣味,一身便服后才开始走动,“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梁宛起初不敢看他,因为他一句“昨晚睡得晚”又想起自己夜里的行为,余光瞥见他已经穿上衣服,怔了一秒后才放松地去投去目光。
“我不睡了。”
闻言,周沥把她的衣物拿到床上,单膝半跪在床沿,抚平她头顶翘起的黑发。
周沥进入卫生间后,梁宛才开始穿衣。
他们还是第一次就这样赤条条睡了一整晚。
轮到梁宛洗漱的时候,周沥又开启一场临时短暂的会议。他戴上眼镜,一边翻阅资料一边提问。
谈及德国及南欧市场问题时,浴室里那微弱的水流声戛然而止。周沥抬了抬头,随后加快了语速。
“Lee……”梁宛小心翼翼探了一个脑袋出来,“可不可以帮我拿一下浴巾?”
周沥抬眼,耳机里其他人的声音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Boss?”
众人的画面中,周沥轻声对他们说了一句“wait”,从容不迫摘下耳机,离开了画面。
“是这一条么?”
“嗯,谢谢。”
从来都不用酒店提供的浴巾,这个习惯周沥和梁宛都有。昨天晚上做完后,梁宛枕着周沥直接睡倒,今早起来他们也默契地都淋浴了。
在某些微不足道的方面,他们很相似。
“不好意思打扰你看文件了。”
梁宛像一只小乌龟把头缩回壳里般,谨慎地把头从门缝中缩回去。
周沥无声笑了笑,他该不该告诉她——他正在开会。
“没事。”
周沥坐回电脑前,戴上耳机听到的第一句话:
“Boss,你不是在奥斯陆看望爷爷吗?”
问得很委婉,难掩八卦心。
周沥低眉翻阅文件,冷声对另一个人道:“Luis,继续你刚才的汇报。”
八卦的人默默闭上嘴,险些忘记这位boss是一个尤其注重隐私的人,刚才的问题显然迂矩了。
果不其然,会议结束之前,周沥靠着椅背,冷厉说道:“如果有人对八卦轶事感兴趣,应该去当娱乐记者,而不是坐在这。”
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他的话。
“Lee,我们今天去哪儿?”
梁宛梳着头发从卫生间走出来,吹到半干的头发湿答答搭在肩上,她对吹头发这件事没有多少耐心。
周沥关闭会议,起身观察她半晌后,扼住她的手腕,“过来把头发吹干。”
“不要紧,等下出去让风吹一会儿就干了。”
“Mia,”周沥失笑,吹风声没过他一半的声音,“现在是冬天,你是想让头发结成冰?”
“……”
外冷内热。
这是梁宛这几日与Lee相处后得出的结论。
但梁宛并不会自大到觉得自己看透了他这个人。
离开卑尔根的那天,梁宛收拾好行李,望着桌上相处过朝夕的花。她不可能再带着它,也不至于为此有多么感伤,只是它的意义特别,忍不住多看两眼。
盛放的、凋零的,还有花苞,相拥在一起。
梁宛有些失神。
下一刻,她看见Lee利落地将一整束花丛花瓶中取出,水倒进盥洗池,花扔进了垃圾桶。他做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停顿,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像剪掉衣服上的标签那样干脆。
梁宛怔了一瞬,随即收回视线。
他说:“走吧。”
“好。”
梁宛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胸腔中升起的怪异感受,像晚高峰时水泄不通的堵塞马路。
但这种堵塞很快被阳光驱散。
抵达特罗姆瑟时,成群的海鸥在粉色的夕阳中飞越头顶,振翅声在海风的咸腥中宛若电影里的最后一幕。
梁宛低下头,手机锁屏上出现日历特殊日子的提醒。
她皱了皱眉,一整天都不太想打开手机。不过她终于意识到,此次挪威行已早早过半,所剩不过几日。她看了一眼Lee,也不知道是可惜,还是解脱。但无法否认,她对于挪威这个国家的记忆,将会和Lee这个人紧紧绑定在一起。就像提起候鸟时,人们就一定会想到天空那般。
特罗姆瑟之行一为极光,二为观鲸。两者都需要听天意看运气。
梁宛跟随网上攻略报了一个观鲸团。
中等大小的船只,游客约有三四十人。船舱内部座位不算宽敞,稍稍一动,肩膀就会与Lee的相撞。
行船前,导游说着注意事项,几次三番提到需要稍作等待,有一家人正在往这边赶来。
等待期间,前座一位带着孩子的父亲转过头来搭话。
“你们喜欢虎鲸吗?”
说的不知哪国语言。
梁宛一头雾水,周沥用英语翻译给她听:“他问你喜不喜欢虎鲸?”
对方反应过来,开始用英语搭腔:“我的孩子很喜欢虎鲸,所以带他来看看。”
梁宛点点头,一抬眼就和前座的小男孩对视上。他跪在座椅上,双手抱着椅背,一谈及虎鲸便兴奋起来。
“你喜欢虎鲸什么?”
“长得好看,”梁宛有些招架不住他的热情,下意识揪了揪身边人的裤子,“还有它的天真和残忍。”
小男孩露出崇拜之情,“它们太厉害了,你看过虎鲸猎杀大白鲨的视频吗?”
“嗯,它们很聪明。”
“看!”小男孩从衣领里拽出一条项链,绳子上串着木雕而成的虎鲸尾巴,“我爸爸上个月带我去了海洋世界,我被邀请上去和虎鲸互动,并获得了这个礼物!那条虎鲸特别听话。”
梁宛蹙了蹙眉,看见尾巴上刻的海洋世界名字。
“你很幸运,”她祝贺他,“你今天能看见海洋中的虎鲸,在家园里它们会更自由和美丽。”
小男孩不以为意,得意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是嫉妒我了。”
他收起项链,坐了回去。
谈话结束,最后一家游客也到齐。是一对带着两个女儿的夫妇,金发碧眼的小女孩长得尤其可爱,梁宛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把药吃了。”
梁宛回神,“什么药?”
周沥递来一瓶水,“晕船药。”
梁宛怔了怔,默默吞了药。
她只是没想过,自己都不记得的事,还有人会记得。
“我小时候去过圣地亚哥的海洋世界。”梁宛垂着眼,主动延续起有关于虎鲸的话题,“也像他一样被邀请上去,获得了一条项链。”
那条项链如今还保存在家中,搬家时偶然看见。项链的链条已经充满岁月的痕迹。
周沥颔首,若有所思问她:“开心么?”
“当时肯定是开心的,”梁宛摸着自己空荡荡的锁骨,记忆被拉长,“长大了解虎鲸的故事后,心情就复杂许多了。你知道Tilikum吗?”
周沥缓缓说出三个字:“杀人鲸。”
船缓缓驶动,梁宛侧身将指尖搭在窗上,低着头看船边翻起的白色浪花。
“嗯,大家是这么叫它的,也有些人这么称呼所有虎鲸,虽然它们并没有什么野外伤人事件。人类在Tilikum两岁的时候将它从亲人身边带走,也远离了那片没有边际的海洋,自那以后,它只能活在一个四处是壁的水槽里,所有的呼唤都反弹回到它自己的耳中。它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然后……开始了它的杀戮。”
“它一生杀了三个人,”梁宛笑了笑,“可是讽刺的是,杀人以后,它并没有再受到任何额外的‘惩罚’。人类也没有放弃他,因为它很有‘价值’,它能创造财富,多家海洋世界争抢它,才有了第二次乃至第三次。最后它死于肺部细菌感染,享年三十六岁。”
不知道三十六年的岁月,对于Tilikum来说是漫长还是短暂。
海面在阳光的直射下蔚蓝又闪耀,浪花在梁宛平静的脸庞后流动。
周沥静静听着,视线从始至终未离开她的眼睛,只字未语。
“它不是人类,没有因为杀人付出额外的代价,它不受困于人类的法律。可是——Tilikum其实从最开始就被关在了监狱中,离开家人以后,它再也没有逃出过那个四面是墙壁的世界。”
“我说它们天真又残忍,是对海洋里其他的生灵来说。它们以嬉戏为目的,也会夺走其他生命,并不为生存。我们也是,以嬉戏为目的……”
梁宛停下,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转头去看周沥。
“我没有想说大道理的意思,没有自大地认为人类需要当救世主,我们也只是一种动物罢了。”梁宛深吸一口气,又叹出,“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你觉得训鲸员死有余辜么?”
周沥并没有对她的话感到不耐,他的眼神深到足以穿透她。
“不。”梁宛斩钉截铁,“Tilikum的悲剧并不是训鲸员一手促成的,比较而言,他只是整件事里最‘微不足道’的一环,他也许只是想要一份糊口的工作,无暇去顾及其他。也因此整件事才显得如此悲哀。”
梁宛并不喜欢过度与人分享内心想法,她知道自己是一个想法很多且内耗的人。
她停下来转移话题,“今天天气不错,应该能见到虎鲸。”
周沥许久没说话,梁宛便觉得他是听烦了长篇大论。
少顷,梁宛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头顶。
“会看见的。”
她回过头,却只见闭目凝神的Lee。
一闪而过的轻柔抚触实在太飘渺,她无法确定那是否真实。
从市中心行船三小时后,终于抵达观鲸区域。船长是位经验丰富的老手,行船稳当,加上提前吃的那一颗晕船药,梁宛全程的不适感很轻微。
远处的天上有着能藏起一座天空之城的大团云彩,丁达尔效应在这片没有边际的海域肆意。
海鸥伴着船只前行,船边还有艘小型的船只,更为灵活地踏浪而行。
很幸运,在抵达观鲸区域前,一群海豚像护航的使者,相伴在船的左右,不停跃起。
“看,是海豚!”
“天呐,它们是精灵。”
平日里见不到的生灵瞬间让游客沸腾,所有人兴奋不已地拍照欢呼。
梁宛也是。
“Lee,可以帮我拍一张照片吗?”
梁宛来到船舱外,犹豫再三还是提出请求。
“当然。”
周沥接过她的相机,举起的瞬间,海风不断吹拂他和她的发丝,海豚在身后飞跃。
取景器中,她张开双臂,露出了最为天真的灿烂笑容。周沥猜想,如若这里没有这么多人,她会用尽力气呐喊。她有很多想法与情绪,都像埋在树下的陈年老酒一般,不见天日。
按下快门的瞬间,他的视线从取景器移到她的身上。
他们相隔不远,至多三米,偶有人从他们之间穿过。衣摆随着海风而动,轻巧地像风铃,在心中叮——叮——作响。
过了很久,梁宛不太确定地问道:“Lee,拍好了吗?”
周沥颔首,睫羽微颤,将相机交还。
梁宛以为他拍了许多张,定睛一看也不过三张,却用了这么久。但不得不说,他会构图,也会调整参数,抓拍到的表情也自然。梁宛很满意。
“让开!”
一个稚嫩又霸道的声音突然冲出。
没等梁宛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人撞开,手臂和腰重重地硌在栏杆上。她疼得皱眉龇牙,好半天才缓过来些,要去找罪魁祸首。
“把项链还给我!你怎么能抢小孩子东西!”
还是那个稚嫩的声音。
梁宛一瞧,罪魁祸首正是自己前座的那个小孩,他视若珍宝的鲸鱼尾巴项链此刻被周沥硬拽了下来。他即便踮起脚尖,伸长手臂,也够不到周沥的手心。
小孩子的拳头雨点般往周沥身上落,周沥不为所动,神情冰冷。
“爸爸,他欺负小孩!”
恶人先告状。
梁宛看不下去了,扼住男孩的手腕。
“你需要向我们道歉。”梁宛义正严辞,“如果你想要在这里拍照,你可以告诉我,而不是直接撞人。你也不可以随意对别人挥动拳头。”
梁宛眯起眼,故意半蹲用阴森森的表情对他说:“小心鲨鱼把你吃掉,虎鲸也不会帮助坏小孩的。”
男孩挣脱出来,用手指扯高眼角,试图以歧视亚洲人的动作激怒梁宛。
周沥没有梁宛教育人的耐心,冷冷说了一句:“看来你没有要回项链的想法。”
话音刚落,只见他扬起手臂朝着海的方向扔,物件坠入海洋的浪花声淹没在海豚的跳跃中。
“No——”
男孩崩溃地抱头呐喊,趴在栏杆上鬼吼鬼叫。
不知从哪儿搭讪回来的男孩父亲目睹这一切,却直到现在才插手。他似乎乐得看别人替他教育孩子。
“快道歉。”
“不,我不可能和这两个恶魔道歉!”
“怎么可以这样没有礼貌?”
梁宛听了一会儿那假惺惺的对话,听得一震恶寒,一转头发现Lee已经坐回船舱。
“你把项链扔进海里了?”
“没有。”
梁宛讶然,“我以为你真的把它扔了。”
“被鱼吃了可不好。”
梁宛失笑,“也是,那样就污染海洋了。”
她一边揉着左腰,一边翻阅相片。过了会儿她揉累了,周沥伸手轻轻揉起她的腰。
梁宛起初想闪躲,可他的力道实在舒服,她便默默享受着。
“熊孩子真是麻烦。”
周沥淡淡道:“所以我讨厌小孩。”
梁宛示意后上船那一家的女孩,她们乖乖地坐着,脸上洋溢的笑容灿烂而治愈。
“那样的孩子就不讨厌。”
周沥顺着她的目光短暂看了一眼。
梁宛又说:“等我有小孩,我一定好好教导她,对人要有礼貌,也要有戒备心。我希望她会有很多梦想,我会尽我所能去支持她。”
周沥没有说话。
在Lee面前说得多了,梁宛便有些心虚。
“你,你呢?”
周沥停顿了一下。
“我不喜欢孩子。”
梁宛怔怔看他,“乖小孩也不喜欢吗?”
“嗯。”
“为什么?”
周沥侧目。
梁宛很少对他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更喜欢不被打扰的安静生活。”
“嗯,”梁宛轻轻应声,“明白了。”
梁宛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只知道分别以后不该再去打扰他的生活。
就像此刻背对游船远行的海豚,短暂的相遇已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