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亲了,却嫁给了我最讨厌的人。
我看着满屋子的囍字红烛,却半点不开心。
姚泽嬉皮笑脸,满脸欢喜:"夫人,该饮合卺酒了。"
"姚泽,你装什么?你明明知道我想嫁的人从来不是你。"
1.
喜娘引着姚泽进来,端来合卺酒,就笑着退出去了。
绣着鸳鸯的红盖头早就被我扔在一边。
我怒瞪姚泽,他却丝毫不在意依旧笑意盈盈的。
"夫人,可是等不及了。"
我只感到恶寒,他这副模样,倒真像我是他所爱之人。
我拉起层层叠叠的大红袖子,露出我胳膊上交加的伤痕。
"你根本就不爱我,为什么还要娶我?"
"瞧,这就是你留下的。"
姚泽目光沉沉,猛的抓起我的手腕。
他粗粝的手指温柔的抚摸伤疤,低声说"对不起,蓁蓁。"
我忽然想起那日他就是这个模样对待那个美妾的。
我不会骑马,他载着我。
为了博美人一笑,他把我推下马狠狠的摔在泥地里。
尖锐的的石头划破我的胳膊,血渗透我的衣服,流的不停。
他却在一旁漠不关心,搂着美妾,高高在上的戏弄我。
2.
第二日醒来我就感受到腰间的桎梏,我一动,就收的更紧。
"今日怎么醒的这么早?再睡一会吧。"
昨夜姚泽什么也没做,抱着我就睡觉了。
如今都日上三竿了,我挣开他爬起来。
很快丫鬟进来替我服侍。
替姚泽更衣的丫鬟长得很清秀,让我觉得熟悉,我看着入了神。
"要来试试嘛?"
姚泽笑着看着我,双手张开。
我瞪了他一眼。
我和姚泽去给姚母敬茶。
姚母手不稳,滚烫的热茶倾倒在我手上,烫的我惊呼一声,瞬间双眼含泪。
姚泽让人带我下去处理。
在离开前我听到姚沉厉声对姚母说:"你别忘了那件事!"
3.
我心里冷笑,姚泽娶我绝不是因为他爱我。
姚家功高盖主,在朝堂独居一派。
树大招风,他不能娶高门贵女,便看中阿爹的五品郎中。
皇家之事,不敢猜测。
姚泽把我接回府中已有一个月余,却昨日才办婚事。
如同小妾一般对待我,把我的自尊践踏在地上,让我沦为京都笑柄。
那段记忆模糊不清,总归不是什么让我开心的事,索性就不想了。
4.
姚泽除了办公整日黏在我身边,仔细呵护着我。
他捏着我的耳垂,让我浑身紧张。
我听到他轻轻一笑,恨透了我自己。
"蓁蓁喜欢这副玉佩嘛?"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对玉佩是上好的白玉雕刻的,分是月牙,合是圆。
我夺过其中一个扔在旁边的池水里。
扑通一声,不见踪影。
之后我才心有胆怯,害怕他对我做什么。
我脸色有些苍白,想到了之前溺水的事。
姚泽死死的掐着我的脖颈,把我的头按进水里。
空气一点一点减少,在痛苦的窒息感中我听到旁边男女的嬉笑声。
我的头忽然一阵刺痛,不再回想。
他抱着我温声对我说:"不喜欢就不要了。"
随手就把另一半也扔进池水中。
我嗤笑一声,觉得他虚伪极了。
5.
今日穿衣时我忽然发现那个眼熟的婢女不见了。
"做什么探来探去?"
姚泽强硬的扶着我的腰,在我眉间亲了一下。
他好像知道我心之所想,皱皱眉头说:"她做错了事。"
我挣开他,冷声道:"你一向如此。"
今日归宁,我却不同其他新妇满脸欢喜。
到了杨府,姚泽率先下来,手递向我。
我一恍惚觉得似曾相识,撇开他的手,独自跳下马车。
阿娘阿爹早已在门口翘首以盼,
他们神色焦急担忧,在看到我的那一瞬一扫而光,只剩下满脸欢愉。
我步伐沉重的走向他们,阿娘红着眼握住我的手,阿爹热情的招待姚泽。
被阿娘的双手覆住时,我忍不住悲秋伤感。
明明我和大姐姐都是你生的孩子,为什么把我推向火坑。
6.
我们都已经坐好了,大姐姐才姗姗来迟。
一袭桃红襦裙,艳丽极了。
"妹妹今日回门,怪我来晚了。"
阿娘宠溺的敲敲她的头,阿爹也双眼含笑的看着她们。
就好像我是一个外人,他们才是一家三口。
吃饭过程中,阿爹一直在阿谀奉承姚泽。
"蓁蓁不懂事,郞婿多担待些。"
一顿饭我吃的如同嚼蜡。
饭后阿娘单独找我,
"蓁蓁,你待子婿好些,我今日瞧你都不怎么笑。"
阿娘言语未尽,叹了一口气。
都是一些让我服侍姚泽的话,可是却从不想过我在姚府是如何度过的。
夜中虫鸣叫,在寂静的房内更加凸显。
阿娘看出我不想听的样子,让我去西厢房入住,我刚准备离开就被大姐姐打断。
"阿娘!小妹不能住在那里……下人玩忽失职,床榻长了霉,睡不了人。"
我脚步一顿,这么拙劣的谎话一听便知道。
阿娘却想也不想陪着大姐姐演戏。
我住进了偏房,呆坐在榻上,想从细枝末节里找出阿娘阿爹对我的爱。
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一点,我的记忆如同被厚厚的纸糊住一样,摸不清,看不透。
脸上凉凉的,我伸手一抹。
原来是泪啊。
7.
夜间睡得迷糊,感到有人抚摸我的眉眼。
我的心一惊,下一瞬就听到姚泽的声音:"蓁蓁,我会倾尽所有去弥补你的。"
他没有去阿爹为他准备的房间,却跑来我这里。
搂着我不再说话,
夜间困乏,一夜无事。
第二日离开后,马车骤然颠簸。
马夫说是位算命的不知怎么跑过来被撞了。
嘴里还一直嚷嚷着要为马车里的主人家算一褂。
"夫人那命相扑朔迷离,福祸相生啊。"
姚泽听到这一句脸色瞬间黑沉,
我却觉得有些好笑,这老者说的不对,我何时有的福气。
8.
我被一个妇人拦住了。
她抱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女儿,满脸感激,跪在我面前。
姚泽挡在我身前,不让我看到这位妇人和孩子。
人群纷纷往这望过来。
我满心疑惑,我并不认识这个人,想越过他的身影仔细瞧一瞧,眼前瞬间覆盖一层阴影。
"带下去,污了夫人的眼。"
耳边的声音低沉清冷,我一哆嗦,挣开姚泽的怀抱。
眼前哪还有妇人的影子,我恶狠狠的瞪着姚沉。
今日安王妃孩子百日宴,姚沉带着我从侧门进,不让我接触到众多宴客。
不过是嫌我丢了他的脸面,但又不得不带我入场。
小孩生的白白胖胖,一旁婢女正在喂他牛乳。
孩子顽皮,吐了一嘴,都是牛乳。
看到这副样子,我突然想吐,胃里止不住的翻腾。
姚泽见我不舒服,拉着我告别安王妃先行离开。
马车里我嫌恶的甩开他的手,
"姚泽,你装什么?你明明知道我想嫁的不是你!"
9.
虽然我只是一个小官之女,可我也是有自尊的。
这一段时间,姚泽把我囚禁在府中四四方方的院子,从不让我离开姚府。
我收到过其他贵女递给我的拜帖,姚泽却把拜帖烧了,不准我去。
他禁锢我的自由,断绝我的交往,只把我养在这后院之中。
"蓁蓁不想嫁给我,那想嫁谁?"
又是这种玩世不恭的笑,好像我尽在他掌控之中。
"我要嫁给子佛。"
子佛对我很好,处处照顾我。
他知道我喜欢吃城东那家糕点,每日下学后绕远路买来递到我手中。
他知道我绣活极差,在我被阿娘关在院子里绣活时,翻墙过来替我绣那一针一线。
他会记住我无意的一句话,会在我需要时及时出现。
他会温柔的跟我说:"蓁蓁以后是我的小娘子,对你好我甘之如饴。"
可是在姚泽出现后,他不见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姚泽害了他。
我恨姚泽。
10.
我好像生病了,总是记不住事。
前段时间的事情我又模模糊糊记不清,
有些地方,有些事,
我明明第一次经历却总是感觉似曾相识。
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
11.
在姚府的日子很不好过,我没有可以说话的人。
恍然想起很久没有看到碧月了。
碧月是我的丫鬟,但我们情如姐妹。
我懊恼自己的病又加重了,居然连碧月都忘记了。
我只记得她同我一起去天宁寺求平安符。
我找到姚泽,问他碧月去哪了。
他神情不自然,放下手中的文章。
我怒火中烧,朝他厉声道:"姚泽,你把碧月怎么了!?"
那天他没有回答我,我出不去,只能在府中下人口中套出碧月的下落。
可府中的下人对我避之不及,只有个马夫收了我的银两。
他眼神奇怪的扫视我,像打量一个物品。
意味深长道:"夫人,碧月她死了,你忘记了吗?"
12.
我疯狂的捶打我的头,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
为什么我忘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碧月与我一同长大,
她怎么能死了。
姚泽紧张的抱着我,把我双手禁锢住,不让我伤害自己。
我恨极姚泽,
咬牙切齿道:"姚泽,碧月是不是你杀的?"
一定是他,他为了伤害我,控制我。
连人命都不放过,
在他的眼里,相比较他的目的,人命不过草芥,不及猪狗罢了!
"你就当她是我杀的吧。"
我一口咬在他肩处,一腔怒气发泄出。
直到嘴里尝到铁锈味,我才松口。
姚泽搂着我,处之淡然。
"蓁蓁,这样你好受点了嘛?"
13.
那天同我说话的马夫死了,
被姚泽当众处死。
自那以后,下人更是避我如蛇蝎,待我如瘟神。
14.
姚泽救了一个女子,
我没想到他那么一个狠心的人,也会对一个女子心软。
可是为何对我如此残忍?
姚泽因为职务下调周县,明明是他一人的事,却偏偏带上我。
周县是个物资匮乏,胡匪猖獗的小地方。
马车摇摇晃晃,我昏昏欲睡。
却被一道尖厉的声音吵醒:"求救救杏儿!杏儿愿意做牛做马来回报!"
那女子哭的肝肠寸断:"我是被土匪拐上来的,求好人家救救杏儿!"
姚泽点点头,命令侍卫将杏儿救下。
我撩开车帘,那女子模样楚楚可怜,梨花带雨,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软。
15.
杏儿成了我的丫鬟,
她孤身一人,无处可去。
跪在我身前:"夫人收留了我吧,我无家可归。"
我瞧着她可怜,身旁又没人说话,就同意了。
16.
天气越来越热了,杏儿端了碗冰镇圆子来。
"夫人,老爷对您真好。"
我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窥窗外刺眼的日光。
"你知道金丝雀嘛?贵人的玩物。我想当那雀儿,自由自在的。"
杏儿脸色讪讪。
来周县的这段时间,我很少能看到姚泽。
偶尔几次夜间醒来床榻边依旧没有人。
我以为是他事务繁忙。
直到有一日看到他和一位女子从书房里有说有笑的走出来。
他对我笑时,眼底总是藏着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绪。
但这次不一样,
我很少看到他那么干净,那么发自内心的笑。
恍惚间我以为我看到了子佛。
后几日,我经常能看到姚泽和那个女子待在一起。
杏儿在我耳边念叨,
我才知道那个女子是个医女,姓林。
我有一日瞧见林姑娘和姚泽待在一处,两人都紧锁眉头,激烈的讨论什么。
旁边笔墨撒一地,
纸上洋洋洒洒一片字,
可惜,
我不识字,也看不懂。
看到姚泽慌慌张张的收起来,生怕被我看到的模样。
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我的心情。
我只会针绣女红,还不精通。
"会识得账本就够了。"
这是阿爹告诉我的,他说女子不需要识字,有德就极好了。
原来林姑娘这么聪慧,也怪不得姚泽日夜陪在她身边。
"杏儿,你识字嘛?"
我看着杏儿忙里忙外的拾掇,漫不经心的一问。
"夫人,杏儿哪里识字,读书那般圣贤的事是男子干的,女子只需要会持家,生儿育女。"
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短短几个词就定了女子的一生。
17.
自那日被我撞见后,林姑娘就不见了。
今日姚泽得闲,提了一个兔子灯给我。
我心里莫名难受,我把兔子灯摔在地上。
姚泽依旧笑嘻嘻的,
让我有一种无力感。
我讨厌他,
他之前那样伤害我,我还留着他伤害我的痕迹。
不止手臂,
我忘记这些伤如何来的,
只知道都是痕迹。
我还记得杏儿第一次服侍我洗漱时,
她诧异的神情。
我恶狠狠的说:
"姚泽,我讨厌你,我恨不得你去死。"
"又是杏儿,又是林姑娘,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姚泽把我摔在地上的兔子灯拾起,
没有用了,
它已经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