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3月我参军到部队,没想到在团营房股水电班当战士,木工焊工电工啥都干,当兵8年却没转志愿兵,退伍时那趟火车团里就我一个退伍兵,团长亲自送我上火车,他握着我的手说:回家有困难及时来信给我说!
退休已经七、八年了,闲来无事总爱回忆年轻时的事情,其中在部队8年的经历最让我难忘。
我家在雄县张岗,我入伍那时候叫张岗公社,我们家在偏远的一个大队,由于家里弟兄姐妹8个,一家人的日子过得相当困难,自我记事时起,就知道大队种红薯多,每天深秋初冬时分,家家户户、老老少少齐上阵,都涌到地里挖红薯,小孩子把红薯往筐里拾,大人们把红薯包括红薯秧都拉回了村里。
从此,一整个冬天,因缺少小麦主食,母亲就给我们蒸红薯、煮红薯吃,大人把红薯晒成红薯干,把红薯磨成粉条,晒干后就成了可以做菜的一道美食。
但由于我们家人口多,再多的东西也不够十几张嘴吃的,因此,我那个时候经常吃不饱,以至于我15岁初中毕业时,一米七的个子体重还不到100斤……
那个时候,爷爷是大队的木工,小时候我经常到爷爷做工的木工房里玩,时间长了,木工房的各种锯、刨包括那种凿眼的工具,我都敢玩两下,后来常常帮爷爷扯一下墨斗线绳,或在爷爷据木头时拉一下大锯。只是那个时候自己小,没想到少年时在木工房里玩的经历,竟会给自己军营生涯带来不一样的经历,那是后话。
然而,很早时我就听村里人说,当兵都能吃饱饭,而且每个月还有钱花,因此,我一直盼望着快一点长到18岁,因为我们家邻居一位哥哥,就是在18岁那年当兵到的部队。
没想到,到了1976年3月春暖花开的时候,我果真穿上军装,和家乡的新兵一起坐着黑铁皮小窗户的火车,5天4夜后到了四川北部的一个部队。
三个月的新兵训练即将结束的时候,团后勤处来新兵连挑新兵,班长对班里每一个同志经历或特长都很熟悉,于是就把我入伍前跟着爷爷学木工的情况报告了连长……
结果,我和另外一名会电工的新兵,优先被挑了出来,我们跟着一名干部到了营房股,当天,我就被带到机关办公楼后面的一排平房里,房门口的门牌写着木工班、水电班等字样,再往里面去就营房仓库。
当时,我们木工班的班长是河南兵,工作十分认真负责,他带领班里的4名战士和两名职工,负责对全团的门窗、桌椅进行加固维修,包括更换门上的锁……我们公社分到步兵连队的战士,周末经常到木工班里玩,他们羡慕我不用出早操,不用站岗,每天就在木工房里干活,风吹不着,雨淋不着。
其实,他们不了解木工的难处,在木工房干时间长了,鼻孔里都是木头屑。那个时候的人不知道戴口罩,也不知道从哪弄口罩,有时还会弄伤手或脚……
后来,我给家里写信,说自己在部队木工班里上班,他们都很纳闷,说部队也有这种工作?听到我的解释后,他们才明白,木工这种活看着不咋地,但哪个单位都需要,确实,门窗和桌椅时间长了就会损坏,就需要维修,父亲劝我,既然领导安排干这活,就要脚踏实地把工作干好,最起码木工也是一门手艺。
后来在工作中我也是这么做的,忙起来经常加班加点,第二年就被后勤处评为学雷锋积极分子。
1979年,机关压缩编制,木工班和水电班合二为一,人员也减少了一半,领导要求我们一专多能。在领导的要求下,任务来了我们全上,渐渐地我还学会了电工和焊工,同样,我也把木工的手艺传给班里的其他战友。
1981年5月,为加强战备,首长决定给各营连制作一批铁制的货架,便于存放装备物资和个人携行物资,焊接100多个货架的任务让就交到了我们班。
当时,我已经是新的木工水电班的班长,班里只有4名战士,3个职工。为了节省时间,在保证营区木工水电正常运转的前提下,我对班里人员进行了分工,我带头两名战士负责焊接,而其他同志负责整理角钢、钢筋等原材料,包括按照尺寸下料……
在半个多月的时间里,除了吃饭、睡觉,就连周末我们也泡在车间里,一边是切割角钢的刺耳锯声,一边是焊接角钢的焊光。干时间长了,蹲下去我们就站不起来,最后只得借助旁边的东西才能站稳……
按照首长要求,货架焊完之后,还要涮上防锈漆,于是,我们一个个又化身成了油漆工
16天后我们完成了任务,各营连来车把堆满后院的货架都拉走了。
我们以为焊接任务结束了,就可以恢复正常的工作,没想到,另外一种情况出现了。
焊接货架还剩下一部分材料,一天,处长来到木工水电班,对我们近段时间加班加点工作的情况进行了表扬,同时,他还给我们下达了一个新的任务,就是利用剩余的角钢和钢筋材料,焊接一部分钢铁床……
于是,我二话没说,随即按照处长的指示和要求,带着全班加班加点工作,终于在一个星期里,焊接和油漆了40多张床。
后来,这些床一部分补充到了团招待所、卫生队,团里的勤务员和机关干部也过来搬走了几张,说是给首长办公室和值班室的,我让他们分别在物品交接单上签了字。
由于完成任务好,年底团里给我记了一次三等功。
1982年,上级给团里分配了4名转志愿兵的名额,股长和我说,我是营房股的班长,这几年里完成了许多工作,有功劳,更有技术,他想给我争取一个志愿兵的名额。
听到股长这样说,我十分感激,身为部属,领导能设身处地为自己考虑,我觉得只有把工作干得正好,才能对得起领导的关怀。
当时,团里正在整修已经老化的电力线路,兄弟团已经发生过两起因电线老化而引发的火灾,师里还专门下发过通报,要求各团认真整修老化的电线,防止发生事故。
那一段时间,我跟着助理员跑遍了全团各营区,对电线进行普查,发现了十多种老化严重的情况,回来后我制定了整修方案,团首长很快做了批复。
于是,我带领全班没日没夜地干,当时是11月,天已经很冷了,我们爬到电线杆上,一段一段地更换电线,有时回来晚了,饭也是凉的,我们拿回去在炉子上热一热,吃完就睡……
到了1983年春节前,我们终于完成了所有老化线路的更换,团长中间几次检查我们换电线的工作,在后勤处的会议上,团长专门对我完成任务彻底,帮助全团解决了一大安全隐患提出了表扬。
然而,在5月份的一份批准转改志愿兵的命令上,却没有我的名字,事后,处长专门找我谈话,对我的工作提出了多项表扬,并说股长就我的问题已向他汇报过两次。
但由于“粥少僧多”,志愿兵转改的名额太少,我这一次没能转成,处长希望我正确面对问题,不要背思想包袱,继续带领全班把任务完成好,我当即表态,请处长放心,我不会想不通的,工作也一定会干好。
我知道处长十分关心我,上次的三等功就是处长在党委会上力争的。组织股的一位干事是我老乡,他曾对我说,要不是处长在会上争取,我1981年那次不可能立上三等功的,毕竟三等功的指标太少,各单位都在为自己的同志争。
此时,我已经是入伍7年的老兵了,在机关是最老的一个兵,在机关,我的军龄比有的机关干部都长,听说我是也师里当兵时间最长的一个兵,但我仍然像一名新战士一样,处处严格要求自己,带着全班完成了正常的水电暖和木工保障任务。
1984年转志愿兵的时机又到了,但是,今年的转改志愿兵出现了一个新情况,当时我们团一部分同志参加轮战,他们回来后,上级明确规定,提干和转志愿兵的名额优先保障这些从战场上归来的同志。于是,我再次与志愿兵失之交臂。
年底,我被组织确定退伍,由于我军龄长,对团里贡献大,所以,宣布退伍名单后,处长找过我一次,团长先后和我两次长谈,其实,我到木工班当战士时,团长当时还是团里副参谋长,我曾帮助他们家修理过门窗,打过木头家具,屋顶漏雨都是我亲自爬上去处理的。
而且,他的妻子曾在他们老家文安县(文安和雄县是邻县)给我介绍了对象,后来,我们还结了婚,因此,我把团长一半当首长,一半当亲戚,但是,我没转成志愿兵,我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埋怨他不帮我,也许他也有他的难处。
退伍离队那天,团长亲自到火车车厢里和我手告别,他的身后是新到任的处长和我们的股长。团长握着我的手说:按规定你回去可以分配工作的,有了单位确认清楚后给我们来信,我给你寄档案。以后工作和生活上需要帮助的,且我又能帮得上忙的,来信说一声,我一定尽力。
那一刻,我感动得流下了眼泪。我知道,这些年来,团长亲自到几十公里外火车站送别退伍战友的,我是头一个!
退伍后我被安排到县机械厂上班,定3级工,我先后在厂里当电工和焊工,后来还当上工程师,直到退休。
感恩8年的军营历练,让我从一个啥也不懂的青年,成长为思想成熟、木工焊工电工都精通的兵,有了一技之长,也正是这段特殊的经历,我在退伍后很快就分到了工作。
感恩青春,感恩军营里的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