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诊怀孕那晚,别墅突发大火。
我忍着呛鼻浓烟,冒着被灼伤毁容的风险,奋不顾身地跑到儿子卧室,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而此时窗外响起他激动的呼喊声。
“徐姐姐,你灭火的姿势酷毙了。”
“这次消防演练比赛你一定可以拿第一名!”
我正准备冲下楼教训不省心的儿子,却被倒塌的墙体砸到。
意识模糊间,我听到了向来严肃的老公正在夸赞少女的勇敢无畏。
如果没有猜错,这场火应该是父子俩讨她开心放的。
我绝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
在发出最后一条短信后,窒息而亡。
第1章 死亡
我皱着眉看着那具半个身子被墙体埋着的尸体。
被火烧得皮肉全无的右手朝着门口无力伸去,左手却护在小腹处。
诡异的一幕吓得我后退。
可当灵魂穿透墙壁时,我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早就死了。
那具被火烧得看不出真面目的女尸就是我。
半个小时前,我满心欢喜地拿着怀孕的诊断报告回家。
可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别墅在黑暗中熊熊燃烧。
我瞬间想到还在房间睡觉的儿子,来不及多想,打湿随身带的纸巾就往家中冲去。
刚到客厅,火辣辣的感觉迅速蔓延。
伴随着皮肤的红肿和起泡,疼痛愈发剧烈。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进烧红的煤炭,喉咙仿佛被火焰燎过,痛得让人无法发声。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让我下意识想要离开。
可想到被困在二楼的儿子,我还是咬着牙往上跑。
好不容易到了卧室门口,门把手却被火烧得滚烫。
我一咬牙,握住门把手。
接触的皮肤迅速变得红肿,甚至开始冒烟、起泡。
可卧室内空无一人,我还没来得及庆幸孩子不在,窗外就响起他激动的呼喊声。
“徐姐姐,你灭火的姿势酷毙了。”
“这次消防演练比赛你一定可以拿第一名!”
听着不远处稚嫩的童声,我的脑袋有些晕,可随即而来的是对他把生命当成玩笑的愤怒。
我转身准备冲下楼教训不省心的儿子,可刚走到门口,就被倒塌的墙体砸到。
刺骨的痛从后背传至肚子,我下意识捂住了小腹。
可手心感受到的湿濡,是这个还未成型小生命离去的痕迹。
头越来越晕了,可窗外的声音却越发清晰。
我那向来不苟言笑的老公,却在夸赞少女的英勇无畏。
“曼语,这次你的动作很利索,下一次的消防演练我看好你。”
第2章 回忆
差点忘记了,我的老公谢嘉勋也是消防员。
儿子心心念念的徐姐姐,正是他曾经向我口口声声宣称只是同事的徐曼语。
最近半年里,儿子不再粘着我,也不再需要我陪他。
反倒是主动说要去爸爸工作的地方玩,而嘴边常挂着的就是“我要徐姐姐”。
起初我没在意,只是觉得小孩子喜欢年轻漂亮的姐姐是正常的。
可我忘记,谢嘉勋也是男人。
他也喜欢年轻漂亮的。
晚上频繁亮起的手机,连续不断的电话,让谢嘉勋不顾凌晨起床出门。
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消防队里的紧急任务。
毕竟人命关天。
直到无意间几次频繁瞥到手机,上面备注的是同一个人的时候,迟来的第六感终于让我意识到了不对劲。
总是犯蠢的小糊涂,这么亲切的备注让我无法自欺欺人。
一次温存后,趁着谢嘉勋去卫生间洗漱的空隙,我还是没忍住,翻看了他的手机。
通话记录中有关公事的电话少得可怜,反倒是那个女人占了半壁江山。
在微信聊天记录中,置顶的人也只有她。
聊天记录很简单,但却是谢嘉勋在我面前从未有过的分享欲。
面对我的消息,他永远都只有那句“我知道了”。
我点开那人的朋友圈,是和她和谢嘉勋的合照。
文案也是尽显被宠爱的幸福。
“请我吃蛋糕的,当然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的谢队!”
我看了眼发布时间,八月二十七号,正好是我和谢嘉勋七周年结婚纪念日。
那日他回来得很晚。
就当我以为谢嘉勋忘记纪念日的时候,他却从背后拿出一个小蛋糕送我。
虽然这个礼物看上去很不走心,但我还觉得自己是被爱的。
当时被蒙在鼓里的我,却忽略了男人僵硬的表情和袖口处的奶油。
图片中的蛋糕明显比谢嘉勋送我的要更加精致。
所谓的纪念日蛋糕,不过是他为了给徐曼语买蛋糕顺手给我带的。
甚至,连顺手都是他无意而为的。
第3章 怀孕
当我拿着手机质问从浴室出来的他时,得到的却是一通骂。
“谁允许你动我手机的!这是侵犯隐私,你能不能给我点私人空间?”
可恋爱的时候,明明是谢嘉勋承诺他巴不得我天天查岗,那样就可以证明他的心里只有我。
不过区区十年,他就劈头盖脸地骂我无理取闹。
我和他的争吵引来在隔壁睡觉的儿子。
睡眼惺忪的孩子害怕地看着我,哭着说要爸爸,要徐姐姐,唯独不要我这个一手把他带大的亲妈!
一种说不出来的酸痛从心口翻涌至喉间,堵得我说不出话来。
良久,我看着躲在谢嘉勋身后的儿子,问道:“谢梓豪,你要妈妈,还是爸爸?”
可他却说不想要凶巴巴的妈妈,想要徐姐姐当他的妈妈。
我彻底失望,果断收拾行李,搬出了别墅。
这一闹,就是三个月。
等得知怀孕的消息时,我曾想过打掉。
可谢嘉勋曾经多次在我耳边呢喃想要个乖巧的女儿,就连一向顽劣的儿子都念叨妹妹怎么还没来。
我最后还是心软,想要和他们父子俩好好谈谈。
但我没想到没想到,回家后他们这场为哄女人高兴的火灾,葬送了我和腹中的孩子。
或许是死前的执念太深,我的灵魂从几乎成为废墟的别墅飘出,来到了谢嘉勋的身边。
此时他们三人之间的氛围格外温馨和睦。
在我面前总喜欢对着干的儿子,满眼濡慕地望着认识不足三月的徐曼语,红着脸为这场实习救援鼓掌。
而我的丈夫,则满脸温柔地摸着女人的脑袋。
“小糊涂这回真的不糊涂了,看来我的备注要改成小机灵了。”
徐曼语被他夸得害羞带怯,娇滴滴道:“那都是您指挥有功,还特意纵火让我进行实地训练,下次我一定会做得更好。”
做得更好吗?
我看着还在燃烧的别墅,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此时我的尸体,估计还在被余火灼烧。
第4章 消息
在三人庆祝这场演戏完美结束的时候,因为火灾而吓得四处逃窜的邻居们皱着眉打通了消防电话。
“景阅别墅区那么大的火灾,你们就只派一辆救援车来吗?是把我们的命不当命吗?”
接线员沉默片刻后解释道:“我们这边暂时没有接到景阅别墅区的消防电话,请问那边是发生火灾了吗?我立马帮您安排救援队!”
不足一分钟,谢嘉勋的工作电话响起。
“景阅别墅吗?我已经在这里了,无一人伤亡,你们不用来了。”
电话那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碍于谢嘉勋态度强硬地表示出了事他负责后,接线员再三确定无人员伤亡后,便打消了增派人手的打算。
因为外放,谢嘉勋和消防接线员的争吵被徐曼语听见。
她皱起眉,装模作样地道歉。
“谢队,您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受处罚吧?要是这样,我宁愿离职也不愿意拖累你!”
谢嘉勋显然没看出女人眼底的势在必得,他将心碎的徐曼语揽入怀中,言语中是我多年未见的温柔。
“多大点事儿,还哭鼻子吗?不就是一个别墅被烧了吗?能让你能够从中汲取实训经验,哪怕是十个别墅我都不心疼。”
徐曼语被他豪情万丈的话哄笑,小手握成拳锤在谢嘉勋的肩膀上。
“瞧你说的,要是真烧那么多,你和乐乐住在哪里啊?”
“徐姐姐,我可以住你家啊。”
儿子听到自己的小名,兴奋地举手表示他喜欢徐曼语的家。
谢嘉勋看着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他也不生气,反而问为什么。
“徐姐姐家什么都有,还让我吃零食,而家里那个老巫婆,什么都不让我吃,我真的超级喜欢徐姐姐。”
听着儿子天真而残忍的话,哪怕已经成为灵魂的我,依旧感到心如刀割。
不过是一点点蝇头小利,那个在小时候会甜甜地说最爱妈妈的小男孩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投奔另外一个女人,甚至恶毒地叫我老巫婆。
“喜欢徐姐姐吗?那姐姐今天请你吃炸鸡,好不好?”
徐曼语宠溺地勾了勾儿子的鼻子,看着一旁不说话的谢嘉勋,歪着脑袋问道:“谢队不说话?难不成不想和我吃饭吗?”
谢嘉勋摇了摇头,默默将手机塞入口袋。
可偏偏我眼尖看到了息屏前页面停留在他和我的聊天记录上。
最新的消息,是我在临死前发出的那段话。
“我怀孕了,孩子不是你的。”
第5章 心乱
谢嘉勋显然被我那句莫名其妙的消息乱了心神。
至少,在车上的时候,他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没有之前的愉悦。
眉头紧蹙的模样,看上去就不好惹。
就连叽叽喳喳的儿子都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随便搭话。
可徐曼语却小心翼翼地戳着谢嘉勋的手臂。
“谢队,你怎么了?”
少女关切的语句让他稍微缓和冷厉的脸色,“没什么,就是有些不高兴的事情。”
这就对了。
他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凭什么他能够光明正大和女同事说说笑笑,而我却只能待在家里像个老妈子伺候他们父子二人呢?
哪怕我的出轨是假的,我也要让谢嘉勋膈应得整日整夜睡不着觉。
“是您教我的,不高兴的时候就喊出来,然后正视它、解决它,怎么轮到自己的时候,就犯难了呢?”
听着徐曼语开解的话,胸口闷得几乎让我以为自己又死了一遍。
谢嘉勋第一次参加消防救援行动的时候,直面的死亡让他彻底失眠。
那段难熬的日子,是我陪他一起度过的。
我放弃了唾手可得的高薪翻译工作,选择居家照顾心灵受创的谢嘉勋。
可是他依旧觉得没能救回火灾中的人,是他的错。
哪怕已经尽力了,谢嘉勋的内心深处依旧在自责懊恼。
我带着他一同爬山,在最顶端,带着他一起喊。
对他说的那句话,
和此时徐曼语安慰的话,一模一样。
我们之间的过往,被谢嘉勋大方地分享给另一个女人。
“我尽量。”
谢嘉勋似乎被这句话说动,他重新掏出手机,点开和我的聊天框。
“找个时间,我们聊聊。”
“孩子打掉,我可以把这件事情当做没发生。”
“对了,你晚上想吃什么?给你带之前最喜欢的炸鸡,好不好?”
城北的炸鸡是我和谢嘉勋恋爱的时候,囊中羞涩的他唯一能够支付起的美食。
为了不打击他的自尊心,我每次都笑着说自己爱吃。
说到最后,甚至连我自己都信了。
可我不爱吃油腻的这件事情,隔壁邻居们都知道,而我枕边人却从来没发现过。
究竟是我瞒得太好,还是谢嘉勋从未在意过?
不过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去往城北的路上,谢嘉勋的手机再次响起。
“谢队,你不是说景阅别墅区火灾已经扑灭了吗?为什么这边还会接到好几通电话?确定已经完全灭火了吗?”
消防接线员带着怒气的话从电话那头传出,谢嘉勋顿时脸色铁青。
在火势可控的前提下私自撤离,很有可能面临警告、甚至是停职解雇的惩罚。
“时间不等人,我已经派来其他小队前往救援,你赶快前去支援!”
第6章 戒指
任务紧急,哪怕谢嘉勋想要和徐曼语共进晚餐,也只能匆匆赶回景阅别墅。
没有被完全灭火的别墅,在救援队赶来之前,彻底蔓延成汹涌的火海。
窗户在高温中爆裂,玻璃碎片四散飞溅,发出刺耳的声响。
屋内的家具和装饰品,在火海中扭曲变形,化作一缕缕黑烟消失在夜空中。
邻居们的呼喊声、消防车的警笛声和火焰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悲壮的交响乐。
匆匆赶来的指挥官严肃地训斥谢嘉勋最近出任务的表现不佳,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你这段日子到底在干什么?不少同事反应你工作不上心!余火不灭的危害你难道还不清楚吗?更何况起火的还是你所在的小区!你给我好好反思的所作所为!”
“谢队他也不是故意的......”
徐曼语见喜欢的男人受委屈,在一旁为谢嘉勋辩解。
“还有你!你给我少说几句,就你那救火速度,人没了,你还没到!时间就是金钱,早到一步,就有可能多救一个人!”
指挥官根本不吃徐曼语那一套,心急如焚的他干脆把两人一起骂了一顿。
我看着徐曼语被骂得抬不起头的样子,苦中作乐地笑了下。
没有职业素养的消防员,本就是蛀虫的一部分。
但他们并不能能代表矜矜业业的其他消防员。
赶来的救援人员很负责,冒着热浪开始紧急救援。
最后统计的时候,一死九伤的结果还是让他们垂眸不语。
有人我的尸体用白布盖着抬了出来,给了我最后的体面。
“我们赶去的时候,人已经烧成炭了......”
剩下的话,那人哽咽着彻底说不出来了,“她是被活生生烧死的,那该多疼啊~要是我们早点来,或许还能救救她。”
哭着说话的人是谢嘉勋的第一个徒弟叶明轩,外号兔子。
明明从事的是出生入死的高危职业,却有一颗多愁善感的心。
我给谢嘉勋送饭的时候,见过他几次。
每次都是红着眼睛,看上去怪可怜的。
可我也知道,这是每个消防员必须迈过去的一道坎。
只有敢于直视死亡,才能够在日后的救援行动中从死神手中抢人。
谢嘉勋听着叶明轩的话,目光漫不经心地朝盖着白布的尸体瞥去。
其实什么也看不出来。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摇摇欲坠的戒指从我干枯的无名指上掉落。
它落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声响,最后滚到了谢嘉勋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