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当想起在田间劳作时，那黑褐色的蚂蟥在波光粼粼的水田里，蠕动着欣长的身躯咤叱风云、纵横在宽阔的水面时，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一种发麻的感觉。
蚂蟥，又叫蚂蝗，水名，水蛭，属冷血动物。传说中的人们给它取名小蚂蟥、冤蚂蟥、饿蚂蟥、软蚂蟥等，身体上有黄褐色的条纹状。小时候，我们几个小伙伴背着背篓去坡上割牛草、打猪草时，站在窄窄的田埂上，经常看到细长的蚂蟥在水中欢快的觅食、游泳。它背腹肌收缩，环肌舒展，整个身子平铺在水面上，如一片柳叶在荡漾，波浪似向前运动。它运动的姿势非常独特，时而平躺在水面呈浮泳状，时而蠕动细长的身躯，时而弯成一个小圈，在水里翻几个跟斗，好像在表演杂技节目。我们捡起泥团砸向明镜似的水中，溅起雪白的浪花，所有的蚂蟥如饿狗抢食般，迅速向水响的方向集结，扑了个空后又马上狼狈的向远方四散。
在夏日暖阳的稻田里，或许因为水澄了几天，原本浑浊的水变得异常清澈，可以清晰的看到水面上的水蜘蛛、蜉蝣等的投影，纤毫毕现。在水草和淤泥之间，你细心看去，便常常能看到蚂蟥可恶的身姿。它身体呈现狭长的流线型，在清可见底的水中，带着阳光赋予它淡淡的金色，从一丛小草滑到另一丛水草，由一棵稻株梭到另一棵稻株，如随风飘摇的精灵，似舞台上潇洒的舞后。这时，你准能感觉到它身体的柔软、姿态的舒展，在水里游刃有余……
“水田生存吸血鬼，耙田栽秧爬上腿。两头尖尖钻进去，拔出痛痒血口随”。蚂蟥那软软的、滑滑的、带着黄褐色斑点的样子，令人十分厌恶，尤其让人恶心的是它毫不留情趁其不备吸噬人血，使人们谈蟥色变。常言道:“蚂蟥听不得水响，叫花子听不得碗响”。只要你下水犁田、栽秧，有水声响动，它就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众多的蚂蟥如千军万马之势，从四面八方不约而同地蠕动着弯曲的身子，往水声的方向奔去，恰似赶集的人群汇聚在一起，无声无息、肆无忌惮地劫取人血。
阳春三月，惠风习习。我正在三亩多的大沙田里犁田，不一会儿，一群饿狼似的蚂蟥疯狂的扑向我，有的朝后面偷袭，悄悄靠近脚肚，伺机下口；有的正面进攻，直抵膝盖；有的露出獠牙咬左脚，有的露出狰狞面目啃右腿。不到一刻钟，脚杆像上草树，爬满了青黑色、黄褐色的蚂蟥，使我招架不住，赶忙往田埂上跑。粘在脚上的蚂蟥，重重的给它一巴掌，软绵绵的身子没有反应，仍我行我素，用手一条条的扯，它仍不肯松口，两只嘴死死咬住脚杆。逮下一条刚爬上脚的饿蚂蟥，身体扁平、柔软，用指甲掐，它柔中带绵，软中带筋，使不上劲，不容易将其撕开。再捉一条吃得圆圆的、胀鼓鼓的、黑里透红的蚂蟥，用指甲轻轻一掐，鲜血溅到脸上、身上，犹如三月盛开的映山红，点缀在我布满愁云的脸上。一条狡猾的蚂蟥吃得饱饱的，我正准备伸手去逮，它忽然缩成一团，仿若一粒蚕豆，顺脚滚落到田里怆惶逃串了。被蚂蟥咬的口子鲜血直流，我赶忙用草藤扎着，阻止血液外流。
处理完我脚上的蚂蟥，急忙跳下田里，处置牛脚上的蚂蟥。只见牛的前脚、后腿，爬满了很多蚂蟥，一条条吸得红红的，肚儿像罗汉似的，牛脚流出的血染红了浑浊的田水。我正弯腰去捉蚂蟥，被咬痛的牛用力一伸腿，把我踢倒在水田里，我像落汤鸡似的惊叫着爬上田埂……四十多年过去了，想起当年与蚂蟥搏斗的情景，仍心有余悸。

“噬人暗里不闻声，投吻轻于蚊蚋虰。凭地忽思林甫贼，阴施毒手每无形”。蚂蟥的生命力极强，旱地头、水田里，都有它蠕动的身影，有的地方山林中、树木上也有它活动的踪迹。隔壁二爸在下田劳作时，用一个竹筒系在腰上，里面装上石灰，从脚上拔下来的蚂蟥扔在竹筒里，它粘粘的表面裹满了石灰，无法爬出竹筒。待收工时捉了满满一大竹筒，拿回去用倒在灶孔里用火烧，蚂蟥裹着的石灰团在火中滚动，发出哧哧的声音，烧成灰后撒在地里当肥料。据说蚂蟥烧成灰也能成活，而且是分育出成千上万条，繁殖力相当强。
蚂蟥咬人时之所以不被人察觉，是因为它咬人时嘴里能分泌出一种唾液，犹如给人注射了麻药，待发觉时，一条条蚂蟥早己吃得肥头大耳了。老院子余大叔的闺女小翠，初中刚毕业就参加农业生产劳动。时值栽秧季节，她和我们一起来到“四方丘"(田名)，兴致满满的卷起裤管，露出白皙的小腿，叮咚——叮咚——我们纷纷跳进凉悠悠的水田里。我们分成几组，咚咚咚，有序的插着秧，形成你追我赶之势。饥饿的蚂蟥听见到处都是水声，一时乱了方寸，正准备往这边赶，那边又响起了水声，跑了一段路后又折转回来，弄得它们焦头烂额，不知所措。大家正聚精汇神地插着秧，忽然，小翠白胖胖的脚肚上粘着一条细长、扁平的蚂蟥，她“妈吔——妈呀——”地尖叫着，慌乱地爬上岸，她用手扯，扯不掉，用泥抹，抹不落，急得在田埂上跳动着嚎啕大哭。下院子的周三叔见状赶紧用秧苗叶子刷，它才勉强松口滚落到田里逃之夭夭，她怕得再也不敢下田栽秧了。蚂蟥掉落后，白皙的脚肚上嫣红的鲜血顺流而下，一直流到脚踝。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蚂蟥这个害人的吸血鬼不知什么原因消声匿迹了，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让农民过上了没有蚂蟥困绕的舒坦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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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冰泉，男，中共党员，丰都县作家协会会员。用文字点亮生活，将心声流露笔端，以墨香收获喜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