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潺潺地淌,白云悠悠地飘,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钟情于秋,不只因它如火如荼的红叶,更缘于它深情缱绻的秋水。时值深秋,满眼尽是萧萧落木的凄凉。令人惊喜的是,依稀有水声传来,寻声望去,一湾秋水闯进视线。没错是一湾,它崎岖蜿蜒,如山路一般。这里的水,带着秋色,已是碧如蓝的宁静,它拥蓝天入怀,引白云入梦,水面辽阔无暇,美得无法无天,不远处麻灰的野鸭子,欢快地在水面游弋,划出一道道剪刀水痕,渐行渐远,与这弯弯曲曲的秋水一同消失在密林深处。
鹅卵石是秋水的眼,它静静地守着一方水泽,隐士般地存在,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它并不孤独,陪伴它的有丽日,有和风,有朗月有疏星,也有一望无垠的天空和偶然飘过的片片云影。我俯身掀起一块巴掌大小的鹅卵石,惊现五六条小鱼,它们蜷缩在那里,像极了水中的化石。我想它们大概也同我一样,被深秋冷凉的风吹得直打哆嗦,要不怎么连庇护它们的石头都掀开了,还是一动不动呢。我伸手一捏,结果“嗖”地一下,它们逃掉了,那动作之敏捷,不容细观。还是改用双手捧吧,就像小时候捉鱼时一样,双手浸在水中,等鱼儿游来顺势一捧,准能成功。可结果它们却在指缝溜走了,只留下秋水的寒意。那一刻方才懂得这一湾秋水,才是它们真正的归宿。我望着湖面发呆,也想化身成秋水中的一枚鹅卵石,给这里的鱼儿以温情的陪伴。
喜欢在一杯茶里虚度时光。不需要多少好的茶具,不需要多么好的茶品,冬天一杯红茶,夏天一杯绿茶,把喝过的酒,伤过的心,爱过的人、读过的书都一口一口地啜饮,在茶水氤氲里静静地品味独属自己的空间和时间,然后抱着一本喜欢的书沉沉地睡去。喜欢在老宅的槐树下虚度时光。看着喜鹊在枝头嘎嘎地报喜,麻雀聒噪地树上吵成一个蛋儿,父亲抡着镐头“倒粪”,任汗水在阳光下闪着狡黠的光。母亲呢,蹲在园子里割春天的第一茬韭菜,准备给一个月回家一次的儿子包饺子。而我呢,什么都不用干,给黄牛和它刚生的小牛犊拍个照片,摸一摸小山羊羔光滑的皮毛,可以盯着地下的小蚂蚁拖着米粒辛苦地走动。
喜欢在一本喜欢的书里虚度时光。在一个雪夜,围着一床被子看书,室内炉火上下跳跃,窗外寒风打个口哨,父亲偶尔端着一撮子木疙瘩,一块一块地往土炉子里放,炉火映红了父亲那刚直不阿的脸。母亲总喜欢端来酸梨或苹果,成色都不好看,但却是山坡自然生长的绿色水果,吃一口特别爽口。最喜欢母亲烀的羊排,满满一大盆端上来,一次性吃个够。羊肝等好吃食当然也非我莫属,一想起便心生向往。去年母亲病后,把羊都卖了,母亲做的羊排便没有吃到。喜欢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独自穿行。
买一张车票,目的地随机,看着一排排树木飞速退后,一座座山丘起起伏伏,一片片庄稼蹿高走低,一座座城市新旧各异。然后把自己放逐在陌生的人群,享受一个人的幸福。没有一张熟悉的脸,却到处都是鲜活的风物,一棵草也好,一条河也罢,都能带给我们独特的身心体验和价值认同。很多时候我们的激情和活力已经被生活和工作程序化了,而在陌生的环境,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其实喜新厌旧是人的本性,这个词的色彩不应该太过局限。
浅秋时节,天空澄澈明净,鸿雁南归,思绪袅袅。经过的春天的酝酿,夏天的历练,在收获的秋天,我们变得平静而坚强。岁月静好,往事如昨,多少启迪和感悟伴随着萧瑟的落叶翩翩而至。漫步浅秋人生,云卷云舒花开花落,宠辱不惊忧思两忘,心情恰似那一泓静谧的秋水,诗意柔情地流向季节的深处。时光是用来虚度的。原来一切都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重要,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向暖而生,向善而喜,自然成长,其实都是一种简单的幸福,流水潺潺地淌,白云悠悠地飘。在水声云影中,我凝视着掌心的鹅卵石,仿佛看到了一群自在的游鱼,一湾多情的秋水,原来生命的每一次不期而遇都让人温暖和感动。(王仕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