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7日,是我父亲诞辰106周年纪念日。他离开我们已经24年之久,当我想写下纪念他的这篇文字时,忽如打开了记忆的阀门,他对我的舐犊之情,以及他对孙辈的关心、疼爱,一件往事在我头脑中浮现。至感动处,一串串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镜片。
父亲去世前三个月留下的影像
有一件事,深深镌刻在我的记忆里。小时候有一天,我从外面玩耍归来,父亲拿着一个我没见过的东西,招呼我说:“看看我给你买了一个什么?”
我很惊奇。这铁制的东西有四条腿,分别朝四周倾斜,放到地面上很是稳定。身体顶部,是比较平缓的球面形。身体右侧伸出两只“耳朵”,左侧是一只“耳朵”,前面伸出一根铁棍状的东西,形象奇特而可爱。
我问:“这是个啥东西呀?能干什么?”
小炉匠用的砧子
父亲笑着说:“这叫砧子,你可以拿小锤在这上面打铁丝、打小刀,比在石头上更好使。”他详细给我介绍: 砧子的顶部,主要是用来打平什物,两侧的“耳朵”、前面的铁棍,主要是用来折弯、帮助成型的。“有了它,你就能当个‘小炉匠’了。”
所谓“小炉匠”,就是挑个担子走村串乡,敲敲打打,小修小补的手工艺人。上世纪60年代,经常在村里见到这样的小炉匠,为农户修补锅碗瓢盆、水壶、手电、锁链等等。因为能挣个零花钱,或者赚一口好吃的,从而有一个较高的社会地位。
我有样学样,拿着我父亲的一把羊角小锤子,用石头当砧板,把铁丝敲打成扁平的刀片的形状。父亲不但没有责备我拿他的工具当玩具,反而从中看到我动手的兴趣,专门给我买回这个玩具砧子。
小炉匠
这真是一件“珍贵”的礼物!我从父亲的行动中,感觉到了大人的赞扬和支持,十分兴奋。一边给玩伴们炫耀,一边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小炉匠”。家里面经常响着叮叮当当的敲击声。这对别人来说,或许是一种烦人的噪声。而在我父亲心里,可能赞叹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竟有工匠的爱好。
对小孩子的行为,家长以什么态度对待,直接影响到孩子的性格形成和健康成长。支持、赞扬、引导,孩子得到的是鼓励,增长的是信心。这样对孩子,是真爱、是大爱;相反,不耐烦的呵斥、粗暴的阻止,给孩子的是打击、是否定,孩子就自卑,甚至自暴自弃。这样对孩子,贻害他们终身。
我感谢父亲,他给我一个小孩子和他相同的人格,给我以帮助和支持。让我感觉到的是平等、是友爱、是尊严,激发出的是更深的兴趣、爱好,使我的性格中多了执着、坚韧、乐观对待未来等积极元素。
对儿女辈,父亲把慈爱洒在关键处。对隔辈人,他是一个可亲、可敬,甚至功德无量的好爷爷。
二女儿上小学时的照片
在我快30岁的时候,我的二女儿出生了。在她出生前,我想当然地认为,这一定是个儿子。待她来到世上,我十分沮丧,为什么偏偏又是个闺女呢?而且颇有几分“楞小子”的气质。她本来无权决定自己的性别和容貌,而且,孩子长大以后的综合素质并不完全和儿时的相貌有关。我却把失望的怨气撒在她身上。对大女儿,青眼有加,对二女儿常是白眼。
父亲对我又添女儿有什么想法,我没有了解。但我知道,我们家数代以来,人丁不旺。到了父亲这一代,更是他“一根独苗”。眼看计划生育的严厉政策已经断了我要儿子的念想,我弟弟还不到结婚年龄,后代的事情更无从说起。有没有孙子继承李家“香火”还很难说。这样的现实,对我父亲来说,一定十分不符合他的愿望。
可他,一个从旧社会走过来的老人,却表现出了实事求是的态度和宽大的胸怀。他教导我说,“仓中无粮,秕谷也为贵。”有儿子当然好,没有儿子,闺女同样珍贵。要公平对待自己的孩子,让她们有一样的成长条件。
他言行如一,对小孙女同样是宝贝一样看待。除了买吃的、买玩的,闲暇时还常常把她带在身边。1985年前后,全村就一台电视机,供村民集体收看。吃过晚饭,爷爷背着小孙女,踏着崎岖、坎坷的山路去看电视,近70岁的人了,腿脚不灵便,过河时掉到了水里,鞋袜和裤子都湿了,孩子却牢牢地保持在背上。二妮儿才四岁,刚刚懂了点事情。她说:“爷爷,我身沉,你背不动我,叫我自己走吧。”
事后,母亲对我讲起,我们都为这个祖孙情深的故事而感动,我的眼里抑制不住泪水。父亲对我们的爱,流淌在儿孙的血液里,变成晚辈人生观、世界观的基因。使我一家老少皆懂得仁爱待人。
2007年,我17岁的侄儿刚到澳大利亚留学,乘车时见到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跌倒,顾不得上车,毫不犹豫上前扶起老人。公交司机对这位来自中国的男孩儿投去赞赏的目光,等他把老太扶好、上车,才鸣笛起步。如今,侄子已经获得东京大学“先端艺术表现”专业博士学位。“与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一个初入社会的孩子,独自在域外求学,如果不是与人为善的品格做安身立命之本,哪里会有今天?
侄子博士毕业回家过年
我的二女儿,有一个突出的优点,就是不给老人添麻烦,有困难自己解决。因此,培养出了独立自信的性格和较强的能力。宁晋县籍在临城创业的老板,特别赞赏她的品质,先是让她担任“福妈妈永和豆浆店”的大堂经理,后来,因为有其他的事业牵扯,顾不上照料临城县的“乐宝仕”店铺,像刘备三顾茅庐一样,十分诚恳的请我这个二女儿主持这个小店的经营,可以看出人家对她非常的信任。
大女儿上初一时的照片
大女儿年已不惑,无论在哪个工作岗位上,都表现出认真的态度、负责的精神,在领导和同事们中都有好的口碑。这是我父亲慈爱、仁义塑造出的家风使然。
平安是福。平安中向前发展,是福中之福。有此福祉,是我父亲他老人家在保佑着儿孙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