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他曾对流星许过一个愿。
为了他的愿,我不惜以身涉险,舍弃尊严也要拿到手。
当流星雨再次降临,我听说他要对我求婚时,激动得无法平静。
因为我也正要圆他曾许下的愿。
可后来、他将害我弟弟残废的女人护在身后,高高在上地俯视我——
「我本就是为了给她办生日宴来赴这场流星雨,哪来的什么求婚?!」
他不知道,在那年的流星之下。
我许的愿,就是等到他对我求婚。
第1章
「姐!我不要截肢!!你求医生救救我的腿好不好!你赶紧求他啊!!」
手术室外,我的弟弟苏宇泽即将推进去做截肢手术。
他揪着我的袖子死都不肯撒手,哀嚎声几乎传彻整个医院。
而我的男朋友顾文谦,从意外发生到现在,竟还在安慰他只是受到惊吓的妹妹顾梦妍。
哪怕是刚才我因为腿伤在慌乱中摔倒,他就在我旁边,都不愿过来为我搭把手。
我红着眼眶,一遍遍地耐心劝他:「宇泽,你的腿已经废了,医生他也无能为力……」
「他不是无能为力!是你们不够有诚意求他!!」
苏宇泽疯魔地指着我身后像是局外人的两个人:「顾文谦!你不是我姐未来的老公吗?!你赶紧带着你的妹妹一起来帮我求求医生啊!你们人多力量大,全都过来求他!他就肯定会答应救我的腿!!」
他非常严肃认真,我听在心里,胸腔又是一阵抽疼。
他听到苏宇泽点他大名,才将注意力分散出来,冷硬斥责我的弟弟:
「别闹了行不行?你自己看看整个医院谁像你这样癫?谁像你这样嚷?你到底要腿还是要命?!」
苏宇泽显然听不进这种话,在被送进手术室的最后一刻,还在无助而绝望地朝我们怒吼:
「我要有双腿的命!!
「你们就是故意不帮我!就是故意要废我的腿!!
「我恨你们!你们全都去死!!」
手术室的门终于关上。
苏宇泽的呼喊声渐渐变浅,而我的心脏反而更受牵制。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意外……
今天上午,我们四个本是要去暮山山顶看难得的流星雨啊,为什么会在经过半山腰的时候,突然发生山体滑坡这种意外?!
苏宇泽他才十岁就断了双腿,这让爸妈怎么承受得住?!
顾梦妍揉着太阳穴,委屈的声音突然响起:「文谦哥,耳根总算清净了,我脑袋现在好多了。」
我心里本就压着意外发生时顾文谦所做的恶心事,听到这声音更是忍无可忍,转身就怒斥她:
「这里是医院,除患者和家属之外,无病呻吟的人本就该回去!!」
顾文谦当场冲到我面前护妹:「苏离浅,你吼什么吼,发生这种意外跟她有什么关系?你对她发泄做什么?!」
他竟然还认为顾梦妍没有错?!
在那场崩塌之时,苏宇泽整个身子挂在滑坡边缘,我死死拽着他的胳膊,拼命呼喊顾文谦过来搭把手,可他却非要先走向远处的顾梦妍。
顾梦妍哪里需要求救?!
她软绵绵撑在平地上,腿上还压着几束花枝,别说惨了,看着甚至还有几分美感。
就是在被她耽搁的这二十分钟里,我体力不支,还是让苏宇泽栽了下去。
如果不是因为她无病呻吟夺了顾文谦的救援,苏宇泽根本就不至于断腿。
我随意抹了抹早已红肿的泪眼,尽量用不那么怯弱的表情反问他:
「我弟弟遇到危险时,你作为我男朋友没有起到半点帮助,现在他要截肢,你们还嫌他吵闹,我请你们离开有错吗?!」
当我吼出最后三个字时,顾梦妍竟揪着自己的心脏位置,像是受到恐慌般对我连连道歉:「对、对不起、我错了,我保证再也不敢了。」
顾文谦见她表情痛苦,着急问她:「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顾梦妍用力揪着心口,软绵绵地说:「文谦哥,没事的。」
她站得摇摇欲坠,顾文谦连忙扶稳了她,而对我一副天大的不满:
「你这是“请”的态度吗?!分明就是心里还压着无名怨火。苏离浅,你能不能理智点,你弟弟的命是命,我妹妹的命就不是命吗,她的心脏要是被你吓出什么毛病,我跟你没完!」
那你到底想怎么没完?!
我真的很想这样质问他,可兴许是苏宇泽截肢的事情消耗了我太多情绪,我现在是心累到四肢都发软,能站在他面前已经很难了。
第2章
这时,有位医生经过:
「这里是医院,你们吼什么吼?」
当我们都安静后,他打量了一眼表情痛苦的顾梦妍,突然嗤笑一声——
「这是医院,又不是豪门。」
「卖惨之前也不知道先搞清楚心脏的位置,真够蠢的。」
刹那,顾梦妍脸上没了痛苦。
——只剩死黑。
接下来的尴尬,就让他们自行处理吧。
我不愿多做争执,独自走到外边找了棵树靠着,只为让脑子清净清净。
可只要我闭上眼,就全是顾文谦为了维护顾梦妍不惜舍弃我的画面,那些画面就像是病毒侵入我的脑中,根本杀不死。
可笑、我这辈子的期许,明明就只差一步达成的啊……
在三天前,新闻报道说今晚会有难得一见的流星雨降临,而附近最佳的观星地点,就是暮山。
当时顾梦妍偷偷告诉我,顾文谦表面带我们去看流星雨,其实是在计划对我求婚。
刚开始知道这件事时,我缓了许久才后知后觉的相信。
因为这么多年,我虽和他一起长大,早就在暗暗喜欢他,连旁人也都说我们是青梅竹马,天造地设的一对。但其实我能感受到,他永远在和我保持“普通朋友”的界限。
普通的上下学,普通的讨论功课,普通的生活交集,我就像是他生命中可有可无的过客。
反而他对他的妹妹顾梦妍,有着非常特别的爱护。
他会突然舍弃和我的约定,只为绕很远的路,给顾梦妍买爱吃的点心。
会反复问我喜不喜欢某件裙子,当我告诉他非常喜欢时,却反手送给顾梦妍。
最最最让我羡慕的,是某道很难很难的题,我请教他的时候,他不愿浪费时间和精力为我讲解,却愿意彻夜不眠地教给顾梦妍。
可笑不可笑、偶尔有些时候,我竟然会妄想成为他的妹妹,虽说永远无法在一起,但至少可以得到他独有的偏爱。
可当我和自己的弟弟相处的时候,又幡然醒悟——
亲情就是比爱情重要的,我有什么好难受?
而且、这种羡慕太荒谬了。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女生想成为喜欢男生的妹妹?!
后来,经过我死缠烂打的追求。
又因我为他扛了顿打而落下病根,他才总算答应做我的男朋友——
戳破了那层玻璃纸。
也不知他是不是因为对我有愧疚才接受我,哪怕我们真正在一起了,他对顾梦妍的好似乎还是更胜过对我。
我不断警醒自己,没有必要因为这种关系吃醋。
可当我某次我意外得知,他和顾梦妍“根本没有”血缘关系时,彻底陷入危机感。
原来顾梦妍是他们家的故人之女,因为七岁时父母双亡无人照顾,也就成了他们家的一份子,改姓了顾。
知道这份真相后,我开始分不清他对顾梦妍到底是什么感情,开始胡思乱想,开始担心他会在某天突然告诉我,他心底喜欢的人从来都是顾梦妍,从前只是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的感觉。
好在、这份担心总算因他的求婚计划而不复存在。
出发之前,他对我的表现明显和以往不一样。
正下着微微细雨时,他竟担心我的鞋子会打湿,主动抱我上车。
我搂着他脖子,刻意笑着打趣他:「你无事献殷勤,是不是非奸即盗,图谋不轨啊?!」
我没有想到他会异常认真地看着我,答道:「你盗那么久都没盗到手,还不允许我推波助澜一下,帮帮你么?」
我当他是暗示求婚的事,心里一时窃喜得不能自控,将整张羞红的脸栽进他的肩头,用含糊地声音告诉他:「你知道的,我尽力了……」
他笑道:「尽力了就好好休息,剩下的全都交给我。」
就此一句,我的心总算有了份安定感。
被抱上车后,我每分每秒都在期待这场求婚。
想着想着,嘴角就止不住地上扬。
正当我紧盯着导航,感受山顶越来越近时,灾难就突然发生了……
它发生得很突然,后面一系列惊险的事、以及顾文谦如何选择顾梦妍而舍弃我,我都不愿再回忆……
那句“剩下的全都交给我”,成了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
思绪回笼,我这才发现自己脸颊全是眼泪,浸湿了整片衣领。
我摸索着口袋拿纸巾,忽然发现口袋还有个东西。
拿出一看,我自嘲地笑了。
原来是那件还未来得及送出去的礼物——
也是顾文谦曾对流星许下的愿。
第3章
苏宇泽手术结束后迟迟不醒,我抱着腿独自守在病床边,盯着他下半身干瘪的棉被,整夜整宿毫无睡意。
直到清晨,他醒得很突然。
还没有等我将准备好的话术说给他听,他反倒将病房环视一圈,先问起了我:「姐,顾哥哥去哪了,他生气不管你了吗?」
我听得莫名其妙,问:「他为什么会对我生气,你认为姐姐做错了什么吗?」
苏宇泽摇了摇头,微弱说道:「你能做错什么,你当年为他扛下重击命连都不要,再错能错到哪去。
「我怕的是我那些话惹他生气不管你了,你那么喜欢他,好不容易才将他追到手,如果因为我而闹僵,那我不是成了天大的罪人。」
我发誓、在他昏迷期间我就设想过许多可能会遇到的问题,但唯独没有料到他反而在担心我的问题。
此刻的我竟有些不知所措,只觉得喉口异常苦涩,答不出半个字。
因为连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笨蛋,他怎么会生你的气啊,他是去帮你安排假肢的事了,应该马上就回来了吧。」
顾梦妍出现得很突然,她提着保温饭盒走进来的时候还带着刺鼻的香味,让苏宇泽忍不住呛了几声咳嗽。
他麻醉都还没有彻底干净,这样的意识状态下剧烈呛咳,如果引发异物吸入气管,岂不是很危险?!
也真是奇了怪了,顾梦妍她平常根本没有用香水的习惯,为什么偏偏要在今天用。
我一时心急,用最简短的话准确告诉她最重要的事:「你的香水味太浓,他现在不可以这样咳嗽,麻烦你赶紧出去。」
顾梦妍纹丝不动,还没等她再张嘴,我拽着她胳膊就往外边赶。
——用最快的速度解决。
我不可能再将苏宇泽置于险境了。
——永远不会。
到门边时,我明明立刻放开了她的胳膊,她却自己往后边栽了出去,还用一种悲愤的语气说:
「离浅姐,我都给你道过歉了,你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吗?」
正当我感到莫名其妙时,看到顾文谦赶过来,才明白她的用意。
为避免有误会发生,还没等他先质问,我快言快语放下狠话:「宇泽麻醉刚醒不能咳嗽,她身上的香水味太呛人。」
顾梦妍无辜地说:「可他刚才明明“没有”咳嗽啊,这不过就是你的“恶意揣测”罢了。」
宇泽刚才明明在呛咳,她是瞎了眼吗?!
我压着胸腔怒火质问:「原来你真是刻意的啊?!」
如果不是在医院,我早就动手了。
顾文谦先是扶稳了她,而后用责怪的语气质问我:「苏离浅你能不能理智点,你弟弟截肢这是谁都不愿发生的事,没有任何人要刻意害他,梦妍她喷香水有什么问题,她只是单纯来给你们送饭的,你那双眼睛看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歹毒?!」
「可宇泽刚才明明就是被呛到了,我拽她出来有什么错?!」
「那你让开,再让她进去,如果宇泽“真的”会被呛到,那你想让我们怎么道歉都行!」
「凭什么?!我凭什么要让宇泽再犯这种险?!」
「那我又凭什么允许你随意污蔑梦妍的一片好心?!」
发展到这里,我算是彻底明白了。
第4章
顾梦妍耍得一手好心机,我但凡认真就输定了。况且宇泽刚醒,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这种时间。
顾文谦还在等待我的回答,他的眼中尽是斥责,扶在顾梦妍胳膊的手也恨不得立刻扬上来。
我没有给他任何答复,在他的愤怒之下直接关上了门——
将他们一起挡在门外。
只要有顾梦妍在他面前,他就永远都不可能站在我的立场。
刚刚不是也很明显了吗,如果不是在医院,恐怕他也早就要对我动手了。
苏宇泽的事迟早会被爸妈知道。
我也早就做好了被骂被打的准备。
因为苏宇泽本可以避开这场灾难。
他是知晓顾文谦会对我求婚,才会吵着闹着要见证我最幸福的时刻,还对我再三保证,绝不会捣乱。
当时爸妈怎么都不准,是我帮着宇泽对付才将这事允下来。
发生这种事,我的罪过百口莫辩。
告知之后,我在医院忐忑地等着。
却没有想到,先等来的是顾文谦的电话。
他的声音非常愤怒——
【苏离浅!你赶紧过来把你爸妈拉走!冲着我们发什么疯?!】
这才知道,原来爸妈在踏入医院的时候,看到顾文谦和顾梦妍在附近闲散漫步,嘴里还嘀咕着我,那些话被爸妈听到便忍不住出手教训,也就起了争执。
我赶到的时候,顾梦妍依偎在顾文谦的怀里,脸上的轻微破皮应该是被我妈挠的。
我妈被我爸抱着腰,张牙舞爪地冲着顾梦妍破口大骂:「这不是天灾!这根本就是人祸!你们四个明明是一块儿的,凭什么全都完好无损,只有我家宇泽断了腿?哪有这么不公平的事?!」
顾梦妍捂着脸颊,冲着我妈阴阳怪气地说:「对啊、那凭什么就只有他断了腿啊,这是为什么呢?我说阿姨,或许你该相信一句话,叫做恶人自有天收,这老天爷他想收拾谁都是有道理的,谁知道他干过什么恶事,遭了报应?!」
还没等我爸完全撒手放开我妈,我冲到她面前直接送了她一个耳光。
「苏离浅你也跟着疯吗?!」顾文谦对我怒吼一声,将我肩头推了一把。
我能感受到他没有用“最狠”的力气,但因为我许久没有吃东西,体力不支生生摔在了地上。
顾文谦兴许是没有料到会推倒我,他刚想要走过来扶我,旁边的顾梦妍突然就缠上了他,捂着被我打过的脸颊哭泣喊冤:「好疼啊、这家人都什么奇葩啊?!」
顾文谦没办法放开她,站着对我俯视道:「都好好说话行不行,为什么非要动手?!」
我问:「你既然懂这个道理,那为什么要对我动手?!」
「那你为什么要对梦妍动手?!」
我仰着脑袋倔强地瞪着,一字字斩钉截铁:「因为我在纠正她、这个社会的法则是恶人自有“警察”收!!她没有任何罪证摆出来就胡乱说我弟是恶人,这是污蔑!!」
顾文谦沉默了许久、无话可说。
而我、还是不争气的低下了脑袋,将脸颊侧向别处。
没办法,他推向我的时候,我已经很努力克制不让自己哭了。
可终究还是忍不住。
闹成这样,顾文谦想到此为止。
可我妈显然不愿,她跪坐在我的身旁,搂着我的肩膀边哭边劝:「浅浅,这个男人你是一定要嫁吗?!你到底还要为他搭上多少不值?!
「你知不知道他们刚才把你说得多难听?他们说你蛮横无理,说你弟弟胡搅蛮缠,还说跟你简直就是天生的姐弟,身上流动的血液都是同种基因。
「浅浅、你让妈怎么相信,他是差点就对你求婚的男人?!!」
顾文谦是不是一定要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