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祭的日子马上要到了。
我妈说回村的路塌方了,千叮万嘱我这次村祭不要回来。
可村长却说:
萍萍啊。你是村子里的人。
村祭一定要准时回来啊。
1.
回到老家的头天晚上。
我半夜口渴起来找水喝。
却看见我妈站在厨房里,目光呆滞,手里握了把砍骨刀,衣服上全是血迹,案板上是剁碎的生鸡肉。
我吓得一动不动,捂着嘴转身想逃。
突然想起来,我妈这种情况跟梦游很像,听说梦游的人是不能被干扰的,会有生命危险。
第二天我把这件事跟我妈说了,还问她是不是梦游症又犯了。
我妈一头雾水:昨晚我明明去打牌了半夜才回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就太奇怪了。
当晚半夜,我又渴醒了。
果然,厨房又传来咣当咣当的声音。
我马上掏出手机拍下来。
谁知我妈却举着斩骨刀,龇牙咧嘴向我冲过来。
我尖叫着,无意中打开了屋子里的灯。
哗啦,白炽灯的灯光把房间照的通亮。
我妈睡眼惺忪地从卧室打开门:你怎么了,萍萍。
我说又看到我妈在剁鸡骨,点开手机相册,想给她看证据,可里面却空空如也。
我妈说我是工作太累所以出现幻觉了。
2.
第二天,我妈把我带去村里有名的神婆家里。
神婆神情凝重说我印堂发黑,肯定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听得头皮发麻。
神婆又从帆布包摸出摸一枚质地普通的黑色玉佩塞到我手里,上头刻了奇奇怪怪的,像是麒麟的纹路。
她说这枚玉佩掺和了黑牛角的粉末,能辟邪消灾,阻挡恶鬼靠近。
我噗嗤一声,笑了:“是不是只要998?”
神婆摇摇头,故作神秘的说:这个不贵,只要50。
我扫了桌上的支付码,给她转了50块。
然后把黑玉胡乱塞进书包里走了,身后还传来神婆的叮嘱,萍萍,那玉记着要贴身戴着!
回到家,我妈问我神婆怎么说。
我觉得神婆是在怪力乱神,这个世界上哪有鬼。
就随便编了套说辞,把我妈忽悠过去了。
我妈哦了声,转身走回厨房忙活。
这时我看到桌上摆了两天的剩菜,都已经馊了发出阵阵腐臭味。
我皱起眉,指着盘子说:妈,都跟你说了,隔夜剩菜就要倒掉,吃了会生病。
厨房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紧接着我妈端了盘白花花的饺子出来嗔怪我浪费粮食,这些菜明明还好好的 ,哪里馊了。
我们农村人吃了几十年,都好好的。
就你去了城里几年,身娇肉贵吃不得剩菜了。
拗不过她,我只好自己动手把剩菜倒进了垃圾桶。
这时,身后传来浑厚低沉的声音:
“萍萍回来啦。”
阳光下,邻居张伯曲偻着笑呵呵的,露出两排璨然假牙。
我妈不待见张伯,马上回了房间还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歉意地看着张伯:我妈就那脾气,邻居张伯伯伯别见怪。
谁知张伯却脸色大变,推搡着我出了家门,他拉着我的手激动地说我妈不是人,她是鬼。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甩开张伯的手说你胡说什么!
他又说,不信你看那碗饺子上的筷子!
我半信半疑,回头看到餐桌上我妈刚端出来的饺子,上面赫然倒插着一双红筷子。
鬼才倒插筷子!
我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萍萍,其实你妈这几天都没出门,我还以为她出远门了,家里头也没有一点声响。
没想到啊今儿碰到你回来了。
而且你看看你妈的脚!
这时,我妈打开门出来,把桌上她的那份饺子端起来又回了房间砰一声关了门。
她的脚后跟,是悬在半空的!
鬼才踮脚趾走路!
我吓得一阵哆嗦,问张伯该怎么办。
张伯从身上摸出一块巴掌大的木牌,对我说这是老槐木做的,今晚之前钉在我妈房门上。
鬼怕槐木,她就进不去屋。
连续钉五天,她都会被关在门外,自己就离开了。
张伯走后,我妈的门开了。
她冷冰冰的问我张伯呢?
我说他走了,手心捏着槐木片紧张极了。
离他远点,那老登不是好人。
我妈冷嗤,提了个小挎包也出去了。
看她走远后,我赶紧找工具铁钉把槐木片按在我妈的房门上。
晚上,我妈回来看到门上的木板问我这是什么。
我说是神婆给的,装上鬼就进不来门,避邪。
我妈一听,神色慌张地躲进书房去了。
我心里好奇,扒着门板偷听我妈动静。
却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不知道我妈在里面做什么。
入了夜。
我躺在被窝里怎么也睡不着。
张伯说我妈死了,这太突然了。
可现在眼前的种种,又叫我不得不信。
倏地,我听到厨房又传来咣当咣当的声音。
这一刻,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冻住了。
但我趴着门仔细听,好像又不是剁肉声。
现在像是砸门的声音!
3.
我吓得跑回床上,缩在被子里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怪声没了。
我也筋疲力尽的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窗户边传来嘎啦嘎啦的声音。
我仔细一瞧,是有人用小石子砸我的玻璃。
以为是隔壁邻居的熊孩子捣蛋,我趿了拖鞋气急败坏地开窗。
却发现是张伯。
他问我昨晚装上槐木牌后,我妈什么反应。是不是没进屋睡觉。
我说我妈是被怪声音吓得,一晚上没出书房门。
张伯阴恻恻笑了声,说我妈不是怕鬼,她就是恶鬼,怕槐木勒。
我点点头。
张伯说你这下信了吧!
你妈真的不是人。
记得槐木牌钉足五天,然后丢火里烧了。
我说不可能吧,昨晚我妈照样在厨房剁骨。
张伯急得直跺脚,说槐木片肯定是被拆下来了。
还说猜得没错的话,我妈还是只恶鬼!
我不信,猛地打开房门时脚底似乎踩到了什么硬物,我低头一看,是裂成两半的槐木牌。
而我妈房门上空空如也。
我直接吓坏了,问张伯接下来该怎么办?
可邻居张伯突然消失不见了。
这时厨房又传来咣当咣当的剁骨声。
我吓得鞋也没穿就跑出门,去找神婆。
神婆骂我蠢。
槐木引鬼,用它钉门就是给鬼引路的!
而且你妈的房间朝北阴,正好处在鬼门的位置,如果在她的房门上钉槐木,就是给百鬼开门。
还让你钉足五天,这是诓你开恶鬼道啊!
我恍然大悟,觉得神婆说的有点道理。
槐木可不就是招鬼的吗?
小时候也经常听长辈说槐树根养小鬼的故事,我怎么就没转过弯来呢。
可张伯和我们做了几十年邻居,他是看着我长大的,为什么要骗我呢?
我也不能因为神婆三言两语就怀疑张伯。
神婆看我犹犹豫豫不太相信她,叹了口气说:
萍娃,你总该信阿婆。阿婆入行几十年,不会算错的。
更何况张伯上个月就死了!
他的安魂法事还是村长特意找我办的。
我头皮瞬间发麻。
可那天明明我妈也看见张伯了。
神婆问我见着张伯时,他穿了什么鞋。
我仔细想了想,好像是一双黑色的布鞋,鞋面样式挺特别,顶头还缀了七八只细小的黄铜铃铛。
神婆听完脸色大变。
他鞋上的那是禁鬼铃铛,专门锁那些作恶多端的鬼魂的。
铃铛越多,鬼力越强。
我突然想起我妈前段时间说张伯一家突然暴富了,这钱怕是来的不干净。
当时我还笑话她不上网,张伯儿媳妇在网上搞直播,可挣钱了。
可后来就没听她再提起过张伯一家了……
神婆让我回家马上找到那两节断槐木,马上丢掉。
可我回到家,却怎么都找不到那副断了的木牌。
我妈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手里捏着两节断槐木牌,目光直勾勾看着我说:
“萍萍,你是在找这个吗?”
我吓了一跳,想要去抢。
我妈闪身一躲,谁给你的?
妈,我自己捡的。
我说着还要去夺她手里的槐木拍。
谁知一来二去的,槐木牌掉进炭盆,瞬间烧着了。
那火焰还是绿色的。
果然!
人间的火种是橙红和蓝色的,而阴间是绿色。
看我脸色不对。
我妈急忙拉着我到沙发上坐下,神情凝重的对我说,都叫你别回来,你就是不听。
现在摊上大事了!
4.
我一头雾水。
这块槐木牌是张伯给你的吧?
他是不是还说我是恶鬼,让你把木牌钉到我的房门上。
我心里陡然一惊,我妈什么都知道!
这时炭盆噼啪几声脆响,槐木牌瞬间被烧成了灰烬。
我妈说我们这间屋子前面那片竹林原先是荒坟堆,村子里没名没姓的死人都拉到这块埋了。
后来村长嫌不吉利,跟政府申请资金填平了,又在上面种了片竹子。
村子里每年都会找神婆去竹林做法事安息孤魂。
几十年来,村子里也都安安静静的从来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现象。
不过后来,发生了件怪事。
就在离村祭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候。
邻居张伯一家五口,居然集体吊死在了竹林中央。
竹子支撑不住重量啪的一声断了,这才露出张伯一家的尸体。
抬出来的时候,都已经风干了……
这事太过匪夷所思。
村长捂着消息不让大伙知道,所以目前知道张伯一家惨死消息的只有我妈和神婆了!
我妈看出来我不太信她。
就让我下次再见到张伯的时候,洒一碗鸡血在他身上。
是人的话不会有影响。
是鬼的话一旦碰到鸡血,皮肤就会被灼烫烧伤。
我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
最后决定先用我妈的方法试一试张伯究竟是人是鬼。
我从村上买了碗新鲜鸡血藏起来。
果然,入了夜。
窗户边又传来‘砰砰’砸石子的声音。
这声音太过诡异。
听得我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我讪讪地打开窗,月光下张伯突然不曲偻了,他的身体绷地笔直,嘴唇鲜红。
微微踮着脚,趴在我家窗户边。
正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心里猛地一沉:
张伯不会真的是鬼吧?
他问我烧了槐木牌没有。
我点点头,都烧成灰了。
张伯显得很高兴,嘴里念叨着:成了,成了。
他咯咯咯笑起来,在空旷的午夜显得很诡异。
我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问他:什么成了。
“没什么,没什么。”张伯喜滋滋地转身要走。
“张伯!”
我喊住他。
手里抄起那只装了鸡血的碗朝张伯头顶浇下去。
“哎唷!”
只听窗户外一声凄厉惨叫。
张伯挨了满头满脸的鸡血,浑身腥臭,黏答答的鸡血顺着他的脸滴到布褂子上。
他登时脸色发青,怒目圆睁:萍丫头!你做啥子!
我吓得立马关了窗户,带着哭腔说:张伯!你别骗我了,你才是鬼啊!
谁知张伯突然把脸贴到玻璃窗外,尖锐的声音喊道:“快跑,萍丫头!你妈真的是鬼!她就在你门口,马上就要进来了!”
张伯话音刚落,我的房门传来猛烈的撞击声,混着剁骨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