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单薄的小婢女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稚气的大眼睛中全是泪水,神情更是充满惊恐:求求老太太,老太太您开开恩,我以后一定听您的话,不要卖我!我不想再回去了,求求您,千万不要卖我!
老夫人面若冰霜,冷然不语。
周围的女人们或者坐或站,年纪不同,气质有别,可目光神情却都一样,充满了鄙夷、憎恨,以及幸灾乐祸。
隐儿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幼年时便被卖入风尘。只因生得清秀可人、聪明伶俐,还没等到长大接客,便被致仕的相国周老爷看中,将之买来给母亲周老太太当婢女。谁料这小姑娘越长越漂亮,琴棋书画也是一看就懂,一学就会,老大人满心喜欢,便从母亲那儿要了过来,收为侍妾。
不是所有的丫鬟都是刚烈勇敢的鸳鸯,都誓死不肯嫁给白胡子的大老爷。隐儿是个寻常的、贪慕虚荣和丰衣美食的少女,虽然她还不到14岁,正是青春妙龄,依然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命运安排,尽心周到地服侍起这个能做祖父的老相国来。
周老爷很宠爱这个小姑娘,时常还将她抱在膝上,教她诗词歌赋,以为风雅。隐儿很开心,她安享这半个主子的体面,以为从此可以荣华富贵。于是得意中也难免就有点持宠生娇,对其他侍妾婢女就带了几分傲慢和颐指气使。
隐儿这么快就得到老爷的宠爱,其他姬妾婢女又嫉妒又气愤,但碍于老爷的百般宠爱,只能敢怒不敢言。
谁料隐儿的得意没有持续多久,周老爷不久去世,其他姬妾纷纷进谗言,诉说隐儿的种种逾份之举,甚至,还有和别的男人的暧昧不堪……
众口铄金,不容周老夫人不信。她震怒了,她决定要将这个卑贱的妓女再卖回到烟花巷中,以示羞辱和惩罚。
隐儿百般辩解,苦苦哀求,可没能让老夫人改变主意,隐儿被迫离开了周家,再次堕入风尘中。
这个心气高的小姑娘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跳出火坑,飞上枝头变凤凰。哪想到转了一圈,又回到起点,徒留笑柄。
如此,真是让她无比绝望崩溃啊!
可她还那么年轻,还是青春好年华,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此后岁月漫漫,她独自一人江湖飘零,遇到了一个又一个的文人商贾,改个一个又一个名字,经历了无数悲欢荣辱,见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凭着一份聪慧才情,凭着卓尔不群的气质胸怀,她的名声越来越响亮。再后来,她遇到了文坛领袖的钱谦益(比当年的周老爷名气有过之而无不及),钱谦益惊为天人,以超越世俗的礼仪迎娶了她。
是的,你一定已经知道了,这个曾经卑微屈辱的小婢女,最终以柳如是的名字被写入历史,成为秦淮最浪漫的传奇之一。著名历史学家陈演恪亲自为她做传,以“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给予她极高的赞美和评价。
出身无法选择,命运变幻莫测。可无论遭遇怎样残酷的人生,被命运如打击摧残,我们都有自己努力和成长的空间。“冀白首而同归,愿心志之固坚。苟两心之不移,虽万里而如贯。”
春天总会如约而至,生命永远坚韧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