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金庸传》

上期回顾：金庸传连载丨急流勇退：文坛之后便是江湖

从1955年的《书剑恩仇录》到1972 年的《鹿鼎记》， 前后十七个年头，十七轮四季，金庸带给了我们一个有血有肉、快意恩仇的江湖武林。凭借着武侠小说，《明报》从一开始的惨淡经营逐步走上正轨，进而销量破万。金庸的武侠小说支撑《明报》活了下来，更成为《明报》不断发展前进的重要动力。月满则亏，登峰造极就意味着距离烟消云散不远了，所以金庸非常明智地收手了。

从严格意义上说，《鹿鼎记》是金庸的最后一部长篇小说。《鹿鼎记》于1969年10月在《明报》上开始连载，1972年9月全部连载完毕，在这期间，金庸创作的短篇小说《越女剑》，在《明报晚报》上于1970年1 月与读者见面，之后《明报晚报》又刊登出了《三十三剑客图》，算是为《明报晚报》开辟销路。在这之后，金庸便再也没有写过长篇武侠小说。驰骋武侠世界十几年，几乎形成一个时代的象征，武侠大师金庸却毅然封笔，具体原因该如何解读呢？

（1）知足的境界不仅仅是“见好就收”

从金庸最初持笔武侠的动机来看，当初不过是工作需要，为了养家糊口。然而随着写作的不断演进，这个无心插柳的“副业”倒是成就了他一生的名望。在金庸的15部小说当中，每一部都引起了不同程度的反响，世人讲究盖棺定论，或许只有完全封笔之后，对于所有小说的评价才会大幅度地涌现出来，此时的“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皆无绝对负面评论，此时收手，自然是最为恰当的时机。

再者说，而今的《明报》已经无法提起金庸创作武侠小说的动力了，

《明报》已经成为香港报界首屈一指的大报，声望之高更是家喻户晓，所以，利用武侠小说来冲销路的时代已经不复存在了，或者说已经不再需要了。金庸自31岁起开始涉足武侠小说，封笔之时已近天命之年，自己在人生中打拼的黄金岁月已经在武侠小说的陪伴之下走过来了，所以，武侠小说在金庸这里已经完成使命了。

金庸曾坦言：“如今，我已经没有创作武侠小说的动机了。在之前， 写武侠小说是为了报纸的销路和销量， 那时候写小说是很痛苦、很辛苦的……如果可以，我希望今后能有充裕的时间来创作小说，写那种娱乐性强、商业化轻的小说，这样写起来自己看着也高兴，还能分享一些自己的经验……”

但是这些话无非是一些安慰读者的言语，如今的金庸，恐怕是没有精力和才气去创作武侠小说了。

有人曾问，金庸大侠依然封笔，是体力问题，还是心境限制？得到的答案是“心境”。金庸指出，年纪大了，人的心境自然而然就会稳重起来，文笔也会变深沉，这时候，像韦小宝那样顽皮狡猾的角色就很难写出来了。

（2）套路再深，也有用尽的那一天

对于武侠小说来说，全部的套路无非就是在爱恨情仇之下进行寻仇报仇、寻宝探险以及惩奸除恶而已。十五部小说下来，金庸已经写全了，再写下去就会重复了。

从陈家洛到韦小宝，每一部武侠中的主人公文雅也好、孤冷也好、恶俗也罢，金庸全写到了，在写法和剧情安排上，也交织运用了个遍。金庸向来是一个严谨认真的人，若是没有新的、值得创作的东西，他是不会动笔的，所以，此时的他宁可封笔。

（3）武侠地位：“副业”从来都是副业

在金庸的心中，武侠小说的地位没有那么高贵，就如同它的到来，于自己而言就是个偶然，它的发展也不过是一项工具。金庸从未将武侠小说当成自己真正的职业，尽管他有很多头衔，诸如报人、社评家、企业家、教授、导演等，对于“武侠小说家”的称谓，他并不看重，虽然武侠小说作为他成功之路的积淀，助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金庸在谈及封笔的时候曾坦言：“在以前，写武侠小说是出于对武侠的兴趣。现如今，自己已经对武侠小说失去了兴趣，不想再写了。人生有很多阶段，在每个阶段，我们都会有很多不同的事情要做，或许我的武侠创作阶段已经过去了，毕竟我已经写了十几年了，这些已经够了，我觉得是时候用剩下的时间去做一些其他的事情了。”

（4）修订成册：是态度也是纪念

十五部脍炙人口的武侠小说走进过很多人的生命，在那个内心情感无处积存的年代，为人们带来了珍贵的精神营养，丰富了很多人的精神世界。起初，这些武侠小说都是刊登在报纸上，流水性强，极其分散，似乎时间一长，就会随着报纸的泛黄而淡出人们的视野，进而逐渐消失，这无论是对读者还是作者都是莫大的遗憾。

作为小说的创作者，金庸有义务将这些文字统一规整起来，既然创造了，就要负责任，这是金庸对文学、更是对自己的态度。当然，诚如金庸自己所说，17年的小说创作实在是一个异常艰辛的过程，能够把曾经的作品整理出来，修订成册，让它们以全新的方式再次面对读者，这未尝不是一种对待过去、对待读者的态度，一种值得后人去认识和拜读的纪念。

金庸封笔了，一个陪伴了一代人的“金庸时代”就要过去了。金庸将让这些小说以图书的形式再次与读者见面，然而他也明白，小说的修订工作绝非易事，何况有十二部（长篇）之多，这或许是下一个人生阶段自己主要做的事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