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夏天,江西财经大学宿舍楼传来此起彼伏的算盘声。会计系的巩峥却躲在顶楼天台,对着《新闻联播》录像反复练习吐字归音。
这个从南昌三中保送来的高材生,在入学第二年就搞出件轰动全校的事——翘掉财务报表分析课,跑去《我的淘气天使》剧组试镜。
导演看着眼前西装笔挺的男孩直摇头:“我们要找街头混混,你太正气了。”巩峥二话不说扯开领带,把白衬衫往泥地里一滚,叼着半截树枝含糊道:“大哥,这票干不干?”这场即兴表演为他赢得人生第一个角色:只有三句台词的混混丙。杀青那晚,他摸着剧组盒饭苦笑:“原来演戏比做假账难多了。”
2001年进入央视时,巩峥是《五日谈—视界》最年轻的主持人。同事们都记得他那个标志性动作——播完新闻总要摸一下麦克风,像是和观众告别。某次录制结束,道具师傅打趣:“小巩你这手法,不知道的以为你在片场打板呢。”这句玩笑话成了预言。
2005年频道改版,巩峥看着新节目策划书,突然想起五年前那个沾满泥巴的下午。递交辞呈时,人事主任急得直拍桌子:“你知道多少人挤破头想进央视?你这是把金饭碗砸了!”母亲从南昌打来长途,整整哭了四十分钟。但只有他自己清楚,每当播报完别人的故事,那种站在镜头前却置身事外的空虚有多煎熬。
初到横店的日子,巩峥住在每天30元的群演旅馆。有次扮演清兵,他因过度入戏挡住主演镜头,被副导演当众辱骂:“央视出来的了不起啊?”最窘迫时,他同时打三份工:白天跑剧组,晚上给婚庆主持,凌晨给地方台录天气预报。转机出现在2007年《恰同学少年》片场。
扮演校长孔昭绶时,他特意查阅湖南第一师范校史,给角色设计了扶眼镜的小动作。这个细节让导演嘉娜·沙哈提眼前一亮:“你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陈道明。”此后五年,他辗转十余个剧组,从《女人花》里的纨绔子弟到《娘》中的战地医生,硬是靠配角刷出了存在感。
2015年北京大学生电影节颁奖礼,巩峥凭《诱狼》提名最佳男主。主持人念出他名字时,大银幕闪过央视时期的工作照。接过话筒时,他笑中带泪:“二十年前我在这里播新闻,今天居然站着领表演奖。”
如今的他依然活跃在荧幕,《运河风流》里的爱国商人、《薄冰》中的双面特工,每个角色都带着央视人特有的较真劲儿。
问及是否后悔当初选择,他指着手机里存了二十年的短信——那是辞去央视工作时,某位老领导发来的:“真正的演员,从来不惧从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