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那天,周扬把我和男模合照甩在我的脸上。
他恶狠狠地掐着我下巴,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
我偏过头,语气淡漠。
“玩玩而已,别那么小心眼!”
在周扬不可置信地目光下,我拿出那份他藏在书房里已经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
龙飞凤舞地签下“许忱欢”三个字,报复似的扔到他的脸上。
1
周扬平静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缝,他狼狈地捡起一张张纸页,根本不相信我会这么轻易地放手。
找到最后一页时,他不停地揉搓那三个刺眼的字,恨不得它们从没有出现过。
我斜坐在沙发上,不太熟练地翘着二郎腿,原来这就是周扬看我的感觉吗?
快意、解恨。
不,这还不够!
他还没有低三下四地求我别离婚,还没有被他的朋友当成小丑肆意取笑,还没有被他的小三堵上门来羞辱。
想到这里,我放下腿倾身向前拽住周扬整齐的衣领,又猛的攥紧。
“离婚协议书写得不错,要是明天抽个空去领个离婚证就更好了,你觉得对不对?”
我笑意盈盈的在他的心上又插了一刀,十年相处是条狗都知道他最在意什么。
一毛不值的面子。
在外成熟稳重的大老板被妻子带了绿帽,居然还要和他离婚,我想想都觉得好笑。
“许忱欢,你是疯了吗?”
周扬深邃的眼神里透露着不解,明明已经平安无事的度过了十年时间,剩下的日子装聋作哑地过不行吗?
望着眼前这浪费我十年光阴的人,我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疯不疯的从来都不由我说了算。
他高兴时对我嘘寒问暖,我是他圈子里有名的妒妇疯婆子,不高兴时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跳梁小丑一样任人取笑。
窗外的雪洋洋洒洒的落下,飘在窗户上又轻轻化作水汽,点点滴滴一如当年。
“你瞧北京又下雪,等雪停了我们就去领证好不好?”
我起身回房间前留下一句他曾经说过的话,但和之前不同的是我们领离婚证。
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一丁点儿的人气,徒留下周扬一个人呆坐到天明。
2
十年前我22岁,刚毕业就跟着周扬漂到北京。
微薄的工资交完房租水电,什么都剩不下,最穷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同吃一碗面还乐得不行。
“忱忱我以后赚了钱一定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那我可就放心点了,周老板还不去把店里最贵的都端上来,我们不差钱!”
“我请客敞开了吃啊,千万别客气,别客气!”
互相取暖的人依偎在一起,扮演着情景喜剧。
说到最可乐的地方甚至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其他客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在面快要吃完的时候,周扬突然哽咽说了一句对不起。愧疚歉意从他的通红的眼睛里溢出来,却偏偏要强撑着不肯看我一眼。
我盯着他头上的旋儿看了几秒,最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笨蛋我要是真的在意这些,就不会离家十万八千里来找你了。”
蒸腾上涌的水汽模糊了他温柔的眉眼,经过岁月的洗礼只记得那天下雪了,是我们在北京遇到的第一场雪。
我兴冲冲地看向窗外,老家那里的雪从不会下得这样急,这样的漂亮。
余光中看见周扬偷偷摸摸握着我的手,凑在我的耳边悄悄说。
“等雪停了我们就去领证好不好?”
周扬的眉眼生得极好,爱意装的满满当当。
那时我只顾着傻乐忘记去看他有没有害羞,但当我再想看清时发现早已面目全非。
3
天亮了,下了一夜的雪也停了。
“姐姐今天有时间吗?我刚新学了一个按摩手法想给姐姐试试!”
我打开手机看见莫生的信息,轻笑一声。
这小朋友从哪学的招数啊,太老套了吧。
但不得不说我很吃这套,其实只要他肯对我用心就好,甜言蜜语虚情假意都无所谓。
睡了三年的空房我实在受够了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也许哪天死了都没人在意。
“老地方见。”
“姐姐要慢一点,我不着急的,一点都不急。”
隔着屏幕我似乎都能想象莫生兴高采烈的样子,头顶竖着的几根呆毛一晃一晃的。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刚走到楼梯口突然被周扬抵在墙上。
他凶狠的吻了下来,肆意的攫取我口中的气息,像是许久未能饱腹的豺狼,恨不得将我拆骨脱皮,揉进他骨血里。
没有回应,我站在那里任他亲吻,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凉透了他炽热的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扬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他颤抖地捧起我的脸,几近崩溃地想要在我的眼睛里搜寻到一丁点儿的情绪,爱也好恨又好,但绝对不能是这样的冷漠。
“看够了吗?”
我轻轻挥开他的手,一双眼睛平静地看着他。
周扬还要说什么就被电话铃声打断,烦躁掏出手机想要挂掉。
看见来电显示“张茜茜”心虚的瞅我一眼,愣了两秒还是接通这个不合时宜的电话。
“周总不是说好要带我逛街吗?大老板居然说话不算话呀?”
“许姐那边您安抚好了吗?我可不想和她在大庭广众下丢脸。”
我漫不经心地玩弄自己的手指,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花高价做的美甲真好看,碎钻闪闪发亮。
周扬不知想到了什么,对我露出久违的笑容。
“许忱欢,陪我们逛完街就去领证!”
我们?这样羞辱的方式还真是屡试不爽啊。
像一个保姆老妈子,任劳任怨地为他们领包,时不时再被嘲讽几句,最后才能换的周扬回心转意不提离婚。
“好啊,只希望你说话算话。”
4
周扬和张茜茜亲密的靠在一起,若无旁人地说起私密话,宛如一对璧人。
我百无聊赖的跟在他们身后,期盼这场无人在意的闹剧赶紧结束,不要错过了民政局下班的时间。
“许姐,你看这条领带是不是很配扬哥啊?”
“还有这个衬衫,简直就是为扬哥量身定做的!”
“哎呀,我忘记了许姐你太久没和扬哥接触了,估计都忘了他是什么尺码!”
张茜茜说完挑衅地朝我扬了扬眉毛,人留不住心也留不住,白占一个妻子的位置惹人笑话。
三个月前的话会按捺不住脾气,和张茜茜闹得不可开交,丢尽所有的脸。
而周扬怜香惜玉只会揽着小三喊心肝,扔下我一个人在这里面对讥讽。
“姐姐——”
思绪乱飞的时候被一声“姐姐”喊的头皮发麻,两个字硬生生被喊得缠绵悱恻,拐了十七八个的弯。
莫生一路小跑过来扑进我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压在颈间不停地磨蹭。
“姐姐!”
周扬咬牙切齿地喊出这两个字,手上的青筋暴起,强压着翻涌的怒气。
“姐姐他们是谁啊?”
我看着莫生犹如打了鸡血一样,茶言茶语地和周扬聊天,刀光剑影你来我往。
原来出轨的感觉这么爽啊,情人和丈夫为了我争风吃醋,我只需要安静的站在那,不论谁输谁赢我都立于不败之地。
但这样快活的日子周扬居然心安理得地爽了这么多年,对我当真是不公平啊。
“闹够了没有?你们不嫌丢脸我还要点脸呢!”
我将周扬常说的话原原本本还给了他,心中的一口气稍稍顺了一点,但还不够。
“莫生走吧,和这个他计较什么劲儿,他配吗?”
我挽着莫生的手臂学着当初周扬拉着张茜茜的样子毫不留念的离开。
周扬则是站在原地,眉头紧锁好像想起了什么,但又不那么真切。
5
今天的证到底没领成,出了商场我便放开了莫生的手,观众都没了还演什么情深似海。
“姐姐,我是不是不该来?”
“钱等会打到你的卡里,自己回去吧!”
我无力挥了挥手,对莫生湿漉漉的狗狗眼视而不见,钱色交易,演的再好也是假的。
三个月前被周扬丢在商场里时,我鬼使神差地进了一家会所,又鬼迷心窍地包了一个青春男大。
外面的人真的那么好吗?好到让爱人形同陌路,让夫妻同床异梦,让感情分崩离析。
报复周扬的心理开始逐渐变化,我突然不能理解之前的许忱欢了,为了一个树放弃一片森林值得吗?
许忱欢喜欢的是十年前兜比脸干净,却一颗真心全捧给她的周扬,是八年前出车祸以命相护的满头血的周扬,是那个只爱她的周扬。
我满身疲惫地回到家里,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是丈夫的回心转意,还是离婚后无边的自由。
沙发的坐着一个人不言不语,却在看到我的一瞬间起身,目光像冰冷的刀锋一寸寸的刮过我的身体。
“没有那个小白脸过夜吗?”
“他满足不了你吗?要不要我再帮你多找几个?”
周扬冷冰冰的质问让我觉得之前都是一场梦,他昨晚的慌张,今天的失控都只是我的幻想。
茶几上散落的照片是我和莫生的合照,亲吻拥抱,情侣之间的亲密动作数不胜数。
“周扬我们离婚吧,我不去管你有几个茜茜,你也别管我养了多少的人。”
一阵无力感朝我袭来,小心翼翼维系的感情还是抵不过人心易变。
走钢丝的日子我真的过够了,我不想守着床榻一夜到天明,想着周扬今天又睡在哪一个人的床上,又亲昵地喊着谁的小名。
“许忱欢我不同意离婚,你说过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的!”
周扬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根本不在意我的想法。
他看我的眼神就好像看着博主人关心的猫咪一样,闹够了自然就安静下来。
墙上挂着的纪念照无声地嘲讽我,你瞧他明明不爱我了还不肯放我自由,偏执自私许忱欢你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啊。
维持的假面一寸寸的崩裂,露出我狼狈无助的神情,我爱他但现在只想爱我自己。
“那就法庭上见吧!”
幸好,我还有最后一条路可以走。
6
周扬见我铁了心要离婚,冷笑一声拿出最后的杀手锏。
“乐乐怎么办?你的孩子不要了吗?”
他双手搭在沙发上眉峰轻扬,笃定我会像之前无数次为了孩子退步。
可惜要让他失望了,孩子没了我可以再要,但许忱欢没了可就真没了。
“他姓什么?姓周!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那他身上也留着你的血,许忱欢你不要太自私了!”
“那你让他把我的血还给我啊!还给我!”
我歇斯底里的喊出心中的怨恨不满,眼泪糊了一脸,声声泣血。
是,我恨他,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他!
周扬从没见过这样疯癫的我,生生吓退了一步,嘴里念叨着疯了疯了。
安静,长久的安静。
“啪——”玻璃杯掉在地板上,碎了满地。
我和周扬同时回头看,周泽川也是乐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半晌他哑着嗓子颤抖地问出一句。
“妈妈你恨我对吗?”
我抬手擦去眼泪,偏过头不看他轻颤的身体,可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对!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