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邻里或者熟人互相借东西,是一种正常现象。能通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然而,在东西是否能借,借出去后,能不能还,或者什么时候还,都有一定的讲究,也有很多禁忌。
比如,有很多地方喜欢别人来借药罐子,但是,不喜欢别人把药罐子还回来。民间的说法是,药罐子借走了,就等于把病送走了,也就不用熬药治病了。
可是,如果有人把药罐子还回来,就等于把病也还回来了,不吉利。一般来说,到别人家里借了药罐子后,就不用还了,可以自行处理。
再比如,过去农村用柴火煮饭的时代,忌清早前往别人家借火种,要借也要等到别人家里的饭烧开之后,才能够借。还有的地方既不能借火,也就能借柴,借人柴火,等于断人家薪火相传。
诸如此类的例子还有很多,不胜枚举。本期要给读者朋友介绍的一句农村俗语,也与借东西和还东西有关,这句俗语就是“借伞不用谢,只要晾过夜”。
这句俗语,不同的地方语言上有所差异,比如,长江下游地区说成是“借伞不用谢,只要撑过夜”。其意思与前一句的意思是一样的。
过去农村使用的伞,都是油纸伞,就是用一种特制的纸,放到桐油内泡过后,晾干后用来做纸,叫伞纸。伞的骨架用竹子和竹片做成,一般也涂了一层桐油。撑开伞时,还有一股浓烈的桐油味。
这种伞不像现在的伞,用布或者帆布做伞纸,用金属材料做伞骨,可以自动打开,有折叠式的,也有不能折叠的。油纸伞要用手撑开和收起,雨伞的体积比较大,也比较笨重,阳伞(即花纸伞)体积稍小,但重量远比现在的伞重。
在过去,人们一般都爱惜伞,大多缝制了布袋子,不用的时候,把伞装进布袋内,斜背在身后的背子上,或者挂在担子上。
油纸伞在雨天使用后,要把伞撑开,放到通风无雨的地方晾干,否则,雨水容易把伞纸泡胀或发霉,伞纸也就容易烂掉,而伞骨是竹子或木料制成,尽量涂了桐油,但沾了雨水,如果不及时晾干,也容易发霉腐烂。
即使是现在新式雨伞,在雨天使用后,也要把伞撑开,要不然,伞骨容易生锈,生锈后的伞骨容易折断,影响伞的使用寿命。
这里就有一个问题了。为什么借别人的伞用过后,不能当天送还,打个比说,两个挨在一起的邻居,当天借伞用过后,当天就还,也是很方便的,而是非要等到过了一夜,第二天才可送还?
这里面暗含一个民俗禁忌方面的问题。
我国有些地方,对借伞、还伞、送伞有禁忌习俗。比如,有俗语说“喜不送伞,寿不送烟,丧不后补”。喜不送伞,是因为“伞”的谐音为“散”,所以民间认为送伞不吉利。
在民间,借伞、还伞,也是出于同样的禁忌,怕“伞”谐音“散”字。
正是因为如此,有一些地方,自己的伞一律不借给别人,这样也就不存在别人来还伞。
而有一些地方,自己的伞可以借,但是,还伞的时候,要遵照当地的禁忌习俗,让雨淋湿的伞不能还,需要过一夜,把伞晾干后才能还。
其中的民俗说法是,因一些地方的方言中,“湿伞”的谐音为“失散”。旧时农村,因处于乱世,农家最害怕的就是家里人失散,因此才有这样的禁忌。
还有的地方则认为,还湿伞,意味着天气阴雨连绵,整天湿漉漉的,这是四季雨水多的地方很讨厌的天气,因此忌讳。
如果过了一夜,把伞晾干后,所送还的伞就是干伞。“干伞”的谐音为“干爽”,既带有明亮、开朗,也带有舒畅的意思,是比较吉利的话。“干伞”还代表着天气晴好,人的心情清爽之意。
“十里不同俗,五里改规矩”,也有很多地方对借伞和还伞没有禁忌的,包括将伞作为礼物赠送,也并不忌讳。这主要与旧时农村生活环境和生活状态有关,俗信以为,伞对人具有保护作用,有以下两个方面的原因。
一是防虎的作用。旧时农村,有一段时期老虎泛滥成灾,尤其山区更是如此,人们出门,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身上都带一把伞。
相传,老虎害怕撑开的伞。过去的油纸伞大多为红色的,如果遇到了老虎,就把伞撑开,并不停转动,老虎看到红色的伞后,以为遇到了比它更庞大猛兽,张开血盆大口要吃它,于是,老虎因害怕而离开。
据说,将老虎吓跑后,人立马要离开此地,因为过了不一会儿,老虎还会回来观察,这个庞然大物到底是什么。也就是在这一会儿,给人虎口逃生留下足够时间。
二是对妇女保护作用。这种说法,主要是受清代许奉恩摹仿《 聊斋志异》创作的《里乘》一书的影响。这本书当时与《 聊斋志异》和《聊斋志异》齐名,在民间影响很大。
书中有一篇《产鬼畏伞》的小说,是根据当时的民俗民风创作的作品。书中说,产妇生产,只要把家里的伞撑开,就可以保产妇平安。
也就是说,在清代的时候,民间就有了这种民俗说法。现在农村女子出嫁时,不管下不下雨,新娘出门,直到新郎家,都有人给她们撑一把红伞,就是这种古老民俗民风的遗存。
最后,这里要进一步说明的是,“借伞不用谢,只要晾过夜”这句俗语,含有两层意思:
一层意思是,借别人的东西,要懂得爱护和保养,要珍惜别人的好意,这比表面的道谢更有意义。从这层意思来说,这句话是有道理的,现在仍然具有积极作用。
另一层意思是,关系到民俗民风,因为这句俗语是旧时产生的俗语,反映了当时借伞和还伞的地方风俗,免不了要掺杂旧时的封建迷信,迷信的说法没有任可科学依据,当然是不可信的。
但是,对他人的民间信仰和一些地方禁忌习俗,应当尊重,在人际交往中,要充分考虑到别人的感受。